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婧宜坐在书桌前，魂不守舍地发呆了好一会儿。


虽然想集中注意力做习题，但是她的脑子里却还是忍不住回想起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还好今天校运会，老师布置的作业不算太多。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有些发烫。尽管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难为情，但那是她发自肺腑的话，说出这样的话她并没有很后悔，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苦恼的只是不知道时曜会怎么理解她的话，也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面对他……


习题是做不下去了，凌婧宜想拿起手机跟苗依依聊聊天，没想到手机屏幕率先亮了。


【！！！！】


一连串四个激动的感叹号，苗依依也恰好给她发信息了。


【你看到照片了吗？】


【什么照片？】


凌婧宜还在继续打字，苗依依就把照片发过来了。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晰，只能看到是一个女生。她放大了才看出来，那个女生是林雨凝。照片的背景比较暗，但能大概看到她穿着黑色短裙坐在沙发上，脚上还穿着高跟鞋。


她的旁边坐着一个男人，但男人被她遮挡着，只露出半张脸，看不太清晰，只能大概看出年纪大概二三十岁左右。


【要不我们明天去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吧？】凌婧宜有些忐忑，她能理解到传照片的那些同学到底在想什么，但她就是不愿意往太坏的地方深想。


【哎呀，完了】苗依依的消息再次传来。


【方思亚把照片发给牛腩了……】


-


北风呼呼地吹，铁皮啪啪地响。这个阁楼是违建的，屋顶是用铁皮做的，北风猛烈的时候会有些漏风。


发黄的桌面已经破了一个角，上面密密麻麻地放着很多药。


以往的冬天总是特别难熬，身上需要盖好几层已经硬邦邦的棉被才可以保暖。但今年，她用赚了的钱给家里买了几张厚棉被，晚上总算不会被冻醒了。


林雨凝坐在床边，手里握着一瓶安眠药。那是妈妈之前在医院开的，她以前总是痛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总是止痛药和安眠药混着吃。


手机不停地震动，那还刚上线最新款的手机。她当然是买不起的，是那个叫平哥的人送给她的，说奖励她表现得很出色……


如今看来却是讽刺至极。林雨凝拿起手机，把它用力扔到了墙角。


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手机铃声发出的声音分外尖锐刺耳，久久地在房间里回荡。


折叠桌上放着一把小小的折叠水果刀，她看着那把刀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视线移开了。林雨凝擦了擦眼泪，过了一阵就下了床。


对，她不能就这样倒下……外面的林雪原还在莫名其妙地发着高烧，还有很多人需要她。


-


凌婧宜回到六班，她首先看了下林雨凝的座位，位置上没有人。


接着她又转向最后一排，刘楠倒是坐在那里，但他整个人呆呆的，眼睛没有焦距，不知道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整整一个上午，林雨凝的位置都是空着的。苗依依也察觉出了有些不太对劲，“她的位置空着，该不是知道了事情瞒不住，所以干脆不来上学了吧？”


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蔓延到心头，凌婧宜也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像在胸腔了憋着一股气，但是一直都没有办法排解出去似的。


从昨晚到今天，凌婧宜也尝试着给林雨凝发信息，但她却一个都没有回。她给林雨凝打电话，发现电话已经关机了。


“依我看，雨凝的变化其实也是有迹可循的……她的打扮好像突然就变漂亮了，鞋子换了新的，手机好像也换了，跟以前比起来确实是有些不一样的。”


“是啊……都是有迹可循的。”凌婧宜轻声重复。明明她也察觉出林雨凝的变化，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想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点也没有错，所以她就算看出来了也没有放在心上。现在一想，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事情就已经有点不对劲？


中午下课铃声一响，学生们都快步走去食堂。凌婧宜在人群中看到刘楠，快步走了过去。


刘楠独自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低着头，走得也慢，看起来特别孤独。


“牛腩！”凌婧宜快步追上了他。苗依依也跟在她后面走了过来。


刘楠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向前走。


“雨凝到底怎么了？”


“我比你还想知道。”刘楠苦笑着耸了耸肩。


“难道她连你的电话都不接吗？”凌婧宜有些惊讶。


刘楠摇了摇头，“没接，她的手机一直关机。”


“那……”凌婧宜一时也没了想法，“那你去她家找她呀！你没送过她回家？”


刘楠猛地一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他这副模样，她们已经可以猜出答案。


“有没有搞错，你竟然连人家家在哪里都不知道？亏我还以为你很会疼女朋友呢。”苗依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我当然也想送……只是她根本就没有给我机会。”刘楠叹了口气。想起以前，哪怕是周末两个人约出去，林雨凝也只肯让他送自己到车站，他只知道她在哪个站下车，连她住在哪条路哪条街都不知道。他也追问过，可问得太细又会招她的反感，一来二去的，刘楠再怎么迟钝也知道了林雨凝不愿意告诉他。


“难道我们就只能等吗？等她自己出现。”凌婧宜叹了口气。


“不对啊，我们是不是可以找邓枫？他应该有我们全班的通讯录吧？”苗依依灵机一动。


“对啊，还是你聪明，我们吃完饭就去试试吧！”


“她好像是留了地址……不过你们问这个干什么？”看着面前的三人，邓枫既奇怪又警惕。


“那当然是去找她呀！邓老师，雨凝完全联系不上，难道你都不着急吗？”苗依依一脸着急地看着他。


“联系不上？”邓枫只觉得疑惑，“今天早上雨凝才给我打了电话，说她妈妈生病了，要请假。”


“是真的，邓老师，我们发信息她不回，打电话她也不接！”


邓枫拿出通讯录，尝试着给林雨凝打电话，发现她关机了。


“她不接电话又关机，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呢？”邓枫一边说，一边将目光落在了一直没有说话，但表情明显很忧心的刘楠身上。虽然之前一直没有察觉，但最近他也渐渐发现了，刘楠跟林雨凝的关系似乎不一般。他也一直怀疑，刘楠才是让林雨凝成绩一落千丈的罪魁祸首。


刘楠察觉到邓枫看着自己，连忙摇头，“老师，没有……最近我们……这里的人都没有跟她吵架，她肯定不是在生我们的气。”


邓枫轻轻叹了口气，继续翻着通讯录。自己班里的学生突然失去了联系，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也确实有寻找的义务。他看着通讯录，找到林雨凝填的紧急联系人，发现她的家庭联系人里并没有填父亲，只写了妈妈跟弟弟的电话。


邓枫试着去拨林雨凝妈妈的电话，还好电话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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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枫和对面的人简单沟通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三人面面相觑，既惊喜又担忧，都在等着邓枫的回复。


“好了，你们别担心了。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林雨凝的妈妈生病了，她在医院照顾她呢。”


刘楠长长舒了一口气，“唉，她照顾妈妈就照顾妈妈，怎么连手机都关机了呢。”


“或许只是没电吧？”苗依依笑道，“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邓老师，你知道她妈妈在哪个医院吗？”


邓枫摇了摇头，“我没问那么细。”


“老师，要不你把她家的地址告诉我吧？”


“不行。”邓枫再次警惕地看着刘楠，“这是同学的家庭隐私，既然她不想告诉你，那你也别来问我。”


刘楠本来想继续问点什么，但他们三人很快就被邓枫打发走了。凌婧宜转过头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不经意瞥到坐在办公室对角的吴芷馨，正在沉默地看着他们。


凌婧宜下意识地不想跟她对视，很快就把头转到了一边。


三人走出了办公室。得知林雨凝没事，苗依依显然松了一口气，但刘楠依然低着头，愁眉不展。


而凌婧宜此时的感觉跟他差不多，虽然知道林雨凝平安无事，可心里总有些不安，虽然她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刘楠，没关系，我应该知道她去的是哪个医院。”凌婧宜安慰道，“我曾经在医院里碰见过雨凝。”


“真的吗？”


“真的，放学我们一起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她。”


苗依依惊讶于两人竟然对找到林雨凝这么执着。虽然她也想跟过去一起看看，但她爸爸刚好回国，今晚正要全家人一起出去吃饭，她也没办法推辞。


放学之后，凌婧宜带着刘楠，两人一起来到了人民医院的住院部前。


“我当时就是在这里碰见她带妈妈来看病的。按理来说，她应该会在这里照顾妈妈吧？人民医院也算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医院了，我想她应该不会转去其他医院？”


“嗯……不管怎么说，也得碰碰运气，我们就在这里找找她吧。”


三楼才是有病人住院的地方，凌婧宜打听了一下，不同的楼层是不同的科室，但都是东边的房间是女病人，西边的房间是男病人。他们从三楼最东边的病房找起，一间一间地走进去看。还好病房大多是开着门的，他们找起来倒也不是特别难。但凌婧宜有些后悔，没有向邓枫问清楚林雨凝的妈妈叫什么名字，不然就可以直接在护士站问了。


“对了牛腩……那些照片，你是不是都看见了。”


走在前面的刘楠脚步一顿，并没有回过头，“……看到了。”


“那你昨天……没有跟她说什么重话吧？”


“我就问了一句，她昨天是不是跟别人出去了，但她压根就没回我。”刘楠回过头来看她，“不过其他人的话我不会相信，我要亲自听到她的解释。”


“嗯，”凌婧宜扯了扯嘴角，“你能这样想就好。”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刚走上七楼的时候，一个扎着马尾的身影从楼道一闪而过。刘楠和凌婧宜对望了一眼，立马快步跟了过去。


两人追随着那个身影，快步走到了茶水间。这个身高和这个发型，一看就知道是林雨凝！


刘楠走到她身后，轻轻唤了她一声，“雨凝……”


林雨凝转过头，愕然地看着身后的两人。手轻轻地抖了抖，热水瓶随即掉落在地，发出了“砰”一声的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