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被捆成粽子,被拖押了上来,丢到了京畿衙门的门口。
冯十五几人定睛一看,吓坏了,竟然是衙门的仵作。
仵作嘴里塞着布团,浑身抖如筛糠,刚将布团拿掉,他就开始喊救命:“魏公子饶命啊!真不是小人给尚书大人验尸的!小人对天发誓!”
“不是你还是谁?”魏晋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恶狠狠道,“今日都给我说清楚、到底谁给我爹开的膛?破的肚?今天我就让她也开膛破肚!”
仵作腿都吓软了:“小人昨日告假休沐……绝对没有碰过尚书大人的玉体一根手指!”
他本来就怕惹祸上身,没想到还是没躲过。一早起来就听说魏定疆已经被开膛验尸,自己则是一睁眼就被堵嘴绑了过来。
噩梦一般的经历。
院子里,吕嫣听着外面各种的开膛和破肚,忍不住频频皱眉,叹道:“真是没文化,又不是所有的验尸,都需要开膛破肚的。”
魏定疆的肚子好着呢。而且她刀工精细,遗体保存的可以说相当不错。
郑九看着谢胥,也难得变了脸色:“指挥使,怎么办?看魏公子的样子,是真要杀人啊!”
甭管什么肚子不肚子了,古人很讲究一个全尸,尤其是高官望门更是如此,听闻尸体被破坏、无异于等同二次杀人父母。
谢胥面色沉凝,显然在思索对策。
“我写一封手信,你派人从后门出去,送给通政司,说京畿衙门门前有人作乱,让他们派绣衣使过来。”
前头说过京师三大司法衙卫,锦衣卫只负责宫城内安全,京畿衙门总管案件刑事审理,还有就是通政司的绣衣使。所谓绣衣使,身穿绣衣,手持节杖和虎符,四处巡视督察,发现不法之事随时可代天子行事。可以看作是京城的巡逻治安官。
上次京畿衙门作乱(第一案),谢胥就是去借了十几名绣衣使暂时代掌衙门。
“怕是来不及了指挥使!”就在说话的当口,冯十五火烧屁股一样冲进院子,“那个魏晋元绑了仵作,说指挥使若不把给魏尚书剖尸的人交出去,他就先把仵作杀了,再、再闯进来!”
吕嫣看向谢胥。
谢胥冷着脸,“我出去见他。”
吕嫣在一旁不咸不淡说道:“都这样了,把我交出去,不是更简单吗。”
谢胥慢慢看着她:“你现在是戴罪之身,不要想找任何理由离开京畿衙门。”
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吕嫣有时候真不知道谢胥话里有几分真意。
“让魏晋元进来吧。”
谢胥刚走出一步的脚硬生生扭转过来,“你说什么?”
吕嫣道:“他不是想看魏尚书遗体吗?让他看。”
谢胥皱眉,盯着吕嫣。他有些不知道吕嫣想做什么。
冯十五呆了呆:“让魏公子看见亲爹被剖开的遗体、这件事还能善了吗?”
怕不是盛怒起来要把京畿衙门屠个精光?
吕嫣淡淡道:“不让他看才无法善了,破除流言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亲眼看看真相。”
冯十五和郑九对望一眼,什么真相?魏尚书难道没有被验尸?
谢胥这时也看着吕嫣,用眼神询问她到底要干什么。
吕嫣说道:“我现在去验尸房,你们在门口尽量多拖一阵子,拖不住了再让魏晋元进来。”
冯十五和郑九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看向谢胥,着啥意思?谢胥道:“……郑九你从后门出去,拿着我的腰牌去找通政司。”
郑九:“是。”
“冯十五,你继续去门口,按照吕姑娘的意思,尽量多拖一拖。
冯十五:“……是。”
看着两人都走了,谢胥才看向吕嫣:“魏尚书的遗体虽然没有损毁的那么严重,但毕竟也已经被破坏,你让魏晋元进来看,是什么打算?”
吕嫣伸手摩挲了一下脸颊,最近她很少再做这个动作了,因为这张脸皮已经和她融为一体,极少还会有异样感。
她嘴角冷意的弧度:“我连活人的脸皮都能换,何况是尸体?”
做个小小的化妆易容,完全不是难事。而且谢胥不知道,尸体美容这活,从前她时常用来练手。
门口,冯十五根本没拖多久,魏晋元一脚就把冯十五踹翻甩飞到了院子,大踏步冲了进来:“我爹呢?把我爹交出来!”
冯十五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就看魏晋元一手拎着仵作的衣领:“带我去找我爹!”
仵作鼻青脸肿,“前面、前面验尸房!”
一听验尸房,魏晋元更怒不可遏了,他把仵作狠狠摔到地上,朝着仵作指的方向就过去了。
验尸房的门被一脚踹开,里面阴冷之气扑来。
为了保存尸体,验尸房的温度都要比别的地方低。
魏晋元一抬头,打眼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正中间的魏定疆尸身。那冲击力几乎是没有丝毫缓冲。
“爹……”
魏晋元竟然浑身猛颤了一下。
魏定疆穿着丧礼那天的衣服,双目紧闭躺在席上,尸身看起来非常完好,尤其是那张脸孔,魏晋元一接触,就几乎条件反射地低下了头,眼神闪烁浑身肌肉绷紧。
“魏公子。”
一道声音从魏晋元身后传过来,魏晋元猛地转身。
看到一个身着常服的年轻男子。
男子身瘦如松竹,面庞如清雪。
让他一时间根本联想不到这个人是京畿衙门指挥使。“你……”
谢胥看着魏晋元:“魏公子,还请节哀。”
人的怒气,是一而盛,再而竭,三而衰。所谓的当你生气的时候,心里先默念几个数,很大概率气愤的感觉就会淡下来。
魏晋元惊疑地上下打量谢胥:“你是、那个谢胥!?”
他口口声声要打要杀的姓谢的。
谢胥主动走向魏晋元,好像全然没看见对方手里还握着利刃,他脑海中想着的却是吕嫣刚才说的话。
“魏晋元?呵,别看今日他表演这场孝子大戏,他与魏尚书多年父子关系并不和睦,他天生畏惧魏尚书,魏尚书严厉暴烈,给魏晋元造成过很严重的心里阴影……在家里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敢直视魏尚书的眼睛。”
人的习惯是会刻印在骨子里的,哪怕你惧怕的那个人,已经变成了不会动的尸体。但是当刚才魏晋元一眼看见魏尚书的时候,他的下意识反应竟然还是迅速移开视线,低着头,浑身僵硬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