一切就那样停下了。


黄流，感受着那舱外的动静变得平缓，除了空气逐渐变得稀薄之外——


对黄流而言，刚才的动静着实奇怪，他并没有受到来自克里斯丁的消息，哦，对。下意识的，她拿起手机看了眼花火的消息。


“贝克乌斯在找你哦——你收到他的礼物了吗？”黄流愣了一下，撇了撇嘴，贝克乌斯这个名字，有着莫大的无奈。


贝克乌斯是谁？让那个星球归于尘埃的导火线。


同样也是算计她，让她陷入和公司纠葛的推手——虽然这同样为她带来了好处，但这并非是她自愿的，还有两人之间的合作，说是合作，不过是相互利用……


没来得及等她回应，那剧烈的颠簸——像是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后的反扑，如海啸般扑来，再一次让整个仓房都剧烈地摇动。


黄流光顾着稳固身形，没有在乎手上的力道，那手上的手机被他捏的瘪了两分，屏幕上出现了淡淡的裂痕，在聊天框处，几颗黑点正在快速的扩大着。


……


那些血雾笼罩着，波若瓦缓缓地站起身来，他身上那一件袍子已经浸染上了血液。那些红的白的黄的，正在从家仆的大腿处缓缓向下流淌，那旁边的佣人也意识到了什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那样呆呆的望着同事的尸体。


这怎么可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感受到自己的意志正在不断的变得混沌，然而每当要到那临界点让他晕倒，让他丧失理智时，又会有一种清明，将他瞬间脱离，卡在半死不活的边界。


波若瓦将目光看向上议院所在的方向，心里担忧着自己的处境以及父亲母亲，还有姐姐的生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向那半边天空中黑漆漆的洞孔。


那里是一片虚无。


……


克里斯汀摊着手看向窗外，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黑发青年，他脸上架着一副眼镜，手上拿着一本《向实求学：论饲养星球》。


“博识学会什么时候有你这号家伙了。”克里斯汀将目光转来，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你不是说不说话的吗？”那青年翻书的手顿了一顿，缓慢的抬起头。


“……”


两人目光对视着，相视了几秒，都没有等待对方继续开口。


推门的声音响起，门外紧接着走来的是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少年一进来就趴到了，坐在克里斯汀对面那青年的腿上。


“……”克里斯汀张了张嘴。


“继续说吧，关于星核，你看到了什么。”那少年在青年腿上趴了一会儿后这才转身坐起，但整个人连带着那面孔，气质都散漫的无比。


“……科尔罗伯特？”克里斯汀没有感到太意外，点了点头。


“……”那戴眼镜的青年抬了抬眼镜，将书继续放在膝盖上，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


“两个黑洞争锋，最后代表着星核的那个吃掉另一个。之后开始膨胀，吞噬掉了半边的星球。就是这样。”克里斯汀装作回忆的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细说——这两个黑洞是怎么来的？你又怎么能区分哪个是代表星核的？吃是什么，动态的吃还是一种模糊的概念。”被称作科尔罗伯特的少年弓了弓腿，让自己蜷缩在那长椅上。


这椅子坐的怪膈应人的，克里斯汀都觉得不愧是用来审讯“犯人”能做到舒适、美观，达不到一个的标准。


这提问让克里斯汀开始了思考，然后他给出了自己印象中的答案。


“第一个黑洞是从“它”死后的那团粘液中诞生的，最开始是那些血液凝聚在了一起，我以为他要像那些boss战一样，哦，当然，我希望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那些流行的游戏一样，开启第二形态。


然后那些血液开始以我肉眼见不到的速度旋转，突然就膨胀了起来，当时我没有太注意观察他，至于星核那是在到达地底后发现的，之后便把它装在了“记忆”里。


在那些血液凝成的黑洞出现后，他就从我的脑袋里钻了出来，至于区分？只是下意识的意识到，哪个黑洞对我更有威胁性罢了。


吃？一个黑洞把另一个黑洞吸掉了，估计你肯定很想问我，为什么我没有受伤——


你还没有给我保证，科尔家的。”克里斯汀盯着那对面的少年，直到他那嘴角耷拉了下来，他才能确信：对方，似乎想完成这个承诺。


让他的妻子，借助公司的技术在匹诺康尼复生。


原本奥菲匹克的血液是克里斯汀准备用来吞噬掉他的肉身后将妻子分离出来当容器的。


但那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更要命的是，他的朋友“黄流”并没有完成引开博识学会这两个家伙的任务——


……


黄流在门外候着，直到科尔罗伯特走出门，这才递了个眼神。


“……没必要这么看我吧，黄流？我又并不介怀你杀了我哥的那件事——向你复仇的又不是我当然——你希望我叫你娜塔莉亚？”科尔罗伯特顿了顿。


他是目前科尔家族，三位有力继承人中的一位。他是家族中的第四子，是属于科尔家夫人的私生子。


同样有利的继承人，还有他父亲的那位私生子姐姐以及当前最有利的继承人，正统的小女儿——当前只有两岁的科尔伯雅。


黄流也是刚刚在从那避难舱中出来时才见到他。


他的那头金发格外的耀眼，让黄流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身世。


他看起来大约有一米七的个子，比黄流来讲还是矮了些。但那气场却丝毫不弱黄流所知的其他公司高层，除了少了些血腥之外，那种上位者的气场让多混迹于地下场所的黄流感到几分不适。


科尔罗伯特将手伸了出来，那双纤细的手上还贴了镶钻的美甲。


黄流侧着头嗯了一句，过了半晌对面仍然安静着，这才又点了点头。


“少爷忙，慢走不送。”黄流略带调侃的说道，这语气带着三分威胁和两分无奈。


两人并非第一次见面。


……


飞船已经在随船工匠的修补下恢复，到了能够航行的速度，虽然因为之前的爆炸导致船身有一个巨大的破口。


但这都不算什么，这艘船上的储备足够应对这种突发状况。


克里斯汀是在爆炸发生后的三个小时内，被拜尔兰多带回飞船的。


与其同行的另一位在那艘飞艇上的伙伴也被带了过来，那位同伴名叫弗里曼，审讯完成后此刻正在员工餐厅吃的火热。


为了防止两人逃跑，那艘飞船自然也成为了随船工匠修复船身的一部分材料。


克里斯汀对面的那青年抬了抬眼镜，又对了一遍口供。这才站起身缓缓地伸了个懒腰，又继续端着书打开了门。


“你要见他？”那青年看着门外站着的黄流抬了抬眸子，不是因为多高傲，是因为只能仰视她。


“副手批的许可证。”黄流拿出刚才草草找兰帕尔办的证件，对面那人点了点头，随后就夹着书离开了。


这房间外的金属薄壁攥着静静的光，房间内一进门是一张三角桌旁边是一前一后放着的金属椅子，看起来就硬邦邦的。


离门近的那是个长椅，离门远的那是个窄了吧唧的短椅。两张椅子都是金属为主，类比来说是“潘顿椅”反过来的模样。


那椅子完全没有靠背，坐在上面就有一种悬空感，脚还不能抬起那长椅，倒还好，旁边可以有人扶着那短椅坐在上面全靠脚步支撑，哪怕向后轻轻一靠就能倒在那地上。那地毯没有花纹，是纯黑的，这地毯唯一的好处就是方便清洗。


克里斯汀坐在短椅上，听闻开门声，方才缓缓抬头。


他本以为有人前来审讯，实则不过是询问过程，以便撰写报告而已。毕竟此次前来，贸易合同已签订完成。至于所谓的“前纪元”血肉科技和人吃人现象，又算得了什么重要之事？


宇宙间，食人的种族凑巧点对科技树，发展成超星级文明，并非罕见。


而星球与黑洞合体，虽少见，但也并非开拓所需研究之事，待博识学会派遣专家前来即可。


星球会移动固然令人惊惧，但船上的专家也绝非徒有其名。


“我，没有成功。”黄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又想起了兰.帕尔给他的任务。虽然说是任务，但对方似乎也没有觉得他会有成功的可能。她语气略带停顿，但却没有多少歉意。


“……没关系。至少没我想的那么糟。”克里斯汀释然笑了笑。


“当时原本以为就够紧急了，没想到比我想的还要早些。”他顿了顿，这才将头低下。


“你妻子呢？”黄流扫视了一眼，那头顶的隐藏监控，没有过多避讳的追问道。


“在这里呢。”克里斯汀动作稍显迟缓，指着自己的胸口，言语间那种暖意让人迟疑。黄流察觉到他有些异样，具体何处怪异，却又难以言明。


……


两人的相视无言，在克里斯汀他嘴唇边的笑意中显得更加奇特。


“你——还有什么想法吗。”黄流顿了顿。


“贪饕”星神早已陨落，接下来的对于巡猎来说——没有任何目的。


虽然他还有妻子，难道说复生妻子便是他未来的追求？


“不，我想回我的家乡看看。”克里斯汀又将那目光望向窗外，那是巨大的透明片状墙体。


“那是投影。”黄流顿了顿。


那远处的星际，只是用来哄骗不知情人士的，飞船早已驶离了最开始那片空域。


“……”


“你觉得公司会收留我们吗？”克里斯汀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你可以问问科尔家的那位。”黄流没有说完，但话语间却是指向了那门外偷听的身影。


“你们聊的还挺没营养的。”科尔罗伯特走进来时脸上那阵懒散带着些许的无奈。


他挠了挠那金灿灿的头发——像是金子，像是宝贵如同黄金般的诚信。


那嘴唇涂的颜色像是二百八十八号橘咖小奶猫（橘色）和二百九十五号微醺甜茶（不太红的玫瑰红）混搭的，看起来不怎么贵气，反倒是有一种清新可人的感觉。


拿酒来比方，在街边八块买的可以用来当眼药水那种的葡萄酒。


“好了好了，我们之间也没有太大的误会，不是吗？毕竟这工作是兰帕尔的，你也充其量，只是个刚转部的新人罢了——头疼的不会是我们三之间的任何一个不是吗？”


他笑得很真诚，目光在黄流和克里斯汀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他身上那件服饰看起来格外合身，想必是他的父母给他定制的，他的父亲当然还活着——两人的婚外情自然都并非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那些家族联姻的家伙，最开始还会对爱情有些幻想，直到那些青梅竹马的美梦也被破碎，他们才能认清现实。


当然这宇宙间也有过早就聪慧的人，不过他们要么加入了“博识尊”的麾下，要么——就早早的夭折了。


“公司需要你的一部分力量，或许你可以出卖一些巡海游侠的位置，那些博识学会的家伙。


当然，刚才问你的那个不算，他是彻头彻尾的学术型人才——要我说，若非他一辈子都跟不上他那天才俱乐部哥哥的脚步，我还真对他的沉默寡言感兴趣。


他们都对巡海游侠，你，很有兴趣。”


黄流没有插话，她并不理解，为什么这家伙会对巡海游侠感兴趣。


至于那些追杀，倒也确确实实存在着，但现在，这人不正好端端的坐在“公司”的“贵宾席”上吗？


“曾经刺杀毁灭令使——杀伐果断的风格，就连仙舟的神策将军景元也曾想加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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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拥有辉煌战绩，但却低调的团体正是巡海游侠。


巡海游侠是巡猎命途下的又一个派系，他们推崇寻猎星神“岚”的以暴制暴。“岚”向来的杀伐果断，相信宇宙的善良与公理需以个人的行为声张。


巡海游侠与仙舟联盟的相同点是二者都通过猎杀履行自己的命途，而他与仙舟联盟的不同点主要在目标手段结构三点……”


“仁义礼智信——你似乎都没达到呢，巡海游侠先生？究竟是自封的巡猎还是另有企图？


如今的复仇让你隐忍了这么久，在你曾经的那颗星球上。当然，我想你也知道公司找到你过去的踪迹这些小手段还是有的。


你可是向来隐忍不发，若非你结识了——


不过，这并非是你的罪过，或许你应该投奔仙舟联盟，哈哈，他们可不会允许你身上住着这样的东西。”


科尔罗伯特说着说着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他身上那种莫名其妙的风尘气，让人下意识想要往他脸上甩些信用点，但他的身份让坐在他身边和坐在他对面的两人都选择闭嘴不言。


黄流的脑子飞速运转了一下，随后就放弃了。这种莫名的信息差，让她感到像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想去涮两顿火锅调节一下，但显然科尔罗伯特却没有想让他离开的意思。


“这是我能听的吗？”黄流缓缓闭上眼，半晌又睁开看了身旁的科尔罗伯特一眼，他此刻双腿翘着，那雪白的布料衬着他那出众的容颜。


…


好像还没吃晚饭。


“当然——不过，要是他进公司就该你带。”科尔罗伯特笑了起来，他那眼睛笑得很好看，那手腕上那紧扣的手环，就像他的目的一样。


……


两人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至于相遇，那是在黄流离开“艾普瑟隆”前往“阿努比”的途中。


……


科尔罗伯特看起来要比黄流矮上小半个头，他的样子带着一种轻肤感身上穿的可以说没几块布料。要是让常人见了，大概会认为他所在的原生星球被“公司”拉去做了皮肉生意。


“……”黄流略微低下头看他，两人的身份都是偷渡客，恰巧坐上同一班飞艇罢了。


科尔罗伯特先开的口，那种风尘气让黄流下意识直接拿了口袋中的现钱砸到了他的脸上。


“？你竟然打我。”科尔罗伯特的面容都僵住了，随即摆了摆姿势，呲了呲牙，又向前倾的露出雪白的脖颈。


“？”黄流也愣住了，两人素昧平生，按道理来说这个环节应该是各自两眼一闭沉沉睡去才对。


但这么说来，刚才那种拿钱扇人似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确实是她做的不对。她正要开口道歉，就看见那人面颊微红。


半晌，她仔细打量了身旁这人，他身材娇小，面容俊俏，金灿灿的头发让他联想起刚才才见到的那两位科尔家族的成员……


但这种气质又是为什么？罢了，想必只是职业特殊，又没有矛盾，没有必要对他进行职业歧视。


“……好吧，还没有自我介绍。我的母亲是科尔亚朵，父亲是莱恩科尔——我亲爱的孪生哥哥是科尔亚蒂，长兄是——”


“停一下。”黄流眨了眨眼睛，借着说话的功夫那把匕首瞬间捅到了这位自称科尔家成员的胸腔。


硬邦邦的，果然有贴身的护具。


“？”这回轮到科尔罗伯特震撼了，他没想到这人会就这样一言不合的出手，说好的欢愉呢，说好的没有攻击性，情报里不是说她除了自卫的时候都不会出手的吗？


“……请船上的旅客保持友好相处，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颠簸。”船舱的播音器发出沙沙的声音显然很久没有被启用过了。默认在船上保持和平，是约定俗成的事情。


黄流表达了歉意，给身旁那虎视眈眈的空姐递了两张一千的信用点。说是服务人员，不过是和这驾驶飞船联手的夫妻档罢了。


科尔罗伯特倒是来了兴致。将半个人都贴了过来，脸上那笑意，还有胭脂，黄流都没有这么细致的涂过妆容。


黄流有些心疼地看着匕首上的刀背虽然是刀背出手，但上面仍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凹痕。


“来谈谈赔偿的事吧。”黄流的语气带着些许不耐。


“……三万信用点？”科尔罗伯特似乎也开始认真的思考起了赔偿相关的事情。


说来也奇怪，明明在这件事里，他才是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却第一时间认同了对方的“索求”。


……


“你要到哪儿去。”


黄流迅速的拿出手机，两人扫了交易码。


伴随着到账声音的提醒，黄流这才将面部表情放松了些。


“不是说宇宙间不要擅自出手吗？若是我真是科尔家族的人那，你的退路呢？”


科尔罗伯特顺手的将腿勾搭了过来，黄流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哪来的，不会是在地下赌场玩开了？这种气息真是让人感到诡异。


“不如先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如果你真的想搭话，请展现出你的诚意。”黄流压低了语气，尽量让自己拼起的严肃些。


“我不是已经自我介绍过了，怎么，你也不信。”科尔罗伯特又眨了眨眼，身上的气息却又没有收回去，黄流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


她也没有真的想杀对方，对方不仅健康的很，而且别看那身材纤弱，全都是肌肉，虽然针打起来也干不了什么，但要是煮了，估计味道也很难吃。


之后就没有之后了，黄流直接将他锢在了怀里，她倒也不在乎什么男女大防，总之是捂上了这个姓科尔的家伙的嘴。


这家伙抱起来的体感很轻，除了那胸前不知道是用什么金属做的护具。


黄流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


在他耳畔悄声呢喃了一句。


“算计我可以，不如仔细谈谈你的筹码。（赌场的）小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