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天 作品
第146章
“公子,咱们不理他。”
她说着,又拿出了一匣子的朱砂珠子给他看。
猫的瞳孔顿时竖成了一条线,尾巴疯狂地摇动。
顾知灼拾起一颗珠子引诱它:“你要这个呀?”
“咪。”
顾知灼没给朱砂珠子,生怕它吞下去,拿了一颗略大一些的红玛瑙珠子往地上一抛,猫兴奋地扑了过去,珠子滚着,猫追着,在亭子里头奔奔跑跑。
这些朱砂珠子是顾知灼特意让人打磨好的,去义和县前刚刚拿到。
她坐在那儿,用红绳一颗一颗串了起来。
谢应忱让人多拿了两盏琉璃灯来,把灯芯挑得亮亮的,放在她的身旁。
王星顺着刚刚的话题道:“你想要的最新型火铳,我得问问跟船的管事,这玩意,洋人那儿管得严,不太好买。”
“不如多找几个商人,从他们每一个人的手里买一部分零件,带回来后我们自己来组装。”
“如此,倒是可以试试。”
顾知灼把朱砂串成了一个手串,他们也商量了个七七八八,除了新型的火铳,王星应下了下回给他带两台新进改良过的纺纱机和织布机回来,谢应忱又托了王家出海时,带上几个人同行。
沈猫玩厌了珠子,枕着谢应忱的手臂睡得四仰八叉。
“公子,手。”
谢应忱伸出手。
顾知灼把手链给他戴好:“不可以拿下来。”
然后,又数了八十一张平安符,一张张亲手叠好放到一个红色的福袋里。
“挂上。”
谢应忱听话的很,和腰间的玉佩挂在了一块儿。
这就成了?王星想起当年被挂得像太清观千年柏的自己,默默地为自己掬了一把泪。
“表哥,你的。”
顾知灼也没忘了他,又拿了一张平安符递给他,并关上了木匣子。
满满一匣子的符箓一下子空了一大半。
王星惊了:“他八十一张,我一张吗?”
“表哥运气好,肯定能长命百岁活到九十九,用不上这个。”
“是是,要是不小心没活到,我就来找你是不是?”
说归说,王星还是把平安符放进了自己的荷包里。他看看天色道:“那我们走了?”
顾知灼戳戳猫脑袋:“你该回家了?”
再不回去,那位爷该急了。
猫睡眼惺忪地
打了个滚,坐起身来抖了抖毛,它先是蹭蹭顾知灼,又是蹭蹭谢应忱,蹭着蹭着就像是闻到了假苏(注。),兴奋地连胡须都翘了起来,舔了又舔,还不舍的啃了他手背一口,留下了两个浅浅虎牙印。
最后又经过了王星身边,王星把头凑过去,等着它来蹭。
啪!
猫一巴掌按他脸上,把他推得远远的,“咪呜咪呜出口成脏。
王星:?
顾知灼满意极了,夸道:“表哥果然气运旺盛。
猫是好猫,天黑了要回家陪主人。
它伸了个懒腰,走得昂首挺胸,尾巴翘得高高的。
顾知灼一直把他们送到仪门,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又目送着马车离开,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越想越不安生。
洗漱后,顾知灼拿出算筹和罗盘,盘膝坐在小书房的凉席上,乱七八糟地算了一通,发现每回的卦象都不一样,终于还是放弃了,倒头就睡。
义和县这一趟相当累人,回了家安定了下来,一睡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她看看天色还早,埋头又睡。
再醒来,天已经黑了。
天黑了,说明天没亮,顾知灼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又睡了过去。
这一回,是彻底睡饱了。
睡了一天一夜,神清气爽。
也饿了。
顾知灼喜欢趁着用膳的间歇,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琼芳也习惯了,她先说了一下喜子的情况,百济堂按顾知灼临走前的吩咐,每隔七天去给她诊脉开药,如今已经恢复的相当好。
“女学的管事夸孙添寿手脚利落,干活干的不错,郑四公子上回去的时候,赏了他十两银子,他立刻拿去百济堂还了一些药钱。
“他若想还就由着他。顾知灼吃着鸡汤面,“还有呢。
“您不在这些日子,有一些帖子。
顾知灼把最后一口汤也喝了下去,又夹起了一个珍珠翡翠包:“说说。
“宋家九姑娘请您下月初三去飞花宴。
顾知灼想了想道:“好。
“承恩公府的大姑娘请您去她的生辰宴,在下月初八。
哟?
“什么时候的帖子。
琼芳掩嘴一笑:“在您回来前。
原来如此,这要是现在,孙念怕是连办生辰宴的心情都没了。
“不去。
她和孙念素来没什么交情,请她十有八九是为了季南珂,她
没那么闲,跑去给人作陪。
琼芳接着往下说:“还有安阳侯府……”
顾知灼让雪中给她盛一小碗粥,就着包子慢慢吃,头也不抬地一一吩咐完,并道:“这几家,你去帮我拟回帖。”
琼芳应声。
拟帖子的活,一向是由琼芳来做的。她拿着拜帖先下去了。
这碗粥下肚,总算没这么饿了,顾知灼把筷子一放,没什么形象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可真是舒坦。
晴眉给她端了消食茶来。
“端去书房。”
顾知灼不想出门,她连头发都懒得梳,只用发绳绑了个马尾,就去了书房,往凉席上一坐。
手里平安符用了大半,还好,朱砂和黄纸柜子里都有。
顾知灼索性在书房里窝着,画了一天的符。
画符需要静气凝神,控制着笔尖完成符纹,在画废了几张后,顾知灼这些时日来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渐渐放松。紧跟着,笔尖一勾,最后一笔落下,是一张完美的平安符。
咦?
顾知灼歪了歪头,看着自己的笔尖,方才有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一种玄而又玄的气流变化。
这张平安符看着和从前没什么不同,但又好像很不一样。
顾知灼把平安符放进荷包里,打算过两天拿去让师父看看。
她静下心来接着画。
从平安符,到静心符,玄黄符,再到不太用的镇宅符,招财符,七七八八的画了十来张,全都没有刚刚那种玄妙的感觉。
从午时到,一直到太阳几乎落山,顾知灼方收了笔。
她拿过手边的算筹,又起了一卦,照样什么结果都没有,顾知灼捏着算筹若有所思,外头响起了琼芳的声音:“姑娘。”
“进来。”
琼芳开门进来,目不斜视地从地上写废的符纸旁走过,笑道:“姑娘,姑爷让人给您带了话,表少爷今日见着淑妃娘娘了,是姑爷亲自带去含章宫的,让您放心。”
那就好。顾知灼点点头。
“姑爷还说,他暂且约了礼亲王明日午时在天熹楼见,您若没时间的话,还可以改。”
“就明日吧。”顾知灼把算筹放好,“早点了了也好。”
顾知灼不想府里还有个“外人”在。
琼芳应诺:“奴婢这就去回话。”
“等等。”
顾知灼叫住她,递过去两个福袋:“你和晴眉的。”
琼芳乐呵呵地收下了:“
我拿去给晴眉。
琼芳一走,顾知灼舒展了一下四肢,把新画的符全都放进桃木匣里,又收拾好了用剩下的黄纸朱砂。
已近黄昏的天色,略有些暗沉,唯有天边还有一抹橘色的余韵。
顾知灼早早就歇下了。
和礼亲王约在了午时,巳时过半,谢应忱来府里接她。
一上马车,顾知灼先是检查了一下他的福袋和朱砂手串都戴的好好的,又环顾一圈,没看到小猫咪,她有些失望地问道:“猫呢?
谢应忱用手指卷起她的碎发,撩到了耳后,拉着她坐下:“猫没来。
他低低笑着,与她说道:“早上遇到沈督主,他问我,要不要把猫借我几天。
哪怕谢应忱没有多余的描述,光是这几句话,顾知灼也能想象出沈旭说话时的话调有多么的阴阳怪气,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容灿烂若春花。
顾知灼扯扯他的衣袖,兴致勃勃地问道:“是不是沈猫最近都不理他了。
“一开始还只是待一两个时辰,后来一天比一天久,这几天,我一早去文渊殿,沈猫就来了,一直待到天黑才走。
“去接你那日,猫许是在文渊殿没找着我,跑去镇国公府找我了。
“今儿一早,沈督主就来逮猫。
谢应忱刚到文渊不久,猫还在打滚撒娇,沈旭就闯了进来,问了那句话后,提着猫脖子上的软肉把它拎走了。
顾知灼乐了。
沈旭惯是口是心非,这是不乐意猫每天不着家。
她把头埋在他肩上闷笑,笑得双肩轻颤。
谢应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生怕她被口水呛着。
“公子。我想过了。
顾知灼仰头看他,嘴角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消失,脸上偏又一本正经,看得谢应忱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公子,你明天起,去哪儿都带着表哥。
谢应忱:“……
“好不好嘛。顾知灼摇了摇胳膊,尾音上扬,还打了个旋儿。
谢应忱:“……
他一点儿都不想整天跟王星腻在一起!
但是,她这模样,让他怎么拒绝的了。谢应忱的心跳很快,他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温言道:“王星表哥难得来一趟京城,总要四下走走,是不是?
“我听说,王星表哥这趟来,许是会尚公主?那也该多和丹灵在一块儿玩才对。
“怎能让他一直跟着我呢。
说的好有道理。
顾知灼犹豫了。
“这样吧。谢应忱再接再励,继续哄道,“你要不放心的话,你陪着我?
咦?
“你最近有什么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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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吗?
顾知灼认真想了想,好像没有。把顾琰打发走后,她可以闲上一阵子。
“你身手好,有你在我身边,我也可以放心。谢应忱勾着她的尾指,绕啊绕,语调让人沉溺,“你说好不好?
顾知灼被绕得耳垂发烫,心思全都在他的身上。
“好!从今天起,我哪儿也不去。
她一天给公子算三卦,总能蒙对一次的。
笑意在他眉梢洋溢,谢应忱眸光温柔。
等下了马车时,他还在笑,牵着她的手把她扶了下来,十指交握,掌心满满都是她的体温。
谢应忱早已在天熹楼定好了雅座。
今儿逢双,顾知灼记得归娘子应该在天熹楼,她看了一圈候在大堂的乐伎,没见着人,叫住小二随口问了一句。
“方才有客人点了归娘子。
小二在前头带路。
谢应忱眉梢一挑:“归娘子?
“她的琵琶弹的好极了,我本来还想听一曲,可惜了。
天熹楼一边临街,另一边是一个大园子,雅室一共只有四间,是在园子里临湖而建的一栋两层小楼,格外清幽。
他们到的不早不晚,离午时还差一刻钟,礼亲王已经在了。见他们终于来了,他放下了手上的茶碗,招呼道:“快坐。
小二躬身下去,为他们关上了门。
“王爷。
顾知灼屈膝见过礼,跟谢应忱一块坐在了下首。
谢应忱给顾知灼叫了一杯果子露,果子露还没有喝上,礼亲王开门见山道:“顾大姑娘,本王请你来,是为了顾琰的事。
不管怎么样,说到“顾琰这两个字,礼亲王还是面有尴尬。
顾知灼没有搭话。
做生意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能让对方以为他们有交情,漫天压价。
礼亲王是想赶紧了了此事的,他念及当时顾知灼把季氏卖给皇帝要的价,虽然心有点黑,但仔细想想又合理,他说道:“顾琰在顾家待了六年半,他所有的花费翻个倍,再搭上两个皇庄,你看成吗?
若换作旁人,是不敢和皇家谈什么条件,顾知灼不一样。
她十指交握放在八仙桌上,后背往圈椅上一靠,嘴角勾
起了一抹似笑非笑。
明明礼亲王是亲王,又是足以当顾知灼祖父的年纪,然而,被她的凤目这么一瞥,礼亲王莫名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气势上被压了不止一筹。
也是,顾琰这事,哪怕他偏心到眼盲心瞎,那也是皇帝的错,是自家理亏。
礼亲王清了清嗓子,追问道:“顾大姑娘,你觉得如何?
“王爷。顾知灼含笑道,“恕我直言,银子对王爷府上重要吗?
瞧这话说的,银子当然重要。礼亲王不是那等视金银为阿堵物的酸儒,连户部每天都为了银子焦头烂额,他有什么资格去嫌弃银子?但要说对银子趋之若鹜,那也不见得。到了他们王府这份上,他只要不造反,就不会缺银子。
这么一说,镇国公府肯定也一样。礼亲王无奈地笑了笑,小丫头说话还真是直白。
她这是在告诉他,镇国公府不缺银子,别想用区区银子就轻易打发了她。
“王爷,顾知灼幽幽叹道,“哎,我祖母打小把顾琰捧在手心里养着,精细地养了这么多年,如今突然说顾琰不是咱们的孩子,祖母实在是舍不得,她都哭了好几回了。哎,祖父祖母感情甚笃,祖父在天之灵,也不得安生。
“六年半付出的心血,岂是用金银能算得清楚的。您说是吗?
礼亲王尴尬地笑笑。
别说顾大夫人了,连他自己最最宠的也还是最小的孙儿。若是现在告诉他,孙儿不是他家的,那真是出多少银子都没法让他善罢干休。
可除开金银,他还能给什么?
镇国公府又缺什么呢?
礼亲王忽然心念一动,他试探性地问道:“金银照旧,本王可以做主,让世子立刻袭爵。顾大姑娘,你看如何?
顾以灿作为世子,顾以灿袭爵是要圣旨御批的,因为皇帝一直卡着,直到现在,镇国公过世已经三年,世子也还是世子。
顾知灼笑了,礼亲王以为说中了她的心思,正想跟她承诺会尽快办妥,顾知灼已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她说道:“我兄长是先帝亲封的镇国公世子,镇国公府并无谋逆之举,爵位本就是兄长的。王爷总不能用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让我镇国公府所受委屈,一笔勾销。
礼亲王:“……
顾大姑娘果真厉害,三言两语间,就让他感觉自己这价出的,实在太亏心。难怪连顾白白这么精明的人,也非要等他侄女回来后再谈。
“不过,王爷年事已高,中风刚愈,还要费心为皇上善后,我也不想太过为难王爷。
礼亲王捋了捋长须,在心里满意点头,顾大姑娘还是挺体贴的。
“王爷既提到了爵位,也行。
顾知灼坐直了身体,一下子就从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变得认真起来,连礼亲王也不由地跟着面露肃容。
“我镇国公府要一个王爵,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