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直接吗?
朱允熥强忍着想笑的冲动,回答说:“此番目标,是彻底铲除山西境内的逆党。昨天被抓捕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这种不符合你以往行事作风。”
“那我是何作风?”
“领人直接攻打占领城池的那种。”
朱允熥有些无言以对。
原来那次在交趾率部成功攻城的事迹,给他塑造了一个粗鲁蛮干的形象。
摇了摇头后,他转换话题:“眼下城中具体情况如何?什么地方发生了火灾?是不是架阁库那边?”
朱允炆应了一声,走到地道口边。
“确实是布政使司和阳曲县衙门的架阁库发生火灾,想来你早就料到了。”
密道外寒冷刺骨,空中飞舞的大片雪花依然没有停息的意思。
朱允炆自地窖出口缓缓走到院墙之下,由此处可远远望见城中官府的位置。
火光直至此刻依旧未曾熄灭,将雪夜的天空映照得一片红彤彤。
突然从暗道中走出来,令朱允熥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他踏着已没至小腿一半深的雪,来到朱允炆身旁,目光同样朝着远方投去。
“这火恐怕是不会停歇了。”
朱允炆收回眼神,侧脸望着靠近的朱允熥,低语了一声。
朱允熥面色沉静:“既然如此,便让它烧得更旺些。”
“你这是要针对何人?”
朱允炆眼中闪过一抹兴趣。
朱允熥的手掌按上院墙,感受到冰雪因手掌温度而渐渐融化,他瞥向朱允炆说道:“你的目的不正是逼太原城的人采取行动,我们便可抢占先机,控制住形势?”
朱允炆眸子微转,压低声音道:“你是打算把布政使司、太原府乃至阳曲县的人都一网打尽?”
“你觉得假如我明天真这样做的话,太原城内的他们又会作何回应?”朱允熥淡然询问。
朱允炆却是悄声答道:“依据刘天禄与李乐咏等人的计划,谋逆当日,便会立即擒拿东郭荣、马勇军以及钟辰等人。”
朱允熥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原来他们还有这样一手准备。”
“因此,如果你选择提前动手抓人,倒是正好契合他们的安排。”
说罢,朱允熥转过身,直视着朱允炆:“那么,你说说我明日究竟该如何行事?”
朱允炆轻笑不已。
接着,他朝朱允熥招了招手。
“你过来听我说。”
朱允熥心中虽感疑惑,却依然好奇对方有什么打算。
于是,上前俯下身靠近了朱允炆。
此时此刻,朱允炆脸上浮现出几分狡黠之意,嘴唇轻轻动了几下,开始细语低言。
夜色里,暴风携雪花狂舞。
太原众多民众皆从梦中惊醒。
坐落在城西方向,晋王府以外唯一的高出城墙之处。
那便是享有盛誉的奢靡之所,隆化楼,静静地矗立于此遥望西边河面。
由官府出发一路赶到此处的布政使下属差役,带领手下赶到了隆化楼前。
时已深夜,就连守门小厮也早已退避到门后,依偎炉火旁小憩片刻。
啪啪啪。
为首差役上前,用力捶击着隆化楼的大门。
“开门。”
“是布政使衙门来的。”
“速速开门。”
差役面上流露出焦急神色,敲门的同时高声道。
吱呀。
“谁啊……不知道这是……”
隆化楼的大门被敲响,小厮面容上挂着不满,抱怨地往外张望。
忽然间神色骤变,显出几分惶恐。
“小人……实在没察觉是官爷。”
皂吏冷笑一声,环视四周,隆化楼内乱作一团,宴饮无度的景致映入眼帘,低声道:“听说布政使在后院?”
小厮颔了颔首,“正是,正是在后院。”
“前面带路。”
随着皂吏冷冰冰地命令落下,他挥袖步入隆化楼中。
那小厮急忙挤过人群前去引路。
二人走过隆化楼外厅区域,抵达了一系列独院别墅之前。
白雪轻盈地覆盖住院内外栽种的各种珍稀草木之上,石板小径蜿蜒曲折,营造出了一派隔世之感。
最终,小厮停在一户院落之前,“布政使正在此处会客。”
深呼吸一口之后,这名皂吏用力推动院门而入,直向房间而去。
笃笃笃。
稍待片刻没有回应,于是这位皂吏便将耳贴近木质结构试图倾听,并重复报告:“藩台,架阁库里突发大火。”
稍候不见回音后。
他继续耐心敲击了几下。
笃笃笃。
终于,从房内传出一声粗犷质问,“谁啊?”
紧随其后的,便是略显慌张的脚步响动。
皂吏再次重复道:“藩台,架阁库里突发大火。”
“啥?”
山西道府布政司东郭荣,猛睁开眼睛拉开门闩。
门外寒意,瞬间扑面而来,使得几乎仅穿着内衣及外袍的东郭荣,忍不住颤抖。
手下赶紧跨步进门,替领导穿戴整齐,对于室内明显残留下的欢愉气息,尽量避讳不去注视。
小心翼翼说明状况。
“不久之前,架阁库突发火灾,情况危急,需要您立即前往处理。因此,我急忙前来禀告。”
东郭荣大声道:“那些守卫怎么办差的?”
紧接着,目光扫视周围那些连衣服都穿不好的属下,更是怒道:“一帮废物。”
愤怒之下,转身返回内室。
不一会儿,就能听见里头女人们的声音,以及东郭荣的声音再度飘荡:“立即唤醒所有相关官员。”
得令之人,立刻弯腰答道:“遵命。”
话音刚落,便迅速离开房间,连片刻也不敢耽搁。
过了约莫半晌。
隆化楼外,汇聚了一大群身披酒香胭脂气的山西官员。
穿红袍的官员登上轿子,青绿袍子的也不肯骑马,纷纷上了牛车。
这群浩浩荡荡的人组成的大队伍,朝着官府衙门那片熊熊大火的方向行进。
从隆化楼前往官府的路上,会经过李府。
当这支从隆化楼出发的队伍,到达李府前的街道时。
领头的东郭荣的轿帘,被轻轻掀开了一点。
李府大院门口,灯火通明,即使在这种时候,即便有风雪相伴,几名仆人依然坚守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