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得如此明显的小狐狸,宋闻渊还是头一回看到。
有些笨拙,有些可爱。
宋闻渊终于忍不住了,倏地笑了,直接倾身将人抱了个满怀。温香软玉在怀,月余的思念终于得到了几近熨帖的安慰,他枕在元戈肩头低低地笑,从胸膛里发出的笑声入耳只觉低沉动听,“傻丫头,你是瞧不起自己呢,还是瞧不起你夫君我?我家夫人是什么性子,若是这些时日相处起来我还需要通过外头的传闻来判断我家戈儿是个什么性子,岂不是枉为人夫?”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像安抚落枫轩里的温小白,手法愈发温柔熟练,“这世间自有其因果、机缘,夫人定是前世积了大善,才有了今生复生的机缘……我呢,前世定也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今生才能得遇我家夫人,你说对吗?只是我家的傻姑娘竟然不信我,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便要不辞而别,为夫委实心寒伤神。”
鼻翼间都是宋闻渊身上熟悉的翠竹香,隐约间还有几分仆仆风尘,声音仿若从胸膛里传出来,直接传到了紧贴胸膛的耳朵里,竟似有些许的震颤。
“夫人。”他唤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眉眼温柔到像是春风拂过漫山遍野的冰雪都开始融化,他低眉亲了亲元戈的发顶,“温小白想你了。”
“嗯。”她应着,声音闷闷的,倒像是受了委屈似的。
“我也是。”
温小白想你了,我也是。
元戈微微一颤,胸膛里隐约的酸涩感一点点蔓延出来,她唤他,声音闷闷的,像是受了委屈似的,“宋闻渊……”
“嗯?”
“宋闻渊……”
“嗯。”
对方耐心极好,并不询问,也不催促,只淡声应着,她唤一声,他便应一声,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她的头发,偶尔扯到一两根发丝,那种隐约、又暧昧的感觉令人心跳加速。从盛京离开这些时日,她偶尔会想到宋闻渊,可那些近乎陌生的情绪刚起,便又被她自己刻意压下,直到此刻,当这个人真真切切站在身边的时候,那些被她自己藏起来的情绪才终于如潮水一般倾覆而来。
她说,“我仓促离开,是害怕从你眼里看到惊惧与失望,我害怕你接受不了这样的我……宋闻渊,我、我也想你了。”
“我知道。”宋闻渊温柔轻笑,又亲了亲小姑娘的头发,“我家的夫人啊,看着张牙舞爪天不怕地不怕的,实际上就是个胆小鬼。”说完,低头,鼻尖蹭了蹭她的,笑声阵阵,举止亲昵。
……
当晚,因着宋闻渊刚来知玄山,元戈到底是没有跟南隐去马氏那里用晚膳,何况如今他们与湛炎枫的关系已经差到了明面上,又都不是委屈自己去迎合别人扮演“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性子,自然是留在了药园陪两位老人用晚膳了。
宋闻渊初来乍到,自然少不了饮酒,推杯换盏间,很快就被俩老爷子轮流着灌了不少,没多久便不行了,直挺挺地趴在了桌上不吭声了。
元老爷子也差不多已经半醉了,瞧着终于趴下的宋闻渊,冷嗤一声,“酒量太差!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
元戈滴酒未沾,全程谁也不帮,只自顾自吃着饭,闻言笑呵呵地夸,“那是,这些年除了老师能陪着您畅饮之外,这知玄山上下谁喝得过您呀!祖父,您老当益壮呢!”
酆青檀也嫌弃,白眼丢了一个又一个,“是差了些,这段时日趁着这死小子还在山上,咱们多陪他练练!”
元老爷子立刻附和,“嗯!练、每天都练!练不好不许下山!”
“对对!此法甚好!”
元戈看了眼已经被二老丢在一旁的南隐,无奈摇头,这俩老顽童啊,自己想喝酒、又想欺负宋闻渊,偏还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俩加起来都超过一百岁的人,偏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她起身替两人都倒了酒,又轻声叮嘱道,“他酒量不好,我也只有这么一位夫君,你们二位悠着些。”
酆青檀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无妨无妨,如今是只有一位,往后就不一定了,但凡我家乖徒儿瞧得上的,徒儿你且同我说,也就只是一剂毒药的事情,老师给你拐回来!咱们知玄山地方大,养得下。”
瞧瞧,这像个什么话?
偏还有一位为人祖父的,深以为然地点点脑袋,“如今只有一位,胳膊肘朝外拐,往后多了,也就不稀奇了,到时候便知朝着咱们拐了。”
一拍即合。
实在有趣得紧。
元戈连连摇头,又瞧着俩老人凑在一起盘算着怎么趁着这几天好好欺负欺负这莫名其妙拐走了他们家孙女儿的男人,直到时间临近子时,这才借故天色已晚,拉着南隐将宋闻渊送了回去。
南隐给宋闻渊准备的客院就在药园边上,知玄山客人本来就少,客院大多空置,临近药园的院子更是从来也没住进过人,好在下人们最近都没什么事情,一下午的时间也已经将院子整理出来了。俩人扶着人事不省的宋闻渊回了屋,南隐打了热水进门,便极有眼色地掩了门离开了。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疏忽的,这院子里竟然并未安排下人,元戈这才注意到宋闻渊此行竟也是孤身一人,林木和炎火都未曾带着,也不知是何缘故。
总之,现下的情况是,整个空落落的院子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元戈能伺候一下这个醉鬼了。
元戈替他脱了鞋又脱外袍,又拧了帕子净面擦手,指间触及对方颈侧之际才倏地反应过来,烫手似的缩了手,对方却似难受般嘤咛一声,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元戈没听清,微微凑近了些问他,“什么?”
“夫人……”宋闻渊又唤,声线模糊,却已经动听,带着醉意的眼费力地看向她,伸手,“夫人,戈儿……”
十指交扣间,嘻嘻一笑,几分茫然,几分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