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逛了圈园子,宜修便被诊出了喜脉。
这个消息真可谓让所有人都惊喜万分。
最高兴的莫过于宫中的德妃和乌拉那拉氏了。
德妃这两年看着两人感情越来越好,心里也是满意高兴的,唯一差强人意的就是子嗣了。
老四是她的孩子,她当然想要抱孙子了。
但宜修是自己的侄女,也为了乌拉那拉氏,德妃想要宜修先生下嫡长子,也就没提赐人一事。
现在听闻宜修有了身孕,她高兴之余也松了口气,马上喊了竹息,挑了好些东西送到雍王府。
自己又去了小佛堂,希冀佛祖保护,宜修能诞下阿哥,这一胎母子平安……
嫡母觉罗氏和费扬古也是高兴不已,两个女儿同一年嫁出去,却几年了都没个消息。
若不是宜修有牛痘的功绩在,只怕说亲时乌拉那拉氏的女子都要受点影响。
倒不是说不好婚嫁,他们这样的满洲大族,又有德妃和四福晋在,多少想巴结的。
只不好高嫁了,宗室大族挑媳妇都想要四角俱全的,若是听说这家女子生育艰难,难免也挑剔。
像是柔则,进门三年,婆婆已经做主给庆泰纳了两房妾室。
说的也是为子嗣计,这谁也说不出什么别的来。
觉罗氏听柔则说庆泰对她还是很好,与那两位妾室无甚感情。
可觉罗氏哪能不知,有了孩子,庆泰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会给那妾室些体面。
长久下来,庆泰和那妾室就有感情了,哪怕不喜欢,也少不得为那妾室打算一二。
好在那是个格格,觉罗氏本想着叫柔则把孩子抱到膝下抚养。
这样既可以减少庆泰往妾室那去,也可以把孩子捏在手里,防止底下妾室闹妖。
可柔则却说见不得母女分离,硬是拒绝了。
觉罗氏那会只劝她,你们都住在一个院子里,算不得分离……柔则还是没应。
看她态度坚决,而且那孩子也不得庆泰,不得佟佳氏重视,觉罗氏这才没多劝。
不然压着柔则,她也要柔则把孩子抱到膝下的。
觉罗氏在府里是日日在家拜佛求神,只盼两个出嫁女儿谁有孕都好,有时一天下来眼睛都让香熏红了。
这次听到宜修有孕,她高兴的又是撒赏钱,又是谢漫天神佛,要不是还有些理智在,怕不是要放鞭炮了。
这不仅说明她们家女儿身子没问题,那宜修怀的可是雍亲王的第一个孩子,一半的几率是嫡长子!
这也导致,本来两人只有面子情的,可觉罗氏的热情,都说亲额娘估计也不过如此了。
什么补身子就送什么来,鹿茸、鲟鳇鱼都送了两车来,又怕她贪吃,把胎儿吃过大,又来好一顿嘱咐。
王府只宜修一个年轻主子,虽有德妃派了嬷嬷来,觉罗氏还不放心,也派了两个嬷嬷来。
现在李嬷嬷都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炖汤给福晋喝了,每次炖个什么汤都要好几个嬷嬷商量着来。
外公听闻消息,哪怕有府医在,他也每日都要来给宜修把脉一次。
宜修本来想拒绝的,天寒地冻犯不着让老人家天天跑,外公却道:“你只当我替你额娘看你一回……”
短短一句,宜修再也无法反驳,只安排了马车,每日最暖和的正午去接来。
柔则和三嫂也是听闻消息就上门来恭喜,三嫂膝下已有两子,小的那个也是今年才出生的。
来的时候还特地带了件孩子的小衣,悄悄告诉她,阿哥的衣服也会招来阿哥。
宜修当然不信这些,但也谢过她的好意,笑着收下了。
柔则关心了她身子,又说回去给她些绣肚兜和老虎帽送来。
两人还商量着,花纹不如就绣大将军和后头的两只鹤……
……
她怀孕一事,加上临近新年,免不了人情来往,那些兄弟和下属,看着关系远近都要送礼去。
还有府里住着的幕僚也少不得安排好车马钱物,送他们归家团圆……这些内务一直都是宜修操持的。
工部那边年底收尾,胤禛也要操心那边,后面还要上折子的。往年是王府里管事太监嬷嬷,她们会按照去年的例拟好了礼单,交给宜修最后增减一二。
今年胤禛没让她操心这些,只让她坐那,跟她边聊边写,还把工部的账册都拿回来,尽量在家办公。
今日下雪,宜修让准备了鹿肉锅子,又温了酒等着。
冬季天短,钟表才过四点,天色就慢慢暗下来了。
眼见天黑,胤禛还没回来,宜修就让人拿了灯笼在门房那等着,话本也时看时放,不时看看门口。
剪秋几人对视一眼,就要上去凑趣几句,就听外面一串的脚步声传来。
就有丫头赶紧去撩门帘,剪秋和绘春赶忙去扶着宜修起身,绘春还笑道:“福晋慢些,王爷见您着急,他也要跟着着急了。”
宜修果然动作一慢,嘴里却道:“好个丫头,还敢笑话我了。”
剪秋笑道:“都是福晋惯得她无法无天,依奴婢说,就该再早些把她嫁出去呢。”
跟着她的四个春夏秋冬年纪也大了,宜修成婚没多久,就把她们的婚事也提了出来。
染冬和绣夏都已经嫁了出去,也常来给她请安,在外头也替她看着外面的庄铺。
绘春拖了一年,今年相中了人,也已经订了亲,婚期定在明年春季。
至于剪秋从没有过这个念头,宜修问过她后,她甚至直接自梳成了嬷嬷。
眼看绘春的好日子就在跟前,私底下,她们就爱拿婚事打趣一番绘春。
绘春就要反驳,听见门口有人进来,轻轻冲剪秋哼了一声。
胤禛带着一身风雪走进来,见宜修要过来,忙叫她别靠近:“我身上冷着呢。”
他站在火盆边脱大氅和帽子,边笑道:“前才在说什么,门口就听你们笑了。”
宜修当然不会说她们私下打趣绘春的事,只问道:“你今儿怎么这么晚回来。”
胤禛烤了烤手,不那么冷了,才过来牵着她坐下:“你不是说近日菜色吃腻味了,想吃新鲜瓜果吗?我给你淘换了些回来。”
宜修一愣,冬季温泉庄子都会送鲜菜进宫,只量不多,分到府里就更少了。
他们府里当然也存了菜,只多是些冬笋,豆芽,韭黄……用膳时,她就略微提了一嘴。
宜修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拿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雪花化去留下的痕迹:“冷着了罢。”
胤禛笑着拉下她的手:“你怀了身孕,我又帮不上忙,只给你找点吃用的罢了。”
宜修看着他也没说什么感谢或不必麻烦的话,只笑道:“我给你温了酒,你先喝一杯暖暖罢。”
胤禛跟在她身后:“你今儿身子可好?可用过膳了?”
“好着呢。”宜修回头看他笑道,“往日你总要叮嘱我,等你回来一起用膳,现在倒催我先用了。”
“这得怪二妹妹你自己……和仙子一起用膳,光瞧着,我都能用一碗饭了。”
“你再说……”
两人上了饭桌,胤禛拿了酒壶:“先少吃两口,我带回来的让人送去厨房,就该端来了。”
宜修便给他夹了锅子里的笋:“好,待会我都吃干净了。”
“吃了我的瓜果,二妹妹可有什么回礼?”
宜修看他眼眸满是笑意,便知他嘴里定没什么正经话,可又好奇他又能说出什么花样来:“那……你想要什么?”
却却听他突然用筷子一敲酒杯,唱了一句戏文:
“……只盼仙子动凡心……”
……
正月初一进宫赴国宴时,宜修的肚子刚满三个月。
她裹着厚厚的白狐大氅,刚和胤禛两人到了太和殿门口,就见十三十四跑来了。
两人一个十一岁,一个十三岁的年纪,个子却是只比他们矮半个头了。
这会跑过来,只看着他们的笑脸,好像都暖和了些:“四哥,四嫂。”
胤禛点点头:“外间还冷,你们不进去,在这做什么。”
十三正想说里面闷,在等他们的话,旁边十四却大喇喇道:“我想看小侄子……”
宜修忙打断他:“谁说是侄子了,日后可不许说了。”十四哦了一声,又凑到她身边,好奇道:“还有多久出生?我还等着教他读书骑马。”
宜修就笑道:“那你现在可得好好用功,你若学的不好,我就只让十三教。”
十四不服气:“十三也不过比我多学了两年……而且他房里都有人了,那会也许都有自己的孩子,才没空教呢。”
十三脸有些红:“十四!”
宜修一愣,瞧了眼十三,她都忘了,这个年纪的皇子若是身子没问题,都有教导人事的宫女了。
她回神忙叮嘱道:“十三你还小,心思还是多放在功课上……待你大了选秀,我和德额娘指定给你挑好的。”
宜修还挺不好意思的,可十三的额娘章佳氏一直病着,德妃见到两人,注意力又大多在十四身上,这会又讲究早生子什么的……
宜修是他们的嫂子,也算看着他们长大,少不得多说了两句。
十三就笑道:“四嫂莫担心,我都知晓。”
宜修一直对他放心的,这会转头看十四:“还有你,好奇心别那般重,若让我听到什么信,仔细你的皮。”
十四不乐意了,他从宜修身边走到胤禛身边:“我还什么都没做,四嫂就对我这般凶……还是四哥好。”
宜修就笑道:“那可怎么办,你四哥待我也好,你猜猜,到时他站哪边?”
十四就期待的看向胤禛,胤禛和他对视一眼,面色风轻云淡的往宜修那边又靠近了些。
十三毫不留情的笑出声来,眼见十四就要恼羞成怒跑走,宜修笑道:
“府里园子修好了,我姐姐那还送了两只鹤来,本想趁你们新年有空,请你们去赏雪烤肉的,既然十四恼了我,那十三你自己来罢。”
十四已经走出两步的脚,又拐回了宜修身边:“四嫂,我没有恼你,刚才是恼四哥……”
一行人就这样进了太和殿,德妃早派了嬷嬷等候,他们就要分开走了。
太和殿外间摆满了桌子,坐的是朝中大臣,殿内坐的就是王公宗室,后妃和她们命妇是在更后面的内廷。
位置也都按着长幼和爵位排的,比如前头胤禛的位置,在三阿哥诚郡王前头,大阿哥直亲王后面。
内廷里的位置也是这样安排。
上首是皇太后的位置,对面是管理着宫务的四妃及嫔妃,只还空着。
三嫂就在旁边的桌子,此时笑看过来:“一路过来可冷着了?先喝盏热水吧。”
宜修应了好,看着她夸赞道:“三嫂今日气色真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她们都穿着差不多的吉服,只三嫂脸色红润,眉间也洋溢着愉快。
三嫂摸了摸脸:“这般明显吗?是我那弘晴,冬日至今还没发病,太医也说身子好些了,这还得多谢你。”
三嫂的第一个孩子叫弘晴,生下来身子就不好,从小饭和药就是一起吃的,有时还不给吃饭,让饿着。
本来那会三哥和三嫂两人都小,生下的孩子身子弱就算了,还要饿着,没有营养身子哪会好了。
宜修去瞧的时候,便劝着让三嫂喂些饭食,三嫂那会也犹豫着,但看着弘晴的身子治了这许久也没起色,便试了试。
刚开始看不出什么,日子长了果然有用。
宜修赶忙恭喜两句,又道:“谢我做什么,都是你这个额娘照顾的好。”
三嫂免不了又问了她的孕相好不好,宜修自然也答好的。
说了两句,三嫂又用帕子掩了嘴,小声道:“你怀了身子,可有给四弟推个小丫头?”
宜修一愣,老实道:“没有。”
三嫂眼里露出些落寞,叹口气道:“你莫嫌我多嘴,你们感情我都看在眼里,只男人在这上面都是管不住自己的。”
“与其你日后知道他……伤了心,还不如先开口,还得他两分感激……”
宜修只笑道:“多谢三嫂的心意,我知晓了。”
她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没有担心半分,也没有多思半分。
她也是此时才发现,她对胤禛是如此信任。
她只想着。
若有人年年月月日日,在你耳边诉说着爱意。
谁都会如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