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若冰 作品
第397章 战机
赫那赤犹豫了一下,仍旧是向着帐外行去,赫连铁哥跟在他身后,依然喋喋不休的继续嘱咐着。
“大王若是问你何来战机,你必须要这般回复他,说是此行必胜有三,一来,前来支援京洲达到乾军兵力不足,既然围困了朝鲁部,那么必然没有实力再与你对抗;二来,你连夜出击,可攻乾军一个措手不及,乾军腹背受敌,必然大败;三来,乾军所长,乃是轻骑游走,此时自困于山中,你的本族兵力都是重甲骑兵,对付乾军可以说是摧枯拉朽。”
“大王虽是多疑记仇,却也是喜欢赌胜之人,若见有战机可败‘杨毅’,必然少了三分算计,桑昆可凭此先脱身,若能会合朝鲁,再行其他计较。”
赫那赤将自己族兄的话记在心中,出帐之后随着那名亲军来见古克莫罕。
古克莫罕显然也是才刚刚得到消息,才从床上爬起来,此时敞着身子,只着了简单的睡袍,或许是因为被人吵醒了睡眠,他仅剩的独目上充满血丝,有一种想要杀人的躁动。
“赫那赤,本王分明告诉了你,不得擅自出击!这是怎么回事?朝鲁的耳朵是被狗吃掉了吗?你为了私利,便是连本王的军令都不顾了?是谁给你的胆子!”
只是简单的几句话,连续三个问题,似是疑问,又似是回答,完全被赫连铁哥猜中了,赫那赤心中那个好说话,又照顾他的“北部大王”的形象瞬间崩塌。
此时的古克莫罕,完全是一副要拿他治罪的模样。
见赫那赤不答话,只是低着头保持沉默,古克莫罕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便冷哼一声继续说了下去。
“治下不严,抗命不遵,此罪难恕!便让你转去奴军营……”
“大王!属下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战机,此时出战,必可大破‘杨毅’!”
赫那赤忽然抬头插口打断了古克莫罕的话。
古克莫罕先是一愣,本待发作,却听闻“大破杨毅”几个字,鬼使神差的就安静下来,似乎特别想听赫那赤继续说下去。
“何来战机?”
古克莫罕顺口一问,赫那赤便将“赫连铁哥”的话和盘托出,说完之后,似乎觉得对方仍有犹疑,便又现场发挥加了一句道:“若是连大王都没想到,我们会此时出营奇袭,他杨毅肯定也想不到,有‘山原红’带路,我们能用最短的时间出现在他身边。”
古克莫罕闻听于此,脸现喜色,突然站起身来便在军案后来回踱步,只是思索了十几息的时间,便做了决定。
“赫那赤桑坤,若是此战能胜杨毅,不但能将功赎罪,本王还任你在河州选一处封地,并禀奏‘天汗’,封你为‘那颜’,事不宜迟,请你速速出营!”
赫那赤松了一口气,连忙领命,正要转身出帐时,却又被叫住。
“你本族兵马不过万余,那‘杨毅’狡诈多变,怕是围不住他,你将三万重骑全部带去!务必将其拿下!”
古克莫罕就像一个上了赌桌的赌徒,面对“擒杀杨毅”这个巨大的诱惑,他不顾一切的押上了重注。
他伤了左眼,在许多王室眼中,已经成了“残缺之人”,按照祖例,是不可能继承黄金家族的首领位置,更别提“帝国天汗”的宝座。
但是如果他能将“杨毅”抓住,凭着古烈满都拉自己下的诏令悬赏,他未必没有重回巅峰的时候。
那个曾经在北疆战场上杀死几十万烈阳军的男人,已经成了帝国的梦魇,他的人头,值得“帝国天汗”拿一个继承人的位置作为奖励。
三万重骑分作前、后两队,在深夜时分集结完毕,赫那赤将“萤石”挂在“山原红”的爪子上,随即放飞。
“山原红”越飞越高,犹如高空之中的明灯,指引着去往“赤头山”的方向。
“全军出击!”
赫那赤一声大喝,三万重骑开始向着西方快速移动,他们的坐骑不是有着鳞甲覆盖的“蛮牛”,就是有着重甲披挂的“巨熊”,在月色之下,这些甲胄闪烁着明亮的金属光泽。
重甲骑士都是威克曼族和罗斯族出身,有着独特的体力天赋,是最好的重装骑手,即使如此,也不会在行军的时候全身披挂,他们的坐骑有着强大的负重能力,平时行军的时候,只着半挂。
半挂,就是指只着胸甲、裙甲等要害部位的覆盖,另外的盔甲、肩甲等会稍微影响行动的地方,就暂时挂在行囊中,因为他们的坐骑足够宽厚庞大,在即将投入作战的前一刻,随时可以取用披挂。
别看这支骑军的负重极大,但是速度并不慢,甚至长途奔袭上还有着极大的优势,威克曼族的“蛮牛”就不说了,而那些“巨熊”,也是有罗斯族贵族圈养的猛兽,毛色灰白,喜食鱼虾,并没有想象中的凶猛野性
灰白巨熊在骑士的控制下,保持着高速移动,与那些雇佣兵临时抓来,极难控制的野熊并不一样。
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三万重骑就在“山原红”的引领下来到榆林郡的官道附近,“山原红”在这里忽然盘旋起来,似乎是在辨认方向,赫那赤的速度便也就慢了下来。
“铁哥,我此时倒是真想与杨毅碰一碰,都说他的‘黥面军’勇猛无双,也不知能否与我这支重骑军相提并论。”
“桑坤说笑了,这支重骑军,可是北部大王用了全部积蓄,又是从西域商人那里采购甲胄,又是拉拢锡金族族长合作,可以说是他半生的积累所化,岂能是杨毅手中那些流民罪犯可比的?”
“可是他就凭借那些人打败了‘西部大王’的六族联军,差点就将北疆的局势翻了天。”
“不一样的,若是回到三年前,桑坤手中的这支军队,可以说能横扫整个北疆草原,可如今却未必敢靠近‘黄金城’,黄金家族数百年的底蕴在这几年里全面爆发,战力提升的可怕,就像一只武装到牙齿的猛虎,如今草原上的风,何处不带着一股血腥气?”
两人正在说话间,忽然便见有什么东西靠近了“山原红”,遭到袭击的“山原红”顿时落下天空,失去了指路的“光亮”,赫那赤部在黑夜之中,就像是目盲一样,辨认不了方向。
“敌袭!敌袭!”
赫连铁哥猛然惊醒,连忙高喊起来。
还在行军之中的三万重甲骑军,还未醒悟过来,便感觉天空中有一大片“飞鸟”经过,抬起头时,便是一片密集的“箭雨”落下。
“叮叮当当”……“啊……”
弩箭漫射之下,犹如在大军之中犁了一遍,威力并不算强大的弩箭射在金属装甲之上发出碰撞声,并没有令骑士有什么损失,但是骑士抬头张望时,那些弩箭射进了“眼睛”等薄弱部位,便顿时令其惨叫落地。
“全军整装!不要乱!”
赫那赤在起初的慌张之后,立即反应过来,打开了“罡力气盾”,将“赫连铁哥”护在身后,重甲骑军开始捡起坐骑上的盔甲,纷纷穿戴起来。
“戎狄健奴!留下命来!”
温世祥的五千“飞虎精骑”从一侧密林中杀出来,正好撞在“巨熊重骑”的尾端侧翼,“砂鸢”汇集了砂石形成了一把巨刃,一击横扫,便将十数名“巨熊骑士”扫落在地,赫那赤部的后军当即开始出现了骚乱。
行军的距离太长,以至于前军后军之间隔了近一里路之多,赫那赤的命令没有办法及时传达到后军,更不用说看什么旗号,这黑夜之中,视物困难,连有多少乾军来到附近都不知晓。
对此,“飞虎精骑”却不一样,因为月光在重甲骑军身上能够反射出点点寒芒,清晰的将敌军位置标记出来,而且彼此间的“虎枭”本就是群居生物,互相之间有所感应,极少误伤。
温世祥凭借着“砂鸢”的破坏力,一下便突入后军之中,别看“臂弩”的威力不大,但是“飞虎精骑”的战斗力并不弱,他们取出军中惯用的制式长刀,罡气包裹在刀身之上,切入敌军之中,冲锋所过之处,全是火星四溅。
或许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死伤,但是温世祥这番胡乱冲撞,硬是让整个“巨熊重骑”队散乱开去,根本辨识不了敌军位置,甚至有互相之间大打出手的情况。
许多“灰白巨熊”在失去骑士控制的情况下,开始本能的向无人处奔逃,一下就引起了连锁反应,受惊之后的“灰白巨熊”并没有凶性大发,而是四散奔逃,一点也不像印象中的“猛兽”。
“调头!随我调头痛击敌军!”
赫那赤在前军顶头的位置僵持了半天,这才发现后军已乱,连忙调头过来策应,却不想冯渊已经自空中俯冲下来,手中的斩马刀劈头盖脸的落下。
赫那赤手中的兵器是一件长柄牙锤,有点类似“狼牙棒”,但是棒头更圆,形似锤体。
“叮当”一声响,两人各自一颤,冯渊的罡力之沉重,在同阶之中,少有匹敌,加上他所学丰富,又有“法相·阴白鱼”配合,手段极多,在短暂的纠缠之后,便利用“法相·阴白鱼”将赫那赤打落。
赫那赤身边的本族亲兵顿时一拥而上,将他护住,生怕冯渊将其擒杀,冯渊却不知对方就是主将,只是觉得周边的压力越来越大,便呼喊一声绕到其他地方去了。
顿时,这三万重骑成了群龙无首之态,冯渊下手不重,赫那赤在地上喘息几下,便缓过来,再次骑乘“蛮牛”之后,却发现队伍已经不成阵势,天色也开始放亮,逐渐能够看清周围情况,似乎已经到了官道一侧的密林之中。
“这是把我干到哪儿来了?”
赫那赤朝周围一瞧,除了“赫连铁哥”及一些本族兵马,其余人尽皆散乱,不知去向,耳边还能传来喊杀声,似乎就在密林之外。
“桑坤,快去集结军队,敌军似乎人数不多,这番袭扰,却未必损失惨重,将队伍重新集结起来,还有抗击之力。”
“说得简单,大军作战,又无标识,全军已乱,何处集结?”
“可吹响号角,众军士听闻,必然赶来。”
赫那赤顿时眼前一亮,连忙一边往官道上跑,一边让身边人吹响号角。
在一声声沉闷的号角音中,许多得到讯息的“烈阳军”开始迅速移动集结,冯渊和温世祥见天色放光,已经没有奇袭的效果,便是呼喊一声,令得“飞虎精骑”打开飞翼锁,跳过围困,直往号角声杀去。
“飞虎精骑”能够跃空俯杀,擒杀敌军主将便是“银翼飞虎旗”军的常规战法,昨夜险些就被冯渊偷袭成功。
赫那赤吃过这个亏,抬头时,便发现漫空皆是乾军,自己虽然空有三万重骑,可是昨夜对方一阵埋伏突袭,便打乱了军势,身边不过寥寥千余本族兵马,在强大的兵力对比下,他只要不想死,自然便要逃。
赫那赤一边集结军队,一边继续沿着官道往西跑,随着号角声音远去,实际上能听清楚方向的烈阳军也越来越少。
若是能有一万“飞凤骑军”,说不定真能擒杀赫那赤,直接终结这场战斗,可惜“飞虎精骑”并不能长时间飞行,而且极为消耗骑士的真气,在一顿追赶之下,冯渊、温世祥所部逐渐便被甩掉。
赫那赤勉强集结了五千左右的混杂重骑,又向前跑了一阵,等彻底见不到追击的乾军,这才停了下来。
“全军就地休整,自各个方向散出去侦骑,无论是谁,先抓一些乾狗来问清方向。”
“铁哥,找一下军中是否还有‘萨克沁族’的驯鹰人,他那里应该还有一只备用的‘山原红’。”
赫那赤见到赫连铁哥安然无恙,心中稍宽,当即便想弄清楚现在要往哪个方向去,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仿佛又落入某个算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