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时下班 作品

第228章 228 现在

门口,四杯美式热气氤氲,高谦山手端茶盘,一脸淡定,看也不看祁星驰。

庄继昌提眸看他一眼,视线一顿。

得到默许,高谦山走进来。

在场其余几人默契停止讨论,相互对视,静静观察。

高谦山目不斜视,半字不吐,修长手指捏着杯沿,将咖啡依次搁茶几上。

祁星驰早就口干舌燥,索性主动抓起一杯,烫得他舌尖一麻,“我靠!”

“……”

高谦山瞥他,慢条斯理放好,潇洒转身退出去。

见状,严我斯和侯素无声对望。

他不由扭脸张望,心道这孩子真沉得住气,又有眼力见,是个搞行政工作的苗子。

当助理可惜了。

“……”

脚步声渐远,庄继昌抬眼。

秒懂。

严我斯识趣从里头带上门。

-

他要牺牲余欢喜。

穿过走廊,高谦山抠着茶盘边沿,默默运力,掌心硬生生硌出一条深紫色血痕。

庄继昌就是这样的人。

傲慢的精英阶级,从来只爱自己,无限推崇绩优主义,利益高于一切。

真心错付无疑是种自戕。

茶水间。

高谦山放下茶盘,洗净手冲壶,关闭咖啡机,将一切收拾妥当,拉开防火门下楼。

-

漏尽更阑,消防楼梯间黑黢黢。

高谦山克制放轻脚步,操纵光与声的平衡,始终不曾吵醒声控灯。

奔赴得值得,放弃要利落。

师父不该为这样的男人放弃前程。

走出新图大厦。

高谦山拨通余欢喜电话,“出事了。”

他声线在雨夜显得格外凄冷。

路上,一汪掬满雨水的浅坑,散落一片寂寥的倒影,被夜风吹起涟漪,倔强挣扎。

-

“……你要有心理准备。”

笑死。

p0测试事故要她准备什么东西。

“别杞人忧天!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呢!快睡觉!没看几点了!”余欢喜催他。

“……”

“……晚安。”高谦山欲言又止。

挂断后,回味着他隐晦措辞,余欢喜清晰感觉到她的心跳,正一寸一寸凝滞。

忽而手臂发麻,手腕一抖,膝头平板应声摔在地上,屏幕一亮。

壁纸是一张庄继昌挺拔背影照。

她拍的。

去年五一带教师团去壶口瀑布。

漫天黄沙水雾,浊浪蔽日,景观河道人潮汹涌,庄继昌自驾,从天而降。

呆望照片。

余欢喜的心像被狠剜了一块。

高谦山欲盖弥彰未说出口的下半句,她猜到了——庄继昌要牺牲她。

“……”

余欢喜胸中浊气奔涌。

寻寻觅觅,她终于找到了答案,怪不得我一直猜不透你,原来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

雨丝敲打落地窗,细细密密。

余欢喜扭头,抱膝看着窗外许久,直到眼眶泛酸,才回眸失神一笑。

春节前,她看到新闻,默乐投资宣布总裁谢逍婚讯,附带了一张简单的生活照。

夜景黄浦江,大光圈虚化。

谢逍将林眠揽在臂弯,目光温存凝望着她,林眠注视镜头,笑容灿烂。

现在想想,也许,那就是爱的样子。

“……”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

余欢喜以掌覆面,忍不住一阵酸涩。

我可以自己爱自己。

但是,架不住有时候真的很想很想,会有那么一个人,偏爱我。

最伤人的一刀,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

不知过了多久,余欢喜感觉心跳比头先宁静。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不生气,也不难过,更没心思大哭大闹,她甚至有些理解他的选择。

站在他的视角,当问题大于爱,解决她,的确要比解决问题更容易。

因为。

庄继昌永远roi优先。

-

前途和她。

这算不算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余欢喜苦笑。

她起身将平板放回原位,去书房拽出书柜最下层一个纸皮箱,浅蓝色的。

掀开盖子埋头深呼吸。

一捆一捆新钞,油墨香扑鼻,熟悉而迷人,这他爹的才是女人该有的安全感!

“……”

每一次呼吸过肺,她都清醒一分。

接连数次。

余欢喜徐徐起立,双肩微微向后打开,如同穿了一件昂贵的塑形内衣,从此挺胸抬头,俾睨众生。

收好箱子,她去盥洗室抹了一把脸。

-

镜子里,余欢喜再度审视镜中人。

没有华服加持,素面朝天,海藻般的头发高高挽起,只是,眼神逐渐清冽。

“……”

余欢喜看表,凌晨三点。

危机公关处置,棘手问题不过夜,天亮之前一定会有结果。

如果庄继昌真的决定牺牲她,他就一定会亲口告诉她。

牺牲可以,要有价值。

她不恨他给的致命一击,以身饲虎,既然庄继昌一直把她当成趁手的兵器。

那么现在——割肉时刻终于来了。

“……”

地低为海,人低为王。

余欢喜再次深呼吸强迫自己沉下来。

她必须得迅速想清楚。

问他要什么。

-

夜雨未歇。

门廊,传来轻微响动。

庄继昌疲惫一推门,换了鞋,胡乱脱掉外套,沉倚沙发。

余欢喜兴奋地一夜没睡,咬牙眯眼,防止眼皮乱颤,全身紧绷一动不动等他。

“……”

熬的她脚心抽筋,庄继昌也没进来。

把他家的。

余欢喜悻悻翻了个身,看看表。

凌晨四点半。

-

时间紧迫。

余欢喜悄悄坐起,揉乱头发,又穿上他走之前的吊带裙,露出锁骨下一小块吻痕。

佯装睡眼惺忪,趿鞋走到客厅,到处黑魆魆的。

要死。

庄继昌直直睁着眼睛入定一般。

像一尊铁佛。

-

“昌哥……”余欢喜轻轻低唤一声,乖巧走过去,挨着人坐下。

他衬衫上烟味好重。

余欢喜屏息,伸手摸上他的脸,下巴胡渣微扎,两颊冰凉,隐隐丝丝潮意。

“昌——”

不等她说完。

庄继昌反扣住她手腕,粗暴欺身找她嘴唇,余欢喜被他死死摁住,惊诧仰面躺倒。

良人如坠云端,孟浪像消失的月光。

夹缝里春情不绝,烈火焚身。

长吻如霜。

横冲直撞闯入,呢喃撕心裂肺,尤似一场兵荒马乱的救赎。

颤抖,彷徨,铿锵,离场。

-

事后。

庄继昌第一次没有直接去洗澡。

他随意拽过一件睡衣,然后伸手,抚摸她心口。

深深浅浅的烙印,还带着他的体温,爱与欲的烧灼,让他隐隐作痛。

她眼眸如墨,他不敢看。

-

“你怎么了?”余欢喜喃喃。

一语未了,她不受控制,打了个冷颤。

“……”庄继昌喉结滚动。

两人赤诚相对,春情萦绕,一地狼藉,叫他怎么说得出口。

“……”

相顾黯然。

时间,如画地为牢。

-

“昌哥。”余欢喜主动叫他。

他抬眼,仍旧不直视她。

“你再不说,天就要亮了,黄金4小时,怎么能被做爱浪费。”

!!!

庄继昌错愕,震惊,猝然攒眉盯着她,喉咙里低吼出一句,“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你放心,昌哥,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

余欢喜看着他。

“……”

庄继昌蹭地站起身,徘徊两步,借天光捞过真丝睡裤套上,松松垮垮挂在腰际。

他揉捏眉心,凝神几秒。

快步去玄关取来平板,顺带给她稍了一件衣服,没细看是裙子还是睡衣,扬手一丢,扔她怀里。

然后。

庄继昌解锁平板,点开一个文件。

信息同步间隙,他刻意回避眼神交汇。

“……”

余欢喜身无寸缕斜睨他。

-

多终端同步完毕。

庄继昌点开一页声明,垂眸良久。

法务和行政审过三遍的措辞,万无一失,只消他一个电话,就会对外发布。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余欢喜就是那个“东风”。

“……”

庄继昌递平板给她,眼神不自然地扫视,最终定在她脸上。

“什么时候知道的?”

余欢喜伸出手,眼底明亮,狡黠一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