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荣微微侧目,瞥了眼太原知府包明达,双手自然合十于胸前。
包明达立即上前,满脸堆笑地望向马背上的张苑博:“山西道曾上报太孙行踪,不知此次张大人率军进城所为何事?”
张苑博一手持缰,拱手行礼答道:“本官奉旨查办山西道布政使司,架阁库火灾一事。”
包明达目光转向张苑博身后,那一队锦衣卫及羽林卫大军。
他的笑容收起,“架阁库被焚之事虽因小吏疏忽所致,但地方官衙亦有失察之过。臣等已经禀明太孙,并请求降罪。”
“昨夜大火突发时,各部主官纷纷出面扑救。无奈库中易燃物太多,导致火势难以控制。后来调查得知,是一名负责看守的小吏为取暖,在库内擅自点燃炉火而酿成此祸。”
“事后该人去向不明,但最终那炉火引燃了库房,今晨案情已被审清,相关官员同意立即处斩肇事者,以警醒众吏。”
包明达口中虽然如此讲述,但视线依然停留在张苑博身后的官兵。
昨晚架阁库被烧的原因,早已查明,犯罪的小吏也被执行了死刑。
理论上并不需要锦衣卫再行调查。
更何况这些涉事的低级官吏,无需请命朝廷便能直接定罪并处决,更谈不上要由锦衣卫插手管束。
张苑博的目光深邃幽暗,即使他对这些人早无好感,却没想到对方竟敢如此厚颜无耻。
在朗朗乾坤之下,竟能说出这般颠倒黑白的话来。
张苑博淡淡回应:“架阁库被火所毁,理当依照朝规处理并定罪。但其中山西道官府的所有奏章也一并焚毁。景川侯曹震得知此事后,在营帐中大怒,忧心于大军所需的粮草供应再次受阻。”
“为了安定军心,太孙特地指派我跟户部同僚进入太原城进行账目审核,务必尽快统计好城市中各个仓库现有的储备量,以便尽早准备好军队所需物资。”
说完这些,张苑博扫视了周围所有人一眼,随后补充道:“太孙指示说,尽管太原官府架阁库已毁,原有账簿丧失。但是根据惯例,各地仓库应该都还保留着额外的一份详细记录。”
“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官员们恐怕会手忙脚乱。幸好随行而来的几位同属于户部的同僚,都是精通算术的好手。眼下正好趁此机会,全面检查一遍城里的所有财务奏报。”
包明达闻言,面露犹豫之色。
架阁库被火烧毁,导致内里保存的所有官方文献无一幸存。
但即便如此,朱允熥仍然坚持要求进行查账,并试图从各个存储地点入手调查。
东郭荣注意到包明达保持沉默,眼神略微向下看了看,轻轻咳嗽一声后说道:“应该的,各位户部同僚辛苦了。”
这边东郭荣正在说话。
另一旁的刘远,已经果断挥手示意行动。
“动起来。”
随着这个简单而又坚定的声音落下,随行队伍里的锦衣卫成员迅速翻身下马,向着两处衙门遗迹进发。
飞鱼袍身影,无论在哪里出现,都能给人以强大压迫感。
除了继续守卫张苑博等人安全之外,几乎所有的锦衣卫人员,都迅速集结于那片狼藉之中。
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在废墟中仔细搜索每一个角落,好像要验证那些来自地方官员呈报情况的真实性。
马勇军神色突变,质问道:“知事大人,请问此举是何用意?”
但张苑博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刘远。
刘远立刻策马上前,居高临下,直勾勾地看着马勇军:“巡按大人,我等执行公务,岂非需要向任何人解释理由不成?”
这一反问,立刻让马勇军哑口无言。
没错,锦衣卫在调查案件时,任何人都不得干涉,除非得到了皇上认可。
这时东郭荣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尝试缓和局势。
“恳请镇抚认真核实,昨夜发生的火灾事件始末,在锦衣卫协助下,能够查明事实真相,不放过任何可能逃脱法网之人。”
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安抚情绪激动的马勇军,其实东郭荣的目光,偷偷瞥向了一旁尚未移动分毫、全身重甲装扮的羽林军将士们。
此刻,锦衣卫正在进行复查工作,那么这支部队进城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东郭荣还在脑海中,揣摩各种可能性的时候。
一声呼喊从架阁库的废墟中传来。
“禀告镇抚,架阁库遭到破坏,分明是有人故意纵火。”
喊声高亢。
刘远闻声,脸色一冷。
“驾。”
刘远策马而行,径直向架阁库废墟疾驰而去,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
人为?
听此消息,东郭荣等人的面色顿时变得沉重,心中满是不安,不知道今天将会发生什么。
就在众人犹疑之际,该作何反应之时。
张苑博已然下马,在郭文栋与柴昊强的陪伴下,来到东郭荣等人跟前。
带着淡淡的笑意,张苑博朝着东郭荣几人抱拳道:“藩台,咱们还是跟臬台、军门一起去看看吧。看来锦衣卫查到的情况,跟呈给太孙的奏折有出入呢。”
说到此处,张苑博已是先行迈步,似是在对自己说话一般。
面对这局面,东郭荣他们神色愈发难堪,彼此用眼神交流着。
鲁翰采的目光尤为锐利,转向太原知府包明达,那眼神犹如刀子一般锋利。
而包明达内心便布满了疑问。
昨夜众人离开隆化楼后,他就先派衙役前往架阁库现场。
等到火焰熄灭,又命令手下仔细搜查了好一番。
名义上是调查起火原因,实际上是为了清除一切可能留下的线索。
不可能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锦衣卫查出来的。
顶着满脸困惑,被鲁翰采逼视的包明达,不得不硬着头皮随同众人前往架阁库废墟查看情况。
此时此刻,只见废墟之中,已被众多锦衣卫围得水泄不通。
刘远已步入其中。
包括东郭荣、马勇军在内,所有人都被阻止于外侧不得入内。
大家心思各异,只能焦急地在外等候最终的结果。
过了许久。
终于看到面带不悦的刘远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