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儿 作品

红宇琼楼33一更

半年,说下江南就真的下江南呀?

桐桐把温热的酒递过去,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四爷喝了,然后搓着耳朵:“今儿忒冷!”

可不!冷的邪乎!也不见雪,干冷干冷的。大风小风轮换着刮,大风吹的人迈不开腿,小风嗖嗖嗖的,刮到脸上跟小刀划拉似得。戴着耳套还能冻的搓耳朵,可想而知这一入冬,到底有多冷。

热毛巾擦了手和脸,坐在暖锅边好一会子才暖过来,饶是如此,吃饭的时候手还是抖的。

桐桐一看这样就知道了,肯定是白天在衙门冻透了:“翰林院炭火不足?”

这话说的!要么说翰林院清贫呢,他们从哪找油水去?别说装到各自的腰包了,就是衙门的小金库也没积蓄,要不然不能这么受着。

夏天无冰,冬天炭火就那么些,自家带的暖炉,可那么大的房舍,一个小炉子能起多大的作用?

“先喝汤!”桐桐将盖子掀开,“今儿是冰煮羊。”

冰煮羊最不可错过的便是汤,热乎乎的一碗下去,五脏六腑都暖了起来。

桐桐说廖嬷嬷和银翘:“不用伺候了,你们也去吃吧!先喝汤,这个汤错过了就可惜了。”

廖嬷嬷应着,笑着和银翘转去角房用饭去了。主子宽和,每五日总是要改善一次伙食的,倒不是各个都围着吃冰煮羊,不过是大锅里冰煮羊,一人一碗汤,一人半碗肉,烙饼管饱的吃。没有主子吃的那么精致就是了,其实味道是一样的。

没外人了,桐桐才问:“怎么就调的这么顺?”

“从皇上,到三王爷四王爷,哪个不想往江南扎一根钉子?”四爷吹着碗里的汤,“可江南被经营的铁桶一般,针扎不透水泼不进。”

桐桐‘嗯’了一声,想起‘护官符’,那门子说,‘如今凡作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这私单上都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各大乡绅的姓名。

并且点出来,‘各省皆然’。

各省当然有地方势力盘踞,但江南富庶,利益巨大。因此,这各省中情况最严重、最能影响朝廷的,正是江南三省。

四爷将煮好的羊肉给桐桐夹了,这才说:“派了谁过去,都会陷入这股子势力的网里。要么成为网的一部分,要么被这张网捕杀。”

桐桐突然就想到了——八爷党!手握江南赋税,成了朝廷几乎撬不动的一块磐石。

“甄家为江南之首。”四爷叹气:“当年,甄家有从龙之功,当今皇上登基确有甄家之功。而今,甄家又站东宫……”这是笃定了废不了太子,他们就赢了。

桐桐‘哦’了一声,“你是甄家女婿!”

四爷笑了一下:你是甄家的女儿,是皇上的外甥女,这个身份使得我有别人都没有的优势。

“要去跟宫里道别?”还是要跟别的什么人道别?

四爷摇头:“不用!”什么人都不见,什么承诺都不要有,咱只管走就是了。

桐桐嗯了一声:“天冷,得尽快,要不然上了大冻水路不通。我明儿递牌子,临走前进宫一趟。”

嗯!三天内就得出发。

宫里接了牌子,当天就宣召了。

太后招手叫桐桐过来:“这是要去任上了?”

“是!来给外祖母辞行。”

“这么冷的天。”太后叹气,“也好!你长在金陵,许是到了江南能好些。”

“江南的冬天湿冷,往骨头里冻。”桐桐就道,“哪里的冬天都不好过。”

也是!

正说着话,甄妃求见。

太后皱眉,但还是道:“宣。”

桐桐便起身,退到一边。甄妃给太后见礼,桐桐又给甄妃见礼。

“母后正在见客?”甄妃问了,就打量了桐桐几眼:“福佑好似比半年前长高了些。”

太后点头:“是啊!”是长高了些。

甄妃又道:“今儿天冷,瞧着今冬必是寒冬。”

“该是如此。”

甄妃左右看看:“母后这宫里可还暖和?”

“尚可!”太后略有不耐,有话当直说,这般顾左右而言他,所为何来?

甄妃接了宫人奉来的茶,低着头宽茶不语。

桐桐:“……”这是自己太碍事的缘故吧!她忙道:“今儿进宫只为跟您辞行。时日不早了,不扰您清净,福佑盼您康健清宁。”

太后点头,叮嘱了一些一路顺风的话,便叫桐桐出来了。

人一出去,太后就吩咐近侍:“挑两箱上好的狐皮给郡主送去,放着也是白放着。”说完,这才看甄妃:“有事?”

“正是!”甄妃放下茶盏:“以前臣妾掌管后宫,往年此时年例早该送来了,可今年迄今未见,不知是何原因?”

太后:“……”这年例本也不是朝廷规定之内的,只是下面办差的人为主子尽心,多些额外的孝敬而已。

这年例送来,赏赐给上下诸多之人,上至小官小吏,下旨宫婢内侍,皆大欢喜。

今年该送未送,身为掌管宫务之人,却不该问,不当问,不能问。

太后看了甄妃一眼,这是伸手要协理后宫之权呀!她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甄妃便笑着起身告退:“臣妾也盼着您康健清宁。”

太后笑着点头,未曾言语。

等人走了,太后才问:“福佑出宫了?”

“是!给皇后请安之后,便出宫了。”

太后转着手里的佛珠:“你亲自出宫给福佑送赏赐,今日与甄妃所谈之事,可告知福佑……”

桐桐一边暖着手一边听着,而后便明白了,太后想叫自己顺道去办此事,而此事又是个不能喧诸于口的事。

她点头:“我明白了!今年天冷,路上不通也是有的!想必年前必能送达。”

内侍便笑了:“郡主说是那便是了,奴婢告退。”

桐桐看了廖嬷嬷一眼,廖嬷嬷亲自去送人,给了打赏。

人送走了,桐桐叹气。所谓的年例,是指往年年底,皇商给宫内进贡的那一份,不是钱财,而是宫中所需之物,采买了送来孝敬的。

甄氏管理后宫的时候是如此,可换成太后了,皇商今年并未按时送来。

往年上上下下都能得许多好处,今年突然没有了。

这不是冲着太后,而是冲着皇后来的。太后年纪大了,精力必然不如从前。

皇后并未有大错,无宠无子,三王之乱早于过去,时过境迁了。

难免的,太后便将一些后宫事务委托给皇后。皇后隐在太后身后,这事甄氏岂会不知?

知道了,心中自然不忿。

太后不想因后宫事牵扯到前朝,她需得叫人知道,皇上是信任甄家的,甄妃依旧是甄妃,后宫事后宫毕,不与其他相干。

此事牵扯到皇商,而江南最大的皇商正是薛家。

薛家的当家人死了,薛家分家了,薛家而今的当家人是薛蟠。这个薛蟠,老寿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甄氏的话他还真听。回头宫里让你采买,偏不给你结算采买的大宗货钱,你又当如何?

太后是不知道外面的事,这才处理的谨慎了些。等打问清楚了,回头就断了你的货款。

要么,你别要皇商的名头了;要么你就使劲给我往里垫付,再看看你家有多少金银能填皇家这个大窟窿。

知道要办什么事了,她压根就没太把这件事当事。

收拾行李,跟金家的人又聚一起吃了一顿饭。

也不管天气好坏这就得抓紧时间上任了。

走的这一天,落雪了,河边也都结冰了。亲朋好友一直给送到船上,才站在码头上挥手作别。

桐桐裹着斗篷站在甲板上跟岸上的人挥手作别。

这一去,该是三两年难回京城一趟。

直到码头远了,两人的身上也白了,四爷才拉桐桐:“回船舱!”

自通州而下,一路往南,想按时到达任上,这一路便不能停。夜宿码头这是休想了,昼夜行船之下,时间怕是刚刚好。

平日里,也只有遇到大城才稍作停靠,采买一二路上吃用而已。

七日之后,到达扬州。

到了扬州,距离姑苏就不远了。

柳平带人下船去采买,桐桐难得的出来,站在甲板上四处望望。

四爷在里面未曾出来:“码头繁忙,看上去尽皆船只,无甚可瞧的。以后有机会再来扬州看看……”

桐桐‘嗯’了一声,看向了边上的一艘官船,船身上写着大大的‘林’字。

等柳平回来,桐桐不免问当地前来送货的货郎:“那‘林’是谁家的?”

“巡盐御史林大人家的。”

桐桐恍然:“林如海林大人?”

“正是!”

“那船这是要去哪里?”

“林大人岳家可是大有来头,乃是京城宁、荣二国公府。年节将至,林大人必是给国公府送年礼。”

“这般多?!”

“烜赫人家,难免!”这货郎十分健谈:“每月皆有林家船只北上。”

“那这两府……果然是人口众多,人多事多!”桐桐说着,就看到林家的船上出现了一个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那男子一双桃花眼,很是有些风流倜傥。

桐桐瞧着面善,不免多看了几眼。

对方也上下打量起桐桐来,看不见容貌,但这身段必是一窈窕佳人:“旺儿,去打探打探,谁家有这等女眷?”

桐桐眯眼,看清楚了对口的口型,也解读出了对方说了什么。

她顿时便知道了,这是贾琏。

是他呀!她顿时兴趣缺缺,转身回了船舱。

看着船离开了,贾琏顿时可惜,看着旺儿跑来,便笑骂道:“佳人已走,何处去寻?”

“二爷慎言!那船乃是福佑郡主随金探花去任上……”

贾琏愣了一下,忙道:“该死!该死!莽撞了。金大人与珠大哥哥有些交情,该去拜会一二。”

说完又想起了:“你速去告知姑父一声,张真人与金大人相交莫逆,若想求药,找金大人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