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这一刻,季氏甚至感觉不到身下的痛,她坐在地上,仰着头,满眼震惊。


她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自己的真名是季若!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不住地回旋,大脑一片空白。


顾知灼居高临下地站在季氏的面前,似笑非笑道:“我说过,让你安分的。你呀,就是不听话。”


她弯下腰来,在她耳边轻喃,幽幽声仿佛来自地府:“你就算和季元初生得一模一样,你也永远成为不了季元初。”


“是不是?季若。”


季若。


季若!


这个名字一声声的回荡在季氏的耳际。


万嬷嬷惊恐地瞪大着双眼,细细密密的冷汗自额角滑落,忍不住地去看季氏。


季氏眼神空洞。


为什么会知道!


为什么?


顾知灼把她的帷帽扶正,断然道:“你不是季元初,你叫季若!”


“你占了季元初的身份。”


“你为了嫁进镇国公府,杀了季元初。”


“不,不对——”


季氏心中最紧绷的一根弦被拨动了,她的理智几近崩溃。


对顾知灼的恨意和畏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锋。


不能让人知道!她的瞳孔闪烁着一抹厉色,从地上跃起,一把卷起帷帽的纱帘就往顾知灼的脖子上套了过去。


死!去死!!


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顾知灼没有躲,她背对着隔扇门,小弧度地弯起了嘴角。


“放开她!”


隔扇门被大力撞破,顾太夫人奋力甩开一个陌生嬷嬷的手臂,跌跌撞撞奔了过来,她一把扯开季氏,惊魂未定地把顾知灼搂在了怀里。


顾太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力道也不够,季氏只被推得踉跄了几步。


季氏的理智在这时回归了,她猛地记了起来今天的目的。


她呆滞着挪动目光,就见到隔扇门已经完全打开,坐在里头的太后面有愠色地注视着她,周围那些熟悉的诰命或惊,或疑,或一个个表情古怪,瞠目结舌。


她做了什么。


她刚刚做了什么!?


完了!


季氏从脚底升起了一股冷意,冻得她全身打了个哆嗦。


啪!


一巴掌狠狠地刮到她的脸上,掌掴声响亮至极。


季氏被打得歪了脸,还没有痊愈的脸颊痛得她眼角泪水直冒。


帷帽斜到了一旁,露出了


藏在纱帘底下的那张脸她的面颊布满了一块块细小的结疤皮肤通红。


顾太夫人甩甩手憎恶地目视她把顾知灼搂在怀里反复用手去摸她的脖子看她有没有伤着。


“没事祖母。”顾知灼绝不会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风险。


“你这丫头……”


顾太夫人被吓得不轻抡起手往她背上拍:“你就不知道躲吗躲不了就打她啊!”


顾知灼默默垂下眸子。


上一世衙差一鞭子抽下来的时候是祖母把她护在了身后。


那个时候她就肯定了祖母是喜欢她的。


只是她没有季南珂会撒娇卖乖她被季氏捧杀的娇纵任性脾气又特别坏总爱和祖母对着来有如针尖对麦芒。


见她半天没有说话太夫人愣了一下顾知灼浓密的羽睫轻轻颤动:“祖母我好怕。”


顾知灼一委屈顾太夫人立刻就收了声大概是想孙女已经吓着了自己要再凶她就有点过份了。太夫人瞪了她一眼怒火向外发散:“都快被季氏给害死了灼丫头还不孝?怎么你们就非要顾家人全死光才行?!”


太后的脸色不太好看总感觉这字字句句都是在指责自己。


场面一度冷了下来。


礼亲王妃开口打破了沉寂:“顾大姑娘


礼亲王妃是被太后从京城特意传召过来的。


她亲眼目睹顾知灼落入圈套几乎要彻底背上忤逆的大罪结果都这样了竟还能翻盘!不止是她懵所有人都一样。


什么叫季氏是孤魂野鬼她不是圣旨赐婚的国公夫人吗?这还能有假。


顾知灼示意太夫人莫要担心她向着太后的方向屈了屈膝意味深长道:“太后娘娘原来您也在真是太好了。”


太后:“……”


顾知灼猛一甩袖抬手指着季氏冷言道:“当年先帝为我父亲指婚赐婚季家长房嫡女季元初为我父亲续弦。”


“聘书婚书写的皆是季元初之名。”


“但是季元初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死了。而她她是季元初的孪生妹妹季家次女季若!”


顾知灼冷笑道:“珂表姐说我不孝敢问太后娘娘我当孝顺谁!?”


天哪!


这句话几乎击溃了所有人的认知连太后都难掩惊容。


顾太夫人颤着声音道:“灼丫头你、你说的是真的


夫人在家不能忤逆父母才会如此行事。”


“求太后娘娘明鉴!”


万嬷嬷俯下身把头深深地抵在了地上。


愚蠢!季南珂冷淡地别过了头心里沉甸甸的。


哪怕季氏的态度早已明明白白地证明了顾知灼所言属实现在听到万嬷嬷亲口承认所有人照样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季家竟然真得利用孪生子样貌相同姐妹替嫁!


镇国公府的这桩婚事的是先帝亲赐的季家私自换人就是在抗旨。


抗旨之罪罪迁九族季家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万嬷嬷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太可怕了。


她劝过夫人让表姑娘安生地回来就可以不要再去招惹大姑娘的。


大姑娘的那双眼睛好像能够堪破一切的魑魅魍魉。


她怕了。


再这么下去她们会万劫不复的。


“说!”


太后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一声暴喝。


万嬷嬷抖了一下。


“当时当时……”万嬷嬷咽了咽唾沫战战兢兢地说道“季家的两位姑娘是双生子……”这句话她之前说过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在季家祖辈流下来的规矩就是双生子不祥夫人比大姑娘晚生了半个时辰一出生就被送回了老家也没有在族谱上记名。一直到夫人十四岁的时候季家把她接回了去。”


季家其实没有想过要把夫人接回去甚至从来没有对外提起过这个人。


是大姑娘无意中得知了自己还有一个孪生妹妹便恳求父母把妹妹接回去老爷开始说什么都不答应直到宫里派人来相看。


先帝打算把季氏长女嫁给当时的镇国公世子为续弦。


前朝亡了后季家子弟再无一人出仕这样下去只需要三四代家族就会渐渐落没。


季家当时已是急得不行宫中的这趟相看有如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在他们的头上。镇国公府在大启朝地位斐然若是能够顺势搭上镇国公府季家就还有崛起的机会。


这关系到家族的荣耀和未来岂能让人不重视。


季大姑娘季元初也因此在家中有了些许的话语权她执意要接妹妹回来老爷终究应了。


“两位姑娘生得一模一样谁也分不出来。”


二姑娘养在乡间但也没吃过什么苦打小身边就有两个婆子伺候


要做活,除了经常晒太阳和到处跑皮肤有些粗糙外,其他的与大姑娘并无不同,就连身高胖瘦都一样。


“后来,后来……


万嬷嬷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她低垂着头,继续说道:“宫中下了圣旨后不久,镇国公府派人送来婚书,定下了迎亲时间。太太带着两位姑娘去庙里上香,就在回来的路上,马车翻了,两位姑娘从山崖上滚了下去。


她呢嚅着:“大姑娘当场、当场就没了。二姑娘也受了伤,昏迷不醒。


“季家当时为什么不说!太后一拍案几,愤愤道。


万嬷嬷吓得用力磕头。


她心里怕,很怕,但是,为了她的二姑娘,她不能怕。


不然,她的姑娘是要没命的啊。


她是她一口奶一口奶从小养大的。她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了,她有的只有二姑娘。


万嬷嬷把额头深深地抵在地上,颤着声音道:“大姑娘死了,老爷说是二姑娘害的,说二姑娘是灾星,如果不是二姑娘回来,大姑娘就不会死。季家全让二姑娘给毁了。


“老爷差点打死二姑娘,又把二姑娘关进柴房里。


“后来,过了三天,老爷打开柴房的门,他告诉二姑娘,从今以后她就是季元初。


万嬷嬷抬起头,她的额头血渍斑斑,鲜血从额头流到了眼中,她眨了一下眼睛,咬着牙说道:“是老爷让二姑娘顶替大姑娘的身份的。老爷说,反正族谱上也没有二姑娘的名字,季家长房由始至终只有一位姑娘。就是和镇国公府订亲的那一个。


“二姑娘若是不答应,只有死路一条。


“求太后娘娘明鉴。


万嬷嬷抱着一丝希望,二姑娘也是季家嫡女,并不是外支或庶出,不过是一个名字不同,为什么不能将错就错?!


太后沉默不言。


季南珂扶着季氏,也一同跪了下来,小脸半抬,坚毅的目光中带着真诚。


“太后,这件事阴差阳错,我姑母也是无辜的。


“她在顾家八年,主持中馈,孝敬婆母,为夫家诞下子嗣,我姑母她有功无错!镇国公府理当视其为当家主母。


她道袍的衣袖滑下了一些,露出了缠在手腕上的纱布,昭阳有些不忍心,连声附和道:“是啊,皇祖母,京城里头从来没有人说过国公夫人不好,她儿子都生了,又为老国公守过父孝,为镇国公守过夫孝。如何当不


得嫡妻之名。”


这话也有道理。太后默默点头。


为公婆守过孝,本就是“三不去”之一。


再者,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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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赐婚季家是先帝的决定,现在弄成这样,一旦传扬出来,连先帝也会颜面无存。


不如补全了婚书,将错就将也就罢了。


季南珂察言观色,翘了翘嘴角,进一步道:“生身之恩大于人,养育之恩大于天。我姑母养育了元配的一双儿女,视若己出,顾家兄妹也理当奉她为母。”(注1)


顾知灼嗤笑:“捧杀欺骗,这叫把我养大?”


“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这叫我们兄妹视若己出?”


“她嫁进镇国公府八年,挪用亏空,贱卖产业,这叫尽职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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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我祖父守过孝,敢问各位夫人,若在孝期,你们府上的侍妾通房,难不成不需要一同守孝?怎么,守过孝了,就得一个个从此奉为嫡妻元配高高供着不成。”


“自是没有这样的道理!”立刻就有一位夫人板着脸出言道,“妻者,齐也,与夫齐体。没有三书六礼,就是无媒苟和,岂能与妻相提并论!”(注2)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在这件事上绝不能含混!这是作为嫡妻元配的尊严。


顾知灼指着季氏,直截了当地问道:“敢问太后,她是什么身份,让我兄妹奉其为母。”


“妻?无媒无聘。”


“妾?无礼无书。”


“顶多也就是个外室。”


顾知灼发出低低的笑声:“在我大启朝,元配的儿女得奉外室为母?”


“勋贵府邸得由一个外室当家做主?!”


荒谬!礼亲王妃道:“太后,万不可开此先河,乱了尊卑。”


季氏霍地抬起头,整个人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摇摇欲坠。


太夫人拉着顾知灼的手,说道:“我家的灼丫头最孝顺,谁说你不孝,谁该去治治眼,看看心。”


季南珂噎了一下。


哪怕没有明提,她也能感觉到,太夫人的这些话就是在说自己。


果然下一刻,太夫人就又道:“吃顾家的,穿顾家的,用顾家的,到头来,躲在顾家背后,狠狠地捅上一刀。白眼狼也不过如此!”


季南珂:!


大启朝立朝还不到五十年,太夫人就当了四十余年的诰命夫人,莽起来,压根不在乎太后也在。


她向着太后的方向欠了欠身,说道:“太后娘娘


,我顾家被骗婚在先,被蒙骗八年在后,还搭上了无数金银良田,求太后娘娘为我们顾家做主。


顾知灼面向季氏:“季家替嫁欺君,理当问罪!


“季姑娘,顾家会追究到底。


欺君之罪,罪祸九族。


天道偏爱季南珂。


她快成不了三皇子妃了,天道一定帮她,会给她留下转机!


顾知灼眉眼间带着挑衅的意味,继续逼迫道:“三皇子再喜欢你,他也不会娶一个罪女为正妃,你永远不会得偿所愿了。


“你完了!


季南珂垂下眼帘,羽睫遮住了她晦暗的眸光。


“姑母。您别做傻事。季南珂掐了一把季氏的掌心,“您想想琰表弟,您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


“您忍心让他如我一样,寄人篱下吗。


太后还没有定夺,季氏只要死了,她直到死前就还是国公夫人,哪怕死后被夺了国公夫人的诰命,也会因她的死不至于连累季家人。


有如醍醐灌顶,季氏也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她双膝颤抖地站了起来,动作很慢很慢,而就在站稳的同时,朝着柱子飞奔了过去,带着义无反顾。


命妇们满脸惶惶,掩面不敢去看。


砰!


侍卫挡在了她面前,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掀翻在地。


一块玉佩促不及防地从季氏的怀里滚了出来。


太后正要叫人把季氏拖下去,蓦地看到玉佩,差点失态地站起来,身体向前倾斜,直勾勾地盯着上头的祥云五爪龙纹。


民间用龙纹不可用五爪,也不可点晴,而这上头的龙纹有着一双栩栩如生的眼睛,内含闪电。


这……


太后使了个眼色,贴身的颜姑姑正要过去把玉佩捡,顾知灼已经先一步拿在手里,她把玩着玉佩的络子,目不斜视道:“太后。季氏这是想拿死来威胁您呢。


“想要一死了之可不成。


她举起玉佩,冷颜道:“哪怕拼个玉碎,我顾家也要讨个公道!


太后正要发火,就见顾知灼直勾勾地盯着手上的玉佩,这毫不避讳的目光让太后下意识地捏紧了手。


“此事。太后思忖再三,终于说道,“季家是由先帝赐婚,镇国公府又是超品勋贵,出了这样的丑事,还得由皇帝定夺才是。


“顾家就等皇上的公允。


来吧,若想保住季氏,就得付出我要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