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城内已集聚了万名来自商家与白莲教徒的力量，更有大批同袍正在陆续集结于此。
外加上潜入太原内部的鞑靼势力以及李乐咏等人策划，煽动数十万苦力叛乱的情况……”
他逐一列举当前形势严峻之处。
最后语重心长地总结：“对手的所有计划，均已摆在明面上。不过我还是有种直觉，恐怕背后还有更为隐秘的安排，等待着我们去揭露。”
听闻此言，同伴眉头紧锁反问道：“那么你说所谓的隐秘，究竟藏于何处？”
真是让人头疼不已。
朱允炆内心深处，对其愚笨形象更加深刻。
“要是我知道答案，自然不必在此讨论这些了嘛。”
冯海眨了眨眼，嘴唇微启。
随即，他猛地一甩袖子。
“对牛弹琴。”
满心不甘地说完，冯海带着一腔愤怒，同样踏入了昏暗的地道。
朱允炆看着冯海消失在地道中，沉声说：“看来他是生气了？”
低语了一声，朱允炆打了个哈欠。
微微曲着腰，双臂展开，抓着梯子爬出了地窖。
刚从地窖出来，朱允炆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拉紧衣衫，低头弯腰地四下查看了一番。
原本锦衣卫留下的足迹，如今已被不断落下的雪覆盖得干干净净。
朱允炆迅速进了屋内。
随后悄悄在外间脱下外衣，靠近那墙上的炉火旁，把自己暖和了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里间。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朱允炆看了一眼床上，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掀开被褥。
正当他准备钻进被窝时。
却发现本来面向另一侧的萧涵，这时突然翻身过来。
暗夜里，萧涵闪动着她灵动的眼睛。
“把你吵醒了？”
朱允炆自责地说。
萧涵眨眨眼，摇摇头：“刚才进来的是那人吗？”
朱允炆愣了片刻，这才意识到什么：“你一直没睡着啊？”
“有些睡不着。”
室内，萧涵的话语细若蚊鸣。
朱允炆躺入被中，把被褥压实在萧涵身上，在她耳旁低声道：“再等等，等过段时间我们回江南，真正回家去。”
“凤阳可不算江南哦。”
“应天算。”
朱允炆眼神温柔中夹杂几分伤感，“过了年吧，等到春意盎然时节，我们就已经在美丽江南了。”
“江南长什么样呢？”
“那里……春天采茶，夏天荡舟赏荷，秋天午后可以出去散步，冬天自然是围坐热乎乎的炉火前喝茶吃东西了。”
“允熥也会陪我一起去对不对？”
“当然会，无论春夏秋冬，永远陪你身边。”
“那我休息啦。”
“好，安歇吧。”
……
府衙架阁库的大火，整夜燃烧。
到了黎明，终因无物可供继续燃烧而勉强平息。
直至晨曦降临，连日不停的大雪终于停下。
阴云消散，阳光灿烂，照耀着大地与银装素裹的世界，使之比平常更添明亮与清新。
步入太原城，接近府衙附近。
即便还未抵达架阁库，但那洁白一片的积雪，早已经被黑灰污染。
三座官府衙门附近，两座架阁库已然化为一片残骸。
烧得通红的木料仿佛下一秒就会坍塌，废墟的堆叠一次又一次地矮下去。
废墟底部依然存留的高温，不断向四周扩散，使得周围不见一丝积雪。
融化的雪水流淌下来，从房檐上落下，滴答声回荡不绝。
这片废墟前聚集着大量的人群。
穿着青灰衣裳的是吏员，身穿青绿色袍子的是官员。
在这些人群中，几位身穿吏服的公差被捆绑着跪在地上。
几位身着红色官服的人，站在他们身旁，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原本洁净的靴子也被雪水浸湿变黑。
东郭荣一脸凝重，将手藏于袖中身后垂放。
同样神色肃穆的，是他身边站着马勇军、钟辰、包明达，齐嘉木。
这些人分别是太原城各衙门衙门的知县。
他们的身后便站满了自己的僚属。
“架阁库存放着地方和朝廷的一切军事政务奏报，事关地方稳定、民生发展。
眼下却遭到了火灾，包括布政使司、太原府以及阳曲县的架阁库都被摧毁了。
这件事情极为严重，不可饶恕。”
马勇军面色铁青，声音冷冽。
钟辰压低声音说道：“等城门开启后，太孙肯定也会了解到昨晚发生的火情经过。”
东郭荣面如土色。
那张黝黑的脸孔，并不是因为愤怒，而是赶路时未及清洗而附着的煤灰所致。
东郭荣神情冷漠地问：“按察使已经调查清楚了吗？”
马勇军颔首示意，并且严肃地望着跪着的几人说：“经我们调查，这场大火起因是这几人贪暖，在仓库内点燃了炭盆取暖，结果夜间失职睡觉离开岗位。不慎打翻火盆，才引发了这巨大的灾难。”
跪地者立即扑倒在地求饶。
“小人知道错了，请宽大处理。”
“请大人高抬贵手。”
“饶小的一命啊……”
“小人以后绝不再犯……”
……
求情之声响彻整个现场。
东郭荣怒气冲冲地质问：“你们犯下如此罪行，竟然还奢望活下去？”
他目光阴沉地转向马勇军：“既然已查清缘由，臬台打算以何名义定罪并加以惩戒？”
马勇军目光斜扫匍匐于地的众人。
寒声道：“架阁库至关重要，关系地方大事。竟然被毁，小吏之责不可轻恕，应以重刑惩治。按察使司裁定，立即处斩，其三族发配千里。”
东郭荣随即应道：“来人。待斩首之后，由按察使司归档定案，再由布政使司呈报太孙驻行之地。”
一声令下，衙役们立即行动起来。
几个面容狰狞、手持利刃的捕快旋即冲上前，将那几名负责看守架阁库的小官强行带走。
不多时，便传来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
鲁翰采压低声音向身后东郭荣汇报：“大人，文书已准备完毕，下官这就派人送往城外给太孙审阅。”
东郭荣凝视着不断塌陷，并散发着浓浓黑烟的架阁库残骸，眸子深处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嘲讽之意。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