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若是以寻常情况而论,要一展翅九万里的大鹏与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的悟空比一比速度,那赢的必然是可以随意振翅加速的大鹏。然而眼下的大鹏先是舍去通路而冲击混天绫,偏又冲之不破,又被火灵儿用头槌扰了一扰,到底还是被从容将白象精的尸体处理干净的悟空与温娇追了上来。
金箍棒与悟空的叱喝声同时而至,大鹏一抖双翼,贴着混天绫向上飞出,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那万钧一棒。
悟空变招快得不假思索,就势一挑,金箍棒在即将轰上混天绫之际斜斜挽出,如同金色虬龙穿破重重红云,也向上追逐而去。
只是电光石火,速度上便分出了快慢高下。大鹏悠悠然凌驾于高空之上,还有空望了眼下方,确认一番悟空被自己甩开的距离。
嗯,饶是这猴头身法不慢,也被本王甩开了千里。想他神通再广、手段再灵,也不过是猢狲一只,又怎比得上本王凤凰之种,比得上本王扶摇而上、御风排云的气概?
只是这匆匆向上一望,这混天绫所化的红墙竟是无穷无尽一般,但见满目红霞,压根望不见尽头。
继续往上飞总不是办法,再善于飞翔的神鸟,你要是不给它找根枝头休憩,那它也只有累死这一个下场。大鹏自然不会犯下这等低级错误,他一边尽力拉开与悟空的安全距离,一边寻找着新的出路。
骤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在他心中炸响。不待他作出反应,疾捷的速度已带着他的身体破开了前方障目的红云。一柄千丈巨剑正等在那里,剑身上龙影盘绕,呼嘘之间烟云蒸腾,被混天绫的红光映做瑰丽的霞色,与周遭的瑞气祥云融为一体。而那剑也就势隐隐绰绰的隐在云中,除非逼到近前,否则极难发觉它的存在。
剑锋向下,直指着他。
大鹏携着风驰电掣之势,撞向了那把剑。
无法形容的震颤声里,温娇终于追上了悟空。二人只见千里之高的上空云气骤然如沸腾的粥般搅动不休,而后在难以言传的剧烈爆炸中,被撕裂出一个深邃的窟窿。这窟窿宛如一根执着的钉子,在浮沉不定的厚重云海间久久的固定着,尽头露出了碧青的天空。
围绕着这碧蓝明耀的天空之眼,周围的云海紧缩,又膨胀,凝做万千丝带般的霞光。继而,这万千条红霞划出柔美的弧度向下垂落,宛如盛极而凋零的赤菊,千瓣万瓣的四散零落。
“师奶好计较。”悟空仰着猴头欣赏着这瑰艳无伦的奇景,口中赞道。
以混天绫、闭月绫、天衣纱丽设下困障,故意只离三魔的洞府数百里。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大鹏纵有惊天之速,也难以腾挪施展得开。
即便如此,大鹏的速度也不是温娇可以赶得上的,适才兔起鹘落的惊险交手,大鹏每每能在毫厘之间躲开悟空的铁棍,可见其棘手。然而温娇也不扬短避长,一经锁定大鹏的方向,她立即放出可以完美融入混天绫祥光的云剑,预先埋伏在上空红云深处,只等大鹏自己慌不择路撞将上去。
“还是大圣配合得力。”温娇从不错过商业互夸的机会,闻言立即接口道。
适才二人处理好白象精的尸体,出洞时只见混天绫的方向红光乱喷,便知道大鹏犯了疑心病,不肯走那唯一的生路,非要从李贞英与玄奘他们所在的方向破关。温娇当即放出云剑,预备在混天绫上空设下埋伏。
而她并未特别向悟空解释此举的用意,悟空不过是扫了一眼,已经明晓了她的计较,当即追向大鹏,连打带威吓,硬是忽悠得这只大鸟朝着云剑埋伏的方向撞了过去。
二人说话间,只见一道金光混在那满天散落的红霞里,没命的朝着唯一没有设下障碍的西方飞去。
“这金翅大鹏鸟若是一开始便选择这条路,我倒要操心着时刻预备插手相救。如今它以重伤之身再逃去此处,这是天要嘉地国国主亲手一雪双亲与国仇。”温娇望见那金光之中隐有血色缠绕,不禁点头道。
悟空也道:“若不是看在那小姑娘孝心可嘉,俺老孙与师奶联手,径直打杀了那扁毛畜生去,才不费这细碎功夫把他往那小姑娘面前送。”
“孝心?”温娇笑了,笑罢,神色间却是说不出的叹惋惆怅之意,“嘉地国国主若是听到大圣这番考语,不知心中会是何等难当。”
“孝心就是孝心,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阻双亲之愆在前,报双亲之仇在后,便是天下第一等的孝女。”悟空正色道。
温娇微微点头:“但愿此仇报后,她能想通这一道理。”
狮驼岭往西四百里处,正是大鹏的私邑狮驼国。此国原本是何姓名,早已无从考据。只知道它原本是一个小国,只因其地丰饶,其国富庶,城邦修得舒适华美,被大鹏看入了眼,一国上下被吃得干干净净,这国自然就被它占了去,领了一群依附上来的小妖住在里头,称王称霸,逍遥快活。
十年风水轮流转,这城头的王旗,大鹏换得,别人自然也换得。
阿贡措手拿着一幅画像,看得入神。嘉地国世代相传的金剑就插在她身后的墙上,剑上串糖葫芦似的牢牢钉着三只妖精的尸体。那三只妖精五官扭曲,眼球暴凸,指爪挥舞,一副穷凶极恶之状,即使是身体已经化作黄金,其搏命之态也依然清晰如生前。
辟邪提着一串小妖的脑袋扔在殿门外,收刀入鞘,方才进来,见状问道:“你在看什么?”
阿贡措收神,抬脸,黯然道:“在看父王与母后。”她眼角微红,如同白莲花瓣的尖端那一点点娇艳而玲珑的胭脂色,神色茫然中带着些许惊恐,“五年来,我每天夜里都会梦见他们。他们满身满脸都是血,冲我怒骂道,&39;是你害死了我们!&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