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她也是如此自信,只可惜……
不过看着四弟妹一如既往的好气色,好像从她们第一次见面,四弟妹便是如此。
几年过去,老天好像都特别眷顾她,只让她容貌更盛了些。
她不由得有些羡慕,估计也只有像四弟妹这样府中清净,常年生活顺遂的人才会如此了。
宜修不知她在想什么,还笑道:“我府中厨子琢磨出鱼的新鲜吃法,上次给你拉去的鲟鳇鱼可吃了?我晚些把那法子抄了,让人给你送去。”
三福晋就笑道:“那都是你家里让你补身子的,你倒是送我那些……”
她说着看了眼大嫂空着的位置,小声叮嘱道:“你可千万养好身子,别仗着年轻就不留意……”
宜修知道她的意思,大嫂前两年生下了大阿哥的嫡子,可连续生子带来的损伤,让大嫂没多久就跟着去了……
也不知直亲王有没有后悔,盼来的嫡子身子不好,还赔上了妻子的一条命……
说了两句,就听唱名,舒妃到了。
听到这个名字,宜修好奇的看过去。
舒妃是后宫很特别的女子,之前她去德妃那的时候,看德妃提起舒妃时都暗含不满。
其实像德妃这样孩子都娶妻,要做玛姆的人,不会多在意皇上又喜欢上了哪个小姑娘。
可这舒妃爬的太快了,满后宫谁不知道皇上有多吝啬位分,多少生育过几个皇嗣的嫔妃,还只是个庶妃。
德妃这些占据高位的,除非有好出身,剩下都是凭子嗣资历慢慢熬上来的,可这舒妃,也无家世,只去年诞下一个十七阿哥,就被封了妃。
宜修看着走进来的舒妃,也难怪皇上喜欢,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大家都穿着吉服,她就美得很突出。
舒妃一身的书卷气,眉间好像自带一抹愁绪,这让她笑起来就格外动人。
三嫂也悄悄跟她咬舌头:“听说还是个罪人之后……”
看来不止德妃不喜欢舒妃,三阿哥的生母荣妃也不喜欢……
接着就没时间说小话了,四妃和太子妃陆续到了。
皇太后是最后到的,得脸的会蒙语的嫔妃都去给太后逗趣,她们小辈没提到名字,是不能随意插嘴的。
因为知道她怀了身孕,倒是被叫到两回,说些冷不冷,别喝酒之类的关心话。
散场的时候,除了德妃那安排的人,三嫂也一直护在她旁边,一行人刚出内廷,就见胤禛站在门口。
他穿着大氅背对着门口,站在一棵被雪压弯的树前,好似赏雪一般,手里还撑了一把伞。
三福晋也瞧见了,她辨认了一下才认出来,冲宜修挑眉:“看来是我多事了。”
宜修便笑道:“三哥定是在前头喝多了酒,待会你才事多……”
听到说话声的胤禛回过头来,快步过来把伞撑在了宜修身边,挡住了寒风。
这才看向三福晋叫了声三嫂。
三福晋看见胤禛的动作,眼里划过一丝恍惚,她都想不起三爷上次为她打伞是什么时候了……
听见‘三嫂’才回过神。
三福晋笑着应了声,拢了拢斗篷的帽子:“四弟来了,我也就放心了,你们回去路上仔细些。”
三嫂那自也有荣妃派来的人跟着,宜修便只应声。
等三嫂的身影消失,宜修看向旁边的胤禛:“又没下雪,撑伞作甚。”
胤禛一手撑着伞,一手钻入宜修的披风里,抓住了宜修的手,和她十指相扣:“风那么大,把二妹妹脸刮坏了怎么办。”
宜修挨着他慢慢走:“就没个正经话……那手套子可还保暖?”
胤禛当然也知冷热,他撑伞的手戴着宜修叫人给他缝的手套。
冬日有急事或宫里传召,再冷胤禛也得快马加鞭,她就让人做了皮手套给他。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做……她能做一件板正不带绣花的寝衣,已经花尽心力了……
胤禛却不管的,他只认是二妹妹特地为他做的:“二妹妹给我做的,莫说手了,心都是暖的。”
宜修瞥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你今个又是第一个走的?”
国宴朝中大臣都在,多数都难免攀关系交人脉……便是和同僚互道一声新年,也要多留一阵的。
“十四那小子谁都要撩拨两句,再留一会,怕不是要来找我……”
……
等上了马车,胤禛躺在宜修腿上,眼睛半眯时,宜修才低头跟他说了,方才三嫂让她推个丫头的事……
胤禛一听便皱了眉,就要起身:“她与你说这个作甚?我们的事与——”
宜修看他难得着急的模样,忙按住他躺好:“你急什么……”
胤禛抿着唇,不再说话,眼神却一寸寸冷了下来。
车厢里也安静下来,宜修伸手搭上他的眉间,把他皱着的眉一点点抚平:“……做什么这般凶,我自然是信你的。”
胤禛看着她,轻轻叹口气拉下她的手:“我没有生气,也不会生三嫂的气……你还怀着身孕,莫操心这些……”
宜修见他气的眼睛都快红了,却装的没事人一样,还要来关心她……就忍不住扬起笑来。
见她还笑,胤禛心里真是又酸又恼……却又舍不得说什么,只把头撇过去。
宜修笑着把他的脑袋转回来,语气也似往日说些闲事一般平常:“我告诉你这件事,没有其他用意,只是想着,我好像还没亲口对你说过。”
“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些不是玩笑话……”“你如此,我也如此……”
胤禛脑中一片空白,思绪好似都暂停在这一刻,心却不由人,突的一跳。
胤禛现在脑中好似只剩下本能,他想起身抱着她,再也不压抑什么,而是直白又坦然的诉说一切——
他却又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
那只手从他的眉眼间划过脸颊,动作轻柔中带着主人的珍惜,最后轻轻落在他的心上。
然后他听见手的主人说:
“我一直都能听见……听见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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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满京城的人都在传,四福晋怀的是个阿哥。
倒不是听哪个太医说的,只是看四阿哥在这冬日整个人如沐春风,新年过去的大朝会上,连最不对付的吏部官员,都得了他一个好脸。
又听他到处淘换些新鲜吃食给四福晋,就都在猜定是要有儿子了。
连宫里的德妃都叫了胤禛去问,是不是真的。
胤禛扬着笑:“太医还未把出来,儿臣也不知哪来的流言。”
德妃见大儿子整个人都快冒花了,一头雾水:“那你高兴什么?”
胤禛惊讶道:“春江水暖,烧饼果脯,惊蛰田耕,春笋冒尖……这么多让人高兴的事,额娘不开心吗?”
德妃:“?”
见大儿子意气风发的走出永和宫,她看向竹息,对上了同样茫然的表情。
……
不止德妃叫了胤禛去,康熙帝在朝会后也把他留了下来。
进屋请过安,胤禛端坐着,笑道:“皇阿玛召儿臣前来,可有吩咐?”
康熙帝看四儿子肉眼可见的好心情,也不由得笑出来:“咱们父子也许久未一同用膳了,今儿得空一起吃顿饭吧。”
“是。”
见四儿子一顿饭比以往是用的多些,康熙帝暗自点点头,先问了些工部的事,见他了然于胸,也是满意的。
又问了些朝政上旁的事,连西北用兵也没放过,就像考校一般,一条条问的十分仔细。
到最后,康熙帝也没说多少夸赞的话,只心情明显更好了。
说完朝政,康熙帝才问了流言之事:“太医可摸准了?”
胤禛摇头:“只是外人胡乱猜测罢了。”
康熙帝只点头,倒也没多失望,四儿子只要身子没问题,便是这一胎是个格格,也无妨。
“你那可还有伺候的人?朕给你挑两个。”
康熙帝再是关心儿子,也不会去数他们每个府里有多少格格侍妾,只记着他们有几个侧福晋……又不是太子。
胤禛还是拒绝了:“儿子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现在只想让福晋好好生下来。”
康熙帝一听便皱了眉:“你福晋怀了身孕,你还守着她不成?”
胤禛笑道:“儿子不是守着她,儿子只是突然理解了皇阿玛。”
他一脸真诚道:“这个孩子儿子盼了这些年,他可能是我唯一的嫡子了……想到此,儿子便觉得怎么疼惜都不够。”
康熙帝眯着眼看着他,不知四儿子是不是在借此点他太过偏宠太子……
胤禛恍若未闻,只叹道:“儿子现在只盼着,真是个嫡子才好……儿子身子没有大哥好……”
听他提到直亲王,康熙帝心里也不由得叹口气。
自大儿媳去了,大儿子也是消沉了好一段日子,虽然他赐了不少女子,可也知道这于事无补。
大儿子一直想要嫡子的心,他还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大儿子鸳鸯失伴,他看着也不好受。
也没心情跟四儿子说话了,把他打发走,又叫传了直亲王来,打算好好关心一番,再商议下续娶一事……
走出乾清宫的胤禛,听到传唤直亲王的旨意,面色平淡,毫无异样。
他知道只要提到大哥,皇阿玛就定会被大哥吸引走心神,忘记他的事。
皇阿玛的父子亲情,除了太子,也只有大哥还享有一些。
他对此并无不悦,反而能加以利用。
他对皇阿玛没有多少敬重爱戴,自然也不会奢望皇阿玛对他有多情深。
就像他和德妃一样。
便是亲情缘浅又如何,他已经有了心安之所。
胤禛迎着阳光一步步朝前走着,眼角眉梢都是轻松写意。
阳光微醺,树木抽芽,满眼皆是生机。
他心情颇好的想道。
他喜欢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