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苹果 作品
第一二八六章 军情
或许是家信带来的情绪的波动,李徽许久才睡着。睡梦之中,一会在这张彤云于松树林中吹笛子,一会又和谢道韫在茶园赏梅花。过一会,自己又在露天泳池之中和苻宝苻锦裸身相戏,快活无比。
突然间,自己又骑马置身在旷野之中,头顶天空之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听到有人在云中呼叫自己的名字。抬头看时,发现阿珠母子站在云上朝着自己呼喊。
李徽勉力倾听,听到阿珠在叫喊:“公子,救我们回去,救我们回去,我和泰儿回不去啦。”
李泰站在云层上向自己伸着胖乎乎的手叫爹爹。
李徽大声询问缘由,阿珠仿佛听不见一般。稍顷,乌云开始移动,带着阿珠和李泰往远处走。李徽策马在大地上追赶,周围全是电光,劈的地面全是烟尘。乌云移动的很快,李徽越追越远,只听得阿珠和李泰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
“等等我,莫走。我定救你们回来。”李徽急的大喊,猛力催动马匹往前。一折腾,哐当一声从床上翻了下来,摔得业牙咧嘴,身上大汗淋漓。
李徽坐在地上,长长的吁了口气,抬手擦汗。心中庆幸这是一场噩梦,心脏兀自砰砰乱跳。
“做噩梦了?”一个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李徽吓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猛然跳起身来,一把抓住悬于床边的长刀,长刀沧浪出鞘。
“呼呼!”吹气声传来,火折子闪烁着微光,然后亮了起来。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一张俏脸,纤纤手指捏着火折子将桌上的蜡烛点燃。然后跳动的烛火照亮了周围。
“萼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李徽惊讶问道。
萼绿华侧着脸道:“你把衣服穿上。”
李徽这才惊觉自己衣衫不整,上身内衣敞开着,几乎半裸。于是连忙将衣服整理好,披上一件袍子。
“你怎么在我房里?”李徽问道。
萼绿华端坐不动,轻声道:“我有事要告诉你罢了,你房门开着的,我想叫醒你,没想到你在做梦,叫着阿珠的名字。她怎么了?你好像很恐惧的样子。我还没见过你这般慌张呢。”
李徽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萼姑娘,有事命人叫醒我便好,你最好下次别直接闯进别人的屋子里。”
萼绿华切了一声道:“你不也趁着我没在,进了我的屋子,乱翻我东西么?你以为我想进你房间么?你外边那些亲卫睡得跟死猪一样,巡逻的跟瞎了一样,我想试试他们到底有几分警觉。现在看来,有人进来砍了你的脑袋,他们也不知道。”
李徽无语,心道:你想进来,他们能拦得住你么?他们怎有你的本事?
不过跟萼绿华斗嘴并无意义,她既来找自己,必是有事。
“听说姑娘昨日午后出城去了,去哪里了?”李徽问道。
萼绿华道:“就凭你这说话的态度,我还不高兴告诉你了。本来有重要情报告诉你,现在嘛,我不乐意说了。告辞!”
萼绿华站起身来往外走。李徽苦笑道:“你这是作甚?重要情报岂能不告知于我?莫忘了,道蕴可是让你帮我的。她还命人捎来两件衣物给你呢。”
萼绿华冷笑一声道:“罢了,看在道蕴的份上。”
萼绿华回身坐下,李徽披散着头发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烛火洒在萼绿华的脸上,光影跳动,越发显得她的面孔轮廓分明,一双妙目熠熠闪亮,宛如星辰。
萼绿华被李徽看的脸上微微发烧,静夜之中,和一个男子坐在暗室之中,这还是破天荒第一遭。
“你好好听着,我探听到了重要情报,对你可能大有用处。”萼绿华吸了口气沉声道。
李徽肃容道:“洗耳恭听。”
萼绿华沉声道:“那日你说要取刘裕的性命,又说桓玄他们可能不会愿意妥协。于是我便想着……替你走一趟,去宰了这个刘裕。昨日我离开,便是前往石城去取刘裕的性命的。”
李徽恍然道:“原来,你是去杀刘裕的。这也太危险了,怎可如此?万一……”
萼绿华道:“我去都去了,你说这些作甚?再说了,我杀不了他,还逃不出来么?你也太小瞧我了。”
李徽只得点头道:“后来怎样?杀了他了么?”
萼绿华道:“没有,他不在桓玄军中了。我压根没有找到他。”
李徽讶异道:“怎么可能?他就在石城。你怕是跑错地方了。”
萼绿华沉着脸道:“你还听不听了?光是打岔。你要不听,我便走了。”
李徽忙摆手道:“听听听,我再不打岔了。我绑了嘴巴便是。”
李徽伸手拿起桌上的布巾蒙住嘴巴,将两角系在脑后。萼绿华见他模样滑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那也不必如此。刘裕确实不在石城,因为,前天晚上,他带着他的三干人马叛逃了。”萼绿华道。
“啊。”李徽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沉闷的惊讶声。
“我昨日混进石城之时,正遇到桓玄在惩办叛逃的兵马。头天晚上,刘裕和刘牢之的兵马叛逃,刘牢之的兵马被围困歼灭,抓获了干余名叛逃兵马,还有刘牢之的女婿高雅之。桓玄在校场上公开处置了他们,将高雅之和一干多名俘虏当众全部诛杀。真是……真是残忍啊,一干多人,尸体堆的跟小山一般,一把火全烧了。”
萼绿华低声说话,不自觉的捂着嘴,似乎有干呕的意思。想必是想起了杀人的残酷场面,有些受不住。
李徽忍不住问道:“他们为何叛逃?刘牢之呢?刘裕怎么能逃走?”
萼绿华于是原原本本的将她打探到的消息说了一遍。她去之时,已经是叛逃的次日,她赶上了公开处决叛逃兵士的场面。之后她留在石城暗中打探原委,昨晚摸到了一名高级将领的住处挟持了他,才得知了发生叛乱的事情。这些事桓玄已经召集高级将领进行了通报说明。
听了萼绿华娓娓道来的一番话,李徽既震惊又讶异,同时对刘裕的所为颇为惊叹。
“这个刘裕,居然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那个高雅之也太蠢了,怎地上了他的当?刘牢之的死必是刘裕所为,这还用说么?刘牢之何等人?喝了几碗酒便会摔死?这岂不是笑话。那是谋杀才是。真是教人哭笑不得,居然相信刘裕,约定一起叛逃。岂成了刘裕的诱饵和掩护?可叹刘牢之,居然死在了刘裕手中。此人背叛成性,毫无节操,早该死了。此事若是谢兄得知,怕是颇为开心吧。这厮背叛谢兄是最不可容忍之事。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
萼绿华吃惊的看着李徽道:“你竟知道这些都是刘裕的手段?我还没说完呢。我探听到的内情,正是刘裕利用了高雅之和他们的兵马。你倒像是亲眼见到了一般。”
李徽喃喃道:“刘裕此人,果真是不同凡响啊。且不论他心计歹毒,就这番腾挪手段,果决应对的胆气,便绝非常人所能。这厮……这厮难不成气运将至?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那些难道是真的?”
萼绿华见李徽说话颠三倒四,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蹙眉道:“你说什么?什么是真的?”
李徽一时失神,察觉后忙道:“没什么。萼姑娘,后来怎样?”
萼绿华道:“我逗留了一日,便是想知道桓玄他们怎么办。你要他献出刘裕的人头,现在刘裕跑了,他们拿什么和你示好谈判?我本以为他们要去追赶刘裕,处置叛逃之行的,结果他们居然没有这么做,任由刘裕跑了。真是奇怪。”
李徽微笑道:“那是因为,桓玄的目标是要攻入京城,那才是他最终的目的。为围剿刘裕而分兵或者耽搁进度,岂非得不偿失。刘裕那点兵马,在他们看来也不成气候,迟早会剿灭了他。”
萼绿华道:“正是如此。他们已经开始集结兵马了。我傍晚回来之时,看到了大量的战船集结于石城北侧渡口,大营兵马开始调动,似乎要渡河到北岸。我猜,他们要进攻了。于是我便赶紧赶回来告诉你这件事。恐怕他们现在已经在半路上了。”
李徽赫然站起身来道:“多谢你带来军情,倘若如此,那便是要进攻了。不过没那么快,他们是要连夜渡河,避开我们的耳目。数万兵马渡河,起码要一夜时间。明日一早他们便会进发了。步兵会先走,水军会延后,因为步兵的速度慢,水陆并进配合,方可一举击溃我们。但无论如何,你的消息太及时了。”
萼绿华嗔道:“不知是谁适才怪我闯进来,现在又夸赞我。”
李徽拱手道:“是我的不是。萼姑娘,我要召集众人下令迎战了。你辛苦奔波,请回房歇息。道蕴送来的衣服和吃的,我命人送到你住处了。事不宜迟,我先去了。”
李徽说完,大步往外走,口中大声叫道:“人来,人来,召集众人,有重要军情通报。”
外边瞬间脚步杂沓,蒋胜大春大壮等人连声应诺,亲卫们出门去通知,李徽也是出门直奔军衙。
萼绿华站在李徽的房里发愣,听着外边人声远去,这才缓缓走向门口。一转眼,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那副画,轻声道:“道蕴好风雅啊,特地画了腊梅送来给他瞧。这一介武夫,值得这么倾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