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此书推广到大江南北,李幼白本来就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只不过,若是将正规的渠道都售卖出去,那南湖书院的名头有可能被其他地区的书行给打压下去了。
若是不卖,只留自己的渠道同人做生意,非常大概率会遭到同行打压,从而无法进入其他地区售卖,这是非常符合商人逐利想法的。
你能赚,来到我的地盘就不再可能了,除非大家通力合作,否则免谈,总不能让你将我地盘里的银子给赚走,我赚不到你也别想。
总而言之,合不合作都可能会结下梁子,做生意一样是件令人非常苦恼的事。
韩非墨向来没有主见,等到李幼白过来,急着就问起这事,李幼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给他如此分析了一遍利弊,等听完以后他沉默了会,随即叹息一声。
“书难念,生意亦是难做,生而为人真是苦矣。”
李幼白不以为意的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失败才是常态,成功不过偶然得之。”
“李兄倒是看得开。”韩非墨颇为艳羡地说。
在他眼中,李白无论出身还是如今地位,功名,谁人不羡慕,哪怕是他自己也同样如此,现在想想,当皇子的那段日子,还不及如今当个寂寂无名的教书先生有趣清闲。
精读圣贤书,钻研大道理,最后与朝中大臣明争暗斗,打得你死我活,他觉得实在太过于丑陋了,人之一生不该如此,像李白这般脚踏实地与展望将来图谋事业才是他所向往的生活。
李幼白只是笑笑,若看不开,那她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哪怕有天书傍身,在无亲无故的世界里,抽离前世独剩她一人,长年累月,没点心理建设当真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有关于书籍生意上的问题,如今韩非墨与本地一个书斋达成了紧密的合作关系,对于从各地过来的书行代表,商贩,李幼白则还是保持原有态度。
必须把南湖书院的名头挂在最前,利润上己方可以少拿些许,但绝对不会把书籍的销售渠道全部卖个干净,自己会保留大部分的自主权,以此来保证南湖书院对于三国演义本书的权威性。
韩非墨点头应允,便说:“李兄,此事你是否要亲自出面商谈?我还未与那些人通过气,只说考虑一二,若是有意我着手安排。”
“不必了。”
李幼白抬手拒绝韩非墨提议,她改口道:“我身份摆在这里,法家当道,我为官,背后是苏林两个大家,现在又弄了书院,没触犯过律法,但是,总不能顶着这些名头到处抛头露面行商贾之事。”
她走了两步来到书院里头,雨还未停,冬日的雪已然消融开来,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片,绒毛般的雨丝附着在各处,粘稠而寒冷。
“我想保留渠道保证书院权威,顾虑是挺多的,主要的一点除了我与你说的关系以外,另一方面,我是不想看到三国演义这本书,在别人拿到以后私自篡改,随之又冠上我们南湖书院的名头卖出。
我不反对商人逐利的想法,可这本书对我来说,意义并不相同,哪怕是圣人流传下来经典在我心里都难以比较...”
这话说的非常真诚与果决,韩非墨听在耳中默默记下,他能感觉到,李兄在谈及三国演义之时,总会有那么几分严肃与庄重。
关于这点,故事来源早已听说,他不问缘由,心中却是猜测了几个原因,让他颇为相信的,应该是李兄对于前人的那种尊重与敬仰吧,他如此想着便点下了头。
“此事我就是这么个意思和想法。”李幼白说完以后露出轻松的笑意。
韩非墨郑重道:“我想法不多听李兄的就好,正巧,我与本地发行三国演义的那家书斋关系不错,此事我想能够做到,就依李兄的意思办吧。”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用急着就好。”李幼白嘱咐一句。韩非墨应下,“我是明白的。”
书院建设随着三国演义大卖而紧锣密鼓的进行操办中,在三月的雨季里,显得火热。
李幼白沉淀了好些年,自是练就了一番不俗的心性,从未因某件事而操之过急,很大程度上,她是知晓自己寿命长久的缘故。
以前还觉得永生不死不灭很好呢,其实也不尽然,李幼白释怀的想。
来到侧院药圃中查看,这片院落,种植了许多她用来练功的珍贵名药。
先前有勾魂果,后来暗夜飘香大成后她就直接砍伐烧掉,害人的玩意留着也没用,以前用来自保时还能作为暗器手段,如今是武艺半成,已然用不上了。
其实大多数名贵药材有权有势想要找到并不难,让李幼白较为在乎的是万寿果,自从知晓师傅的秘密与不凡后,她越发对这果子的来历好奇起来,联想到天外神石与西域荒漠中的凶兽,三百年前,陨星原中发生的事情,肯定不会是部落纷争那么简单。
师祖流传下来的医术也都并未记载任何记闻,真相如何,显然是不得而知,她每日照常利用天书抚摸一遍药材催生。
当手指触摸在万寿果上时,她又忽然想到,这果实练成的丹药她给过允白蝶和秦义绝服用,如今允白蝶已经死了,那么秦义绝还活着,吃过这果实炼成的丹药,其延寿效用并不会消失,当下未有听到秦皇被刺杀的消息,说明秦义绝是改变了想法才对。
哎,不知道给秦义绝延寿了是福还是祸,当初给她丹药,李幼白并未想得太多,今日想起,却是太过莽撞了。
武功越厉害的人,想法与普通人大不一样,李幼白用亲身经历来阐述境界对想法的改变,允白蝶当初实力强劲不过还是死了,她性格沉稳与世无争,偏善无恶,死掉实在可惜。
服用过一点万寿果她肯定能到达九品巅峰的。
而秦义绝就很难说了,杀气如此重的女人,当她意识到自己可以活得长久,不敢想象她会图谋什么,当年她作为监军随着南征大将洛无涯镇守南部战场。
李幼白有理由怀疑,是不是秦义绝为了拿到自己在军中的话语权而暗中谋害了洛无涯。
此种想法不是无缘无故生出来的,而是回忆往昔复盘时,守卫在无名城的每个将士都视死如归,理所应当守卫到了最后,在韩氏皇权安排洛无涯前往南边时就肯定考虑过这种因素,有此种觉悟之人,怎么会临阵怯场死得如此难看,李幼白是不信的。
李幼白一拍脑门,又顿觉疼痛起来。
...
日子慢慢来到三月中旬,监药司的改制问题被法正推上日程,司内极为忙碌,郭舟原本定在年后成婚的日子也不得不做出改变。
原来是打算在乡下老家举办婚礼宴请宾客的,现如今因监药司做出调整,他也不得不放弃个人得失来满足集体需求。
先前的宴请作废,请帖再发,如今只能在城内新房置办酒席了,时间被定在五月,想法虽好,可毕竟大城消费更高。
郭舟一芝麻小官,不贪污,不受贿,每月俸禄哪怕稳定可也不多。
当官,还得是吃拿卡要才能赚到钱来,清廉者不如给地主打工!
某天晚上下值的时候,郭舟悄悄寻到李幼白,小声道:“李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他原是一权利不大的库房总管之一,后来闹出人口贩卖一案,此事不清楚是否与监药司内部有牵连,反正是抓了些人,作为牵头引发事件的法昭临被她爹法正禁足,余后的事便不了了之。有此前提,郭舟在复考后调任丹房炼师一职,就是专门炼丹的工人,品级与前边相比是下降了的,不过嘛,为国效力而已,能够最大出工出力就行,官职高低不必计较。
发生这种变化,身处于清流们的炼丹师则是不敢置信,还以为法正提议很好,没想到自己的品级反而还降低了,虽说炼丹术得以施展,可与他们想象的极为不同,不免生出怨气。
眼观一切的李幼白深知人心难测,不发表任何论调,每日照常当值。
当郭舟来寻她的时候,以为对方扛不住劳累想寻门路呢,心性再高没啥用,人啊,终究是要吃饭的!
与郭舟来到角落处,对方犹豫一阵,还是支支吾吾的开口了,“李大人,不怕你笑话,我来寻你是想借些银钱。
这婚宴请吃买物登门聘请,在城内哪怕排场小也是开销太多,而且此生仅此一次,倒想风风光光的把人家接到家里,好让媳妇今后在城内做活时受人待见,不会被低看一等。”
李幼白见郭舟先前还意气风发的样子,如今却为了钱财而畏畏缩缩,足以证明钱的重要性,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的俗语可不是空穴来风。
郭舟放下身段过来借钱,说明他没去找钱庄,毕竟那种地方借少还多很不划算,另一方面,郭舟肯定是考虑再三了,李幼白是没想到他如此坚决,为了个开食肆的女子做到这种地步。
不知道是不是爱情令人盲目,反正在外人看来,一个前途不错的小官去娶个下九流女子,简直暴殄天物,若是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那今后郭家可就是能慢慢壮大成为一个家族了。
“郭兄不必拘束,你我已是朋友,能帮的我绝对会帮,帮不到的我也会说,钱财是小事,既然郭兄考虑好了我也不再多劝,我家中财资颇盛需要多少给个数。”
李幼白没把话说满,钱这东西容易伤感情,同时也怕郭舟借得太多,不是她家中没钱,而是郭舟本身的价值就不高,操纵不了这笔巨款,很难说的定他会不会被这笔钱财反噬。
郭舟来时早已想好,听到李幼白应话,心里自然高兴,便道:“有些多,我想借上四十两,全部用于置办婚宴,多请些人,是想办得隆重许多,归还日期,我每月还二两,分两年还清,若是我媳妇那头的布行生意有起色,明年末尾估计就能全还了,利息上也不会亏了李兄,先把本金还了...”
李幼白耳听他要说长篇大论,当即抬手打住,“郭兄不必多说,利息就免了,你说个地方,明日我差人将银钱给你送去。”
“一码归一码,钱财一事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利息是不能少的。”郭舟说得有板有眼,一副不想欠人的表情,随后就把地址给报了出来,再三谢过以后,才与李幼白道别离开。
翌日,天光正好,雨季还没过去,不过气候却晴朗起来,难得见到太阳出来。
小翠随娘子去泗水县了,手下无人可用,九叔又是哑巴,许多事情办起来不太方便,只得从苏家那头让苏老子推举了个靠谱的下人过来。
此名仆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名叫小瓶儿,从苏老爷子那头得来的信息,她是苏家从小就收养调教好的奴仆,不仅好用而且非常懂事,忠心不二,可以差办许多要事。
李幼白看人的本事不错,观摩了一下小瓶儿样貌,脸蛋可人,骨架要比寻常小姑娘大些,是个练过武功的人,不过看她手脚发力收力姿势,应该是个自保的功夫,算不得好手。
取出四十两银子收入盒子里,李幼白交到小瓶儿手中,吩咐说:“送去给港口水浪街的郭家门户,顺便帮我打听一下他们家的人和事,看看都在做些什么。”
“知道了,老爷。”小瓶儿把木盒接在手里。
李幼白在松开木盒后习惯性抬手按在小瓶儿的脑袋上揉了揉,摸小孩子的头总有种上瘾的感觉,小瓶儿没有被这举动惊到,只是笑眯眯的闭上眼睛享受,丝毫没有见外,与小翠极为不同。
别看她笑的看好,实际上李幼白是能看出对方藏在心里的冷漠,她笑了笑没说话,收回手道:“老爷这词太难听了,我不喜欢,以后就叫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