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后选用的,不是开始提出的任何建议。
出主意的是咱们朝堂上的元老——秦岳。
这位老古董……哦不对,是老狐狸,他的建议是相对而言最温和的一个。
既然无法一举重创褐国,那么,这次试探能不引起褐国警惕最好。
推敲好细节和分工之后,计划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
身体好些之后,郑珣便决定去元秀书院看看。
她出宫得低调,身边只带了吕梦颖和魏雁行。
到地方后才发现书院又扩建出一大块地盘,本来不算出彩的建筑因为太过庞大,竟然显出一种磅礴的气势。
他们在院墙外就听到里头传来的郎朗读书声。
就连吕梦颖脸色都柔和许多。
郑珣回头看她:“喜欢这里?”
“喜欢。”
他们看到元秀书院,都觉得好,但是郑珣却有许多忧虑。
她知道,它之所以能够形成规模,一是因为她这个掌权者的庇护和支持,二是系统的监督,三则是有赵侯、沈沧澜这样兼备德行和手段的管理者。
三者缺一不可,偏偏它们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怕就怕随着这一代创建人的离世,书院会没落甚至变味。
她知道只要人性存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完全行之有效的监督方式,她只能尽力完善书院的一切,却无法窥见它的未来。
值守的红鹰卫早早就看见郑珣的身影,为首的队长朝郑珣迎过来,行礼道:“参见元嘉长公主!”
郑珣眉目含笑:“我记得你,章代容,章队长。”
章代容虽然性子沉稳,但是听到郑珣这句话还是有些激动。
郑珣往书院走去,章代容连忙跟上:“公主可需要通报?”
“不用,”郑珣侧头看向侧后方,“你们做得不错,可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职责所在,当不得奖励,公主放心,书院和将军都不曾亏待我们。”
她口中的将军,指的自然是建阳。
郑珣和她说着话,渐渐踏入书院大门。
进门处是一块空地。
中央的位置竟然放了一尊巨大的雕像。
郑珣缓缓抬头,看清雕像的脸,迷茫地问:“我?”
“是公主。”
“怎么搞的?”
“由几百个工匠雕刻而成。”
郑珣倒吸一口冷气,心疼地捂住心口:“这得多费银子啊……”
“公主不用担心,雕像不走书院的账。最开始只是书院的妇人们一时兴起,想为您和赵侯修两座雕像,那时候银钱不多,也没想修那么大……”
“后来,这事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又传到了赵侯嘴里,赵侯驳回了修建自己雕像的提议,在她极力反对下,最后大家决定只修一座。”
郑珣:这对吗?
她有一瞬间怀疑赵侯是对她有什么意见,毕竟这么大个雕像摆在这里,大晚上朦朦胧胧的,不得吓人一跳?
若是她对她真的有意见就好了,说不定还见不得这东西摆书院。
章代容继续道:“谁知道这事情散播开后,第二日就有大人前来捐银子,后来一些富商权贵也没落下。银子越凑越多,预计修建出的雕像也越来越大……”
郑珣蹙眉:“赵侯没阻止?”
赵秀兰不可能那么没分寸。
小雕像就算了,这么大一个雕像,耗费的人力物力成本叠一起,至少也能供元秀书院运行两年。
想想也该知道如何取舍。
“梧州那边的分院刚刚建好,百废待兴,请赵侯去坐镇。”
这可不是沈沧澜没本事。
既然一个成功的例子在,也能避免许多没必要走的弯路。
所以,干脆就劳烦赵侯这个熟悉此事的人多帮帮忙。
谁能想到,她才离开多久,雕像之事就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郑珣嘲讽道:“本宫倒是不知道,大雍还有如此人才。本宫才离开多久,赵侯才离开多久,竟然能立成这么大一座雕像!好本事!”
吕梦颖和魏雁行听到郑珣渐冷的语气,齐刷刷后退一步。
别问,问就是习武之人察觉到危险的第一反应。
“赵侯不在,赵铃音呢?建阳呢?父皇离开前总有安排吧?”
“皇上离京前嘱托太傅大人照看书院。”
郑珣挑眉。
秦岳?那老狐狸可做不出这种蠢事。
她收回目光,负手道:“走吧。”
章代容没动。
她的目光从雕像腿上衣物的褶皱缓缓上移,雕像的脸被巳时的太阳照的灿烂光明,一瞬恍惚过后,模糊的轮廓跃入她眼中。
她目光下移,落到郑珣的发顶,惊觉她的背影也似被跃动的阳光染上了丝丝神性。
京中有传言说郑珣是小神仙,抚州一带信奉与她模样相仿的神女。
说不定公主真是一肩担鬼神,一肩担苍生的神女呢?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魔怔。
可是,她的脚步不由放轻,腰也弓得更低了些。
郑珣缓步走过一间间课室,除开地盘大了些,生面孔多了点,书院并没有其他的变化。
一切都还井井有序,来往的人脸上也尽是笑意。
树荫下两个小姑娘在下棋。
你来我回,一开始,她们下子极快,后来甚至露出无聊之色。
“啪嗒”一声,棋子落在棋盘上。
“咔嚓”一声,树枝被踩断,郑珣站到了他们身边。
一个小姑娘问道:“这样下去何时才能结束啊。”
“等到分出胜负。”
郑珣浅笑:“征吃枷吃,纠缠到底,端看开始的几步被谁算在手里,最后逼到边角,谁围谁困,一眼明了。”
一个小姑娘不耐道:“观棋不语懂不懂?”
郑珣:……
她酝酿出来如此意味深长的场景,被这句话轻轻戳碎。
郑珣耸耸肩,折身往下一个地方走去。
书院一切如常,他们此行难得顺利。
走出书院后,吕梦颖问郑珣:“公主刚刚观棋时候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总之听起来不像在说棋局。
“闷葫芦也有好奇的一日,”魏雁行合起折扇,用扇子边角蹭了蹭有些发痒的后脖颈,“我知道啊,问我啊!”
吕梦颖没搭理他,只静静等着郑珣解惑。
郑珣回头看了一眼来时不曾注意到的雕像:“梦颖,慢慢听,慢慢看,慢慢想。”
她并未给出答案,跃上马车,掀开车帘:“去秦太傅府上。”
吕梦颖和魏雁行坐到前头,马车悠悠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