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墙根底下,吕嫣两根手指间扣着一根若隐若现的银针,只要魏晋元有所异动,她自然就会出手。
谢胥说道:“没能救到魏尚书,实在很抱歉。但是还请魏公子不要相信外界的谗言,衙门绝对未曾破坏魏尚书的遗体。”
魏晋元瞪着谢胥,“……你说未破坏就未破坏?”
谢胥朝着验尸房走进去,对魏晋元道:“若是不信的话,魏公子请随我近前细观。”
魏晋元脚底下却瞬间如同生根了一般,好半天挪不动。
“魏公子?”谢胥眉心微蹙,似乎奇怪地看着魏晋元。
在这种目光下,魏晋元只能挪动了步子,跟着谢胥朝着魏定疆的遗体走了过去。
越靠近,魏定疆的那张脸孔就越清晰,魏晋元心底那丝恐惧翻了上来。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死去的魏尚书脸色看起来似乎更加可怖,还泛着青黑色,仿佛从前魏尚书怒极鞭笞魏晋元的时候那种表情。
魏晋元忽然扭过了头,袖中的手不断发抖。
“魏公子请看。”谢胥盯着魏晋元。“魏尚书的遗体,是否还完好?”
魏晋元极力压抑着袖中的手,口中狠狠道:“那又如何?我爹还是被你们害死了、都是你们无用!”
谢胥沉默了片刻:“魏公子,害死魏尚书的,是那背后的凶手,他将魏尚书埋于地下,还将魏尚书活活窒息而死……”
“你说什么?!”魏晋元眼睛瞪大了。
说书先生极力渲染京畿衙门的酒囊饭袋,只说差一刻就能救到魏尚书,魏定疆的死亡细节确实只字没有透露。
谢胥眼眸流露悲戚:“魏公子不知道吗,魏尚书乃是被人活埋地下,我派出了两路人马,堪堪才找到魏尚书所在,奈何找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
魏晋元腿肚子打颤,只觉得耳根后面阴风阵阵。
“我爹被活埋……你说的,可是真的?”
谢胥看着他,这个魏晋元还真的不敢细看魏尚书遗体,眼神飘忽,自己倒像是已经怵得不轻了。
谢胥叹口气:“不知道那凶手和尚书大人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杀害尚书大人。”
魏晋元脸色已经变了。他心中最恐怖的爹,竟然被更恐怖的方式杀死。
那一瞬间,魏晋元心底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滋味。
“况且,魏公子不觉得,外界这流言起的蹊跷,只怕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将罪责推给京畿衙门、替那真正的凶手开脱。魏公子骤失亲人,哀痛之下,怕是有人存心利用了你。”
魏晋元陡然惊了一下,人只要能静下心来听进去几句话,脑子自然就能重新占领高地,他爹是被人从葬礼上绑走失踪,京畿衙门最多就是营救失利,那背后之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衙门必定会倾尽全力抓到那背后做鬼之人,替魏公子报血海深仇。”
字字句句都像是站在魏晋元的角度考虑,魏晋元眼眸顿时有些僵直,盯着谢胥。
谢胥徐徐说道:“只是还请魏公子给些时间。”
魏晋元喉间似乎滚动了一下,半晌终于开口:“……本公子今、今日就暂且放过你,十日之后,你若是破不了案子,别怪本公子踏平你的衙门!”
说着,魏晋元匆匆冲出了验尸房,那后背的阴冷仿佛附骨之蛆一样在他身后。谢胥眼神转深。
吕嫣依靠在墙根底下,收起了银针,“多谢你了。”
墙根后面,竟然真的传来了回答声:“姑娘客气,些许小事而已,能替姑娘办事,是在下的荣幸。”
这嗓音,正是白鸦村的那位绿林好汉,无垢兄弟。
吕嫣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何况她还被控制在这衙门大院内。她能及时地了解到魏晋元的事情,自然是因为,她在外面还有“耳朵”。
赵无垢的声音继续传来:“姑娘何苦还在这地方受这闲气,在下完全可以带姑娘立即离开此地,以后逍遥自在,岂不快活?”
吕嫣掂量着手里的一个布袋子,轻轻用力往上一抛,就越过墙头,到了另一边。
“给你的药,按时吃,你还可以继续逍遥到百年。”
赵无垢去白鸦村,当然也是因为自身患有疾病,他能遇到吕嫣,算是他这辈子的大幸。
赵无垢掂量着手里的药,却沉默了一会:“姑娘真的不走吗?”
吕嫣说道:“我还有事要做,注定逍遥不了。”
刚说完,吕嫣已经看到谢胥走了出来,她立刻起身:“你快走吧,别被人发现了。”
吕嫣离开墙根,走向了谢胥。
“如何?”她挑起了眉。
看谢胥好端端站着,就知道魏晋元没有发难了。
魏尚书的遗体只要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破绽的,只是魏晋元根本不敢多看。
谢胥有点若有所思:“这位魏公子和想的不太一样。”
魏定疆的儿子,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吕嫣也看着魏晋元离开的方向:“你知道为什么魏晋元作为尚书长子,都三十五了,还没娶个妻吗?”
这在贵门的公子之中几乎是不可思议的。而且这位魏公子看着也仪表堂堂,没什么毛病。
谢胥没有吱声,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豪门间的隐私。他也不感兴趣。
吕嫣啧啧两声:“魏定疆虽然严厉,但他几个子女,都没有像魏晋元这样惧怕魏定疆留下心里阴影,正是因为魏定疆自小就发现了自己这个儿子的毛病,在魏晋元成长过程中,屡次想用严厉的手段矫正过来,可惜终究无望。”
谢胥诧异:“你说他有病?”
“其实不算病,只是世人多偏见。”吕嫣拍了拍谢胥肩膀,“他是断袖。”
谢胥:“……?!!”
吕嫣嘴里溢出掩不住的笑声:“他不喜欢女子,只对长得好看、性情温和的男人有反应,在这方面口味非常专一,他的私宅子里面,还藏着好几个这种款式的美男。”
简直是为谢指挥量身打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