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层轿厢门开启。
斜对面一个人影同步闪现,吕宫两指捏着一杯冰美式,不紧不慢走出来。
“吕总好。”余欢喜还是过去的称呼。
吕宫微笑颔首,示意让她先走。
四点过五分。
按照以往庄总开会标准显然迟到了。
“……”
余欢喜比了个请的手势,战术性谦让。
见状,吕宫不再推辞,抬手吸了一口咖啡,气定神闲款步走向会议室。
余欢喜跟在他身后。
推门,在众人注视中,硬着头皮落座,主打一个法不责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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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乃闻眼光如影随形。
严我斯环视一圈,轻声提醒,“人到齐了,庄总。”
庄继昌没有多余表情,视线从平板移开,“打铁花进度,拉齐一下水位,现在颗粒度不够细。”
五一长假将至,凤城各家头部旅游公司悉数发力,杀手锏不少,佳途云策能不能抢到一口蛋糕,成败在此一举。
“……”
神他的颗粒度不够细。
梁乃闻一听“黑话”条件反射头皮发麻。
“都说说吧。”祁星驰率先开口,项目上马,他是最着急的,迫切看到成绩。
“线下万事俱备,启动仪式当日媒体邀约名单已经确认,凤城各路大v也会到。”
王千里单手支着桌面,另一手指点江山,“我保证,一定排面拉满!”
“……”
梁乃闻摸着下巴,暗里一撇嘴角,鄙夷之色一晃而过。
五一“we”在昆明湖有家新店开业,好巧不巧,请了同一批探店博主。
他看过王千里的报价,同量级粉丝,费用比“we”贵17,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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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无人接话,气氛陡然僵住。
吕宫默默吸了一口冰美式。
“其他环节呢?”祁星驰一愣,扭头左右打量一番,“后端呢?页面怎么还没好?没几天了!”
“回回进度要人催。”他小声吐槽。
指桑骂槐。
所有人心知肚明,目光有意无意向当事人聚集。
“deadline是今天吗?”吕宫抿着吸管,神态自若抬眼,傲慢反问祁星驰。
多年工作,他对专业极度自信,一直秉持卡点交付,视项目量级,顶多预留一天。
哪怕提前完成,也不会主动提。
吕宫坚信,越早交付需求,将来就会不断刷新最快要活儿记录。
何必呢。
人在职场,不给自己挖坑是基本操作,保持松弛,永远别用力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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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星驰被噎了一下,推了推眼镜腿。
梁乃闻一乐,听出揶揄,幸灾乐祸瞪祁星驰,师兄怼人那张嘴,当真不输余欢喜。
“吕总,我是说虽然啊,”祁星驰瞄一眼庄继昌,佯装不理解逼问,“虽说deadline没到,但是,为什么不能提前交付呢?”
他不傻。
庄总迟迟不表态,其实已然说明问题。
默许催办,甚至乐见其成。
闻言,吕宫垂下眼帘,继续喝咖啡,不回答不搭理,仿佛与世隔绝。-
杨简眼神到处一溜,心下当即有了计较,顺着话头和稀泥,“别急嘛,祁总,好事多磨。”
“这和急不急有什么关系吗?这态度问题吧这!”祁星驰变本加厉发难,逮谁怼谁,“我再强调一遍,咱们得尽快,尽快!”
他黑着脸,“我说的不够明白吗?”
“已经把肉喂到嘴边了,你张嘴嚼一下而已,都不愿意吗?”
杨简讪讪一笑,“不要人身攻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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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继昌始终垂眸,若有所思,众人无法窥探他眼底情绪,说话知道顾忌。
“……”祁星驰冷嗤,偷觑庄继昌。
庄总犹如入定。
很好,他可以继续输出硬刚。
“吕总,就咱这工作效率,每天还准时下班呐?”祁星驰半开玩笑。
话音未落。
所有人毫不掩饰地望向祁星驰。
祁星驰:“……”
看得他莫名有点心虚,他听说过吕宫北京总部的裙带关系,说话到底没敢太放肆。
原本想说“你有功夫打羽毛球,没空盯进度”,哪知说出口却成了“他准时下班”。
咚地。
吕宫放下咖啡,声线不带情绪,“你也可以试试。”
“试什么?”祁星驰又一愣。
吕宫傲娇瞄他,“准时下班呀。”
“你——”祁星驰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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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欢喜隔岸观火,半晌没发言。
总经理没发话,众人急着表演甩锅,话赶话,硬将气氛烘托到情绪顶点。
要不是了解几分吕宫性格,余欢喜真有错觉,这帮人高低得大吵一架。
剑拔弩张。
诡异的冷静在会议室无声流淌。
严我斯悄悄看腕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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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余欢喜瞅准时机开口,“据我所知,同行已经开始推节日限定了。”
人到高层,开会不好再装聋作哑,毕竟,端谁碗服谁管,表面功夫还得做。
“客服那边也是,近一周咨询打铁花的数据明显增多,后台关键词多了25。”
她话音刚落,祁星驰耸肩,逼视吕宫。
非遗“打铁花”项目,未来将以常规表演定期上演,五一期间,配套相应民俗互动,沉浸式体验,尤其设计了一个线上联动。
购套票能抽取限定版勋章,劳动节特供一组四个,仅限线下兑换。
特意找老艺术家手绘的,凤城特色。
因为吕宫很佛,按部就班推进,导致现在只有活动宣传页,尚未开放入口对接。
离五一越近,竞争越大。
“庄总,”祁星驰索性站起来,“不能再拖了,两天,测试好页面必须上线!”
他觉得干脆绕过吕宫,直接请示。
“呦!”梁乃闻不怀好意惊讶出声,摸着嘴皮,坐山观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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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冰美式见底,吕宫面无表情。
庄继昌抬手示意祁星驰坐,视线睃巡,忽地一顿,轻飘飘丢出一个词,“可以。”
可以什么不言而喻。
祁星驰得意昂起下巴。会议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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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鱼贯走出会议室,庄继昌隔空叫住余欢喜,“过来。”
余欢喜抬眼,一言不发跟着他。
自从知道是他删掉照片,她越来越觉得,他在逐步突破她的底线。
送戒指,弥补的是他内心荒芜,他故意选大一圈,未尝不是想告诉她,别太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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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途云策总经理办公室,庄继昌锁门,顺手摁下电雾玻璃开关。
里外隔绝。
庄继昌脱下西装,边挂起来边问,“你今天开会话倒少,转性了?”
“少听多说,”余欢喜暗里怼他,坐在沙发上他日常坐的地方,“这谁说的!”
闻话,庄继昌回头看她一眼,挂好衣服走过来,顺势拽着她手腕,轻轻一拉。
两人悄然更换主次。
庄继昌坐下,将她拥在怀里,坐他腿上,抬起她指尖,“怎么不戴了?”
“太招摇。”余欢喜说。
她不想时刻提醒自己是他的工具人。
落在他耳中,庄继昌只觉她近来又比过去懂事不少,宠溺一笑,摩挲她骨节。
“大大方方戴!”
余欢喜搂他脖子,照耳根亲了一下。
“甭皮!”庄继昌蜻蜓点水回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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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他心情好,“昌哥……”余欢喜咬咬嘴唇,欲言又止。
“说。”
“刚开会你也瞧见了,梁乃闻上位副总,可新业务部,他不一定能玩得转。”
“他不是陈总,干不来身兼数职,我们是不是得未雨绸缪。”
“我觉得……”余欢喜卖个关子,拖腔带调,观察庄继昌表情。
“有话直说。”
“王千里挺好。”
“……”庄继昌摸着她的手,一顿,审视瞟她。
好一个未雨绸缪。
她再次与他不谋而合。
其实,他知道她措辞委婉,本来的意思,应该是“卸磨杀驴”。
never哥对下属一向大方,过去几个部门经理虽然与他平级,却为他马首是瞻。
防止梁乃闻做大、功高盖主的最好办法,就是将他管理权分散。
最近,他的确在考虑新业务部总经理人选,王千里是备选,但不是第一选择。
在他心里,更倾向于杨简。
“王千里?”庄继昌默念一遍,饶有兴致想听她的解释,“怎么说?”
“他讨厌梁乃闻。”余欢喜言简意赅。
“……”
庄继昌略一思量,旋即笑出声,欣慰抚摸她眉眼,“你真是青出于蓝!”
王千里一直在新业务部,他经常和吕宫打羽毛球,吕宫又是梁乃闻师兄,提拔王千里做业务总,三人正好互相牵制。
“这样never哥就不能再这么太平了。”
庄继昌满意点头,将她搂的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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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管理平台横幅任命通知下来。
杨简拦在余欢喜面前,“你这女人,还是真是天蝎座有仇必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