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笑无殇 作品

365 我该唤你,戈儿

偌大山野之间,常青树宽大的树冠层层覆着,稀疏的光线从枝叶间打下来,习习凉风间,枝叶簌簌,光影绰绰。

光线打在脸上,有些刺目,元戈微微眯着眼,脸颊上是一片莹润的亮色,似雪白皙,如玉莹润,宋闻渊抬手缓缓抚上,敛眉轻笑,“夫人,月余未见,可有想我?”

宋闻渊是个练武之人,指腹较之旁人显得更加粗糙一些,压在肌肤上缓缓摩挲时带起一阵酥麻,元戈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心下打鼓般地跳,讪讪地笑,“想、想呢……”

她缩了缩脖子,却仍然没能躲开对方臂弯之内,此处四下无人,环在腰侧的那条胳膊便钳制得愈发肆无忌惮。

宋闻渊垂眸看着小姑娘眸色乱闪的心虚模样,好心情地低低笑了,“既是想着,为何又见着为夫便要逃走?嗯?”尾音拖得很长,看起来颇有几分慵懒,他拥着小姑娘靠着身后树干,像逗弄猫儿似的,逗弄着许久未见的姑娘。

小丫头瞧着倒似还肉了些,看来还是这知玄山的伙食更合乎她的胃口,此行结束前得想办法将这知玄山的厨娘拐回去才是……

元戈愈发心虚,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挂不住,“我、我不是一开始没……”

“一开始没看到为夫对吗?”

“对、对……眼拙、眼拙……夫君此行辛苦,不知同陛下告假多久,准备何时回盛京?”

这才刚来,连口热茶都没喝上,这没良心的已经开始问他什么时候离开?宋闻渊眸色微黯,唇边玩味的笑意愈发明显,搁在小姑娘腰侧的手紧了紧,“我竟不知自己容色寻常至如此其貌不扬的地步,真是惭愧……难怪夫人厌弃为夫要弃我而去了。”

这厮颠倒黑白装可怜的本事还真是炉火纯青,元戈推了推宋闻渊,没推得动,没什么说服力地兀自喃喃,“我哪有……”

宋闻渊慢慢抬起对方的脸,碎金般的光线打在脸上,光影明灭间,是一张无瑕的容颜,一张属于温浅的脸。

大婚之前,他便已经见过了温浅。

大抵是为了能与秦永沛偶遇,那时候的温浅经常和佟婉真约在三品居,温家虽然不怎么重视温浅,但吃穿用度上从未苛待过她,是以这位户部尚书之女手中银钱不少,佟婉真也乐意哄着她,可那温浅不管怎么看都更像是佟婉真身边负责付钱的小丫鬟,胆小、无辜,像一只被吓破了胆的白兔子,因着总一身白衣,显得愈发一阵风都能吹走似的。

他这一生无所爱、亦觉得此生都不会与情爱纠缠,圣旨赐婚赐了个心有所属的柔弱白兔子对他来说倒也是好事,总比送只豺狼虎豹来更好些,不过是丢在后院里任其自生自灭,他还养得起。

谁曾想,一着之间竟是换了芯子,脸还是那张脸,兔子皮囊下藏了只张牙舞爪的狐狸。既是狐狸,又怎会偏安一隅,倒是日渐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直至反客为主……而他,只看着这张脸表情生动的模样,便早已不知不觉的沦陷。

这般荒诞到志怪杂谈都不敢编写的故事,他却庆幸神明眷顾。

指腹停留在对方眼角,小姑娘眼睛很大,笑起来的时候月牙似的弯着,乖巧甜美的模样,偏偏眼底总有丝丝缕缕的狡黠溢出来,就像初初修炼成人形的狐狸总藏不好自己的尾巴似的。

“脾性变了,字迹变了,见闻学识也变了,大抵除了这张脸,什么都变了。问及,理由便一个比一个敷衍经不得推敲……你是真觉得为夫蠢笨至此吗?我在等你想好了向我坦白,偏偏等来等去,只等到了你的不告而别?”他缓缓摩挲着元戈微微上挑的眼尾,视线落在对方因为躲闪而似蝴蝶羽翼般扇动的睫毛,温浅的皮相的确是极好的,可从始至终将他搅乱的,也只有那只张牙舞爪的狐狸。

他从未对那只吓破了胆的白兔子动过一分心思,却甘之如饴地为一只狐狸牵肠挂肚。

“夫人,或者,我该唤你……戈儿。”他附耳轻唤,声线绵长。

元戈轻轻一颤,视线迎上对方,耳根子都明眼可见地红透了,明明是隆冬时节,衣衫层层隔着,却也能感觉到从那人掌心里传递过来的滚烫,径自烫到了心底。仔细想来,她与宋闻渊虽无夫妻之实,但这般亲昵的举止却也不少,只此前都是以温浅的身份,如今“戈儿”二字经由他唤出口来,竟多了几分抹不去的妖气与暧昧,勾得人心底狂跳。

“我……”元戈眼神都颤,日色下的瞳孔漂亮得像是最完美的琥珀,一眼望进去便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垂了眉眼,视线却仍避不开眼前之人,“你既已知我身份,又来作甚?陛下赐婚于你的是温浅,与你拜堂的也是温浅。元戈、元戈终只是知玄山上的一缕亡魂罢了……”

宋闻渊靠着树干揽着小姑娘,笑意慵懒从容,“我的妻子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她是叫温浅还是叫元戈又有什么干系呢?左右只一个你罢了……傻丫头。”说完,微微低头,在她眉间落下轻轻一吻,仿若羽毛轻抚而过,安抚着忐忑跳动的心脏。

“你……”元戈咽了口口水,声音又轻又缓,带着格外明显的失落感,“你不觉得很怪诞恐怖、很不可思议吗?元戈之名,你不可能没听过,实在不是什么好人……我那间人尽皆知藏了许多宝贝的密室里,也并非没有让人起死回生、借尸还魂的法子,槿素带走的那张搁在我那密室里,实在算不上什么的……宋大人就没想过,每天那么多人死于意外,为什么独独我元戈一人能死而复生?”

隆冬的凉风拂过常青树,树叶“沙沙”声里,元戈下意识攥紧了身前之人的衣襟,因着用力,节骨都发白,几近全无血色的手背上青紫脉络纤细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