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顾知灼往后靠了靠,靠在了墙垛上,和顾以灿头靠头轻声地解释道:“先帝暴毙,太子自戕,皇帝登基,人间帝王应天承运,定下天命。”


长风已死。


“太子平反,太孙正位,才意味着天命回归正轨。”


顾以灿:“所以,需要皇帝亲自下诏?”


顾知灼轻笑,笑容轻快。


她抬眼看向天空。


不知从何时起,天色变得有些奇怪,一半阴云密布,一半晴朗万里,泾渭分明,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她口唇微动,呢喃自语:“我说过的,我与你,要么我粉身碎骨,要么你顺我心意。”


“你给我,乖乖听话。”


声音方落,顾知灼的耳畔响起阵阵雷声轰鸣。


轰隆隆!


雷鸣声自头顶炸开,皇帝打了个激灵。


他的后背紧贴着铁笼,一低头,看到的是长风被雷劈过后,焦黑的皮肤,和那双死不瞑目的灰白双瞳。


皇帝咽了咽口水:“朕、朕……”


“求皇上昭告天下,废太子无罪。”


卫国公跪在最前头,他喉咙上的玉管已经取下来了,但发声还有些困难。这几天来,他在府里养病,浮躁的心在彻底静下来后,也想明白了很多。


三皇子确实非明主。


尽管三皇子性情优柔,容易糊弄,日后为君,也肯定会在朝上依仗自己。


可是,这前提是,他能登得上那个位子。


三皇子是中宫嫡出,卫国公原本觉得单是凭这个身份至少也能有五分指望,实在下不了决心另择新主。


毕竟满朝都知道,他投向了三皇子。


三心二意是为臣者大忌。


犹豫着犹豫着,结果还躺在榻上呢,就听说长风真人认下了毒杀先帝。


一旦废太子洗刷了当年弑君杀父的罪,单从身份上来说,谢应忱这个先帝亲封太孙,毫无疑问会凌驾于谢璟之上。


而三皇子若是没有了这最大的优势,还有什么指望坐上金銮殿。


卫国公当下觉得自己不能再犹豫了,再晚,别说是从龙,怕是连龙息都要闻不上了。


他拖着病体,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卫国公伏首叩拜,哽咽道:“废太子无辜而死,又万人唾骂,臣满心悲痛。若皇上执意不愿为废太子平反,臣唯有一死,以慰废太子在天之灵。”


他声音悲怆,铿锵有力。


他说着


左看右看突然站起来朝着登闻鼓的方向撞了过去。


他病体未愈走得跌跌撞撞头还没撞上就被锦衣卫给挡了下来。


卫国公抹着眼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先帝爷呀是老臣对不住您。”


“太子老臣不该听信一面之词就认定您弑君您怎就这样去了呢。”


“太子您就让老臣去另一头向您赔罪吧。”


卫国公用手捶地哭得伤心欲绝。


宋首辅的嘴角抽了抽这卫国公老了老了也太能演了。


瞧这装模作样的架势九成九是想在辰王面前露脸。


卫国公痛哭哀嚎。


还未入仕途浸染过的学子大多天性纯良卫国公一哭他们顿时感同深受一想起自己当年还曾写过文章咒骂废太子就悔得不行懊悔地连连痛哭。


又哭又喊又哇哇叫着去撞墙看得锦衣卫们一愣一愣的。


所幸锦衣卫这些日子都练过怎么拦人撞墙一拉一个准可还是抵不住有人趴在地上跟着卫国公一起哭。


哭着哭着卫国公打了一个响嗝大声道:“求皇上为废太子平反!”


顾知灼心里闷笑哀痛的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卫国公这胡搅蛮缠的劲头还确实有些能耐的也对皇帝的性情了若指掌。


皇帝扛不了压力又不是一个有主意的人。


皇帝遇事喜爱逃避在朝上向来是任由臣子们先争一轮谁争赢了他就向着谁。所以朝上才会是如今这番三党分庭各为利益的局面。这些是上一世公子教过她的。


她道:“皇帝要妥协了。”


皇帝目光不定。


四周各种各样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边他们的逼迫


从前先帝在朝上的时候一言可定江山。


而如今自己说的话压根不管用他们都在逼他。


“求皇上昭告天下!”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宫躲开这一切。


“朕。”皇帝咬了咬牙艰难地吐出了这一个字。


就算废太子没有弑君又如何都过去六年了废太子早投胎去了。


自己才是先帝定下的继任之君!名正言顺。


平不平反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皇帝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现在是安定人心要紧等他身子好了以后再慢慢来和他们算这笔账。


这么一想皇帝


的心定了几分。


他心中有再多的不甘和愤恨,如今也只能道:“传朕旨意,妖道长风因一己私利,对先帝下毒,先帝中毒驾崩,长风为逃避罪责,嫁祸废太子,以至太子被废自戕。”


“现朕查明真相。妖道长风已诛,废太子无罪,其棺当迁入皇陵,其灵应供奉太庙。”


“当昭告天下。”


“废太子从未谋害先帝,朕自当追封。”


皇帝一字一顿,艰难地把话说完了,他的右手握紧了铁笼的栏杆,唯有这样,才能让他撑下来。


“皇上英明!”


卫国公也不哭了,他跪直起身,头一个喊了起来。


“皇上英明!”


他的嗓音还有些闷。


学子们已经把带头撞墙的卫国公视为清流,他们也纷纷跟着高声,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一声压过一声。


“废太子无罪!”


占据了半边天空的乌云渐渐消散,露出了云下的太阳。


闷闷不绝的雷声也跟着消失了,晴空万里。


顾知灼露出浅浅的笑意。


下一瞬,她笑容一滞,胸口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剧痛,远比曾经的任何一次都要痛。


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谢应忱的手臂扶在了她的腰间。


“来人,摆驾。“


皇帝的脸色终于好一些。


话还没有说完,卫国公又往前挪了几步,俯首叩拜。


他抬起脸来,露出了脖子上缠了好几层的白纱布,一副垂垂老矣,满身伤病,但依然追逐着正义公理的铮臣。


他呼喊道:“求皇上为太孙正名。”


皇帝猛地看着他,双眸锐利的仿佛要变成一把刀子,把他生吞活剥了。


宋首辅冲卫国公暗暗竖起了一根大拇指。他这是拼命地要在辰王面前露脸,想要后来者居上呢。


卫国公梗着脖子道:“先帝下旨册封太孙,先前因着太子之过,太孙被牵连,可如今既然太子无罪,太孙也理该正名。”


宋首辅立刻跟上:“皇上,太孙当为国之储君!”


皇帝忍了又忍。


他有儿子,为什么要立一个侄儿为储君,荒唐!


“太孙名正言顺!”


顾以灿回首悄声道:“你不说上几句,趁机再逼一逼……”


话还没有说完,他声音一滞。


方才还埋在他肩上笑得正欢的妹妹,正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谢应忱的注意力早就不在皇


帝那儿了,他侧首,狭长的双眸眯起,喉咙发紧道:“先下去,我们去太清观。”


谢应忱心绪很乱。


她往日里瞧着一向康健的很,东蹿西跳,活力十足。但是谢应忱却是知道的,她时时都在承受着违抗天道的苦,她越是往前迈一步,所承受的苦头就越大,沉疴宿疾,积压她的身体里。


那天发现伴星暗沉,谢应忱已经相当不安了。


而现在,她更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好。”顾以灿答应了一声:“我带妹妹去,你先忙。”


“我去。”


父亲平反已成定局,有没有他在并不重要。


没有任何事比得上夭夭。


顾知灼摆摆手,有些虚弱的说道:“我已经好了。”


这一把天道输惨了。


难怪生气了。


顾知灼愉悦地闷笑着:“先把……”


她想说,先把这儿的事收个尾再去给师父请安,话还没有说完,她的眼前突然一黑,紧跟着,头朝下栽倒了下去。


谢应忱反应极快,把她稳稳地搂在了怀里。


顾知灼能够感觉到胸口持续的闷痛,也能够听到谢应忱焦急的呼唤,她想说自己没事,可是,她的眼皮沉沉的,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好累。


想睡……


顾以灿都快急疯了,连声喊着:“妹妹!妹妹。”


谢应忱立刻拿出了无为子给的丹药,塞进了她的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化为了药汁,从喉咙里滑下。


顾知灼的气息略微平稳了一些,顾以灿俯身把她抱了起来,往城楼下跑去,谢应忱紧紧跟在后头。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的身上,几乎没有人留意到他们的动静。


也就礼亲王,回头想把谢应忱叫过去问问他的打算,忽而就发现他不在了。


礼亲王:?


怎么这个时候乱跑!


谢应忱跟着顾以灿一口气跑到了城楼下。


顾知灼不让他骑马,于是,谢应忱进进出出都是坐的马车,宫门前就停有辰王府的马车。等顾以灿把人在马车上安顿好,谢应忱立刻说道:“灿灿,直接去太清观。”


顾以灿迟疑了一下,想说是不是先去趟医馆,但想到妹妹是道门中人,一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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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同意了。


午门的学子们全去了城楼上头,马车一路出来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重九赶着车,直奔城门。


谢应忱拉着她的手,


她的掌心冰冰凉凉的。


顾知灼总是嫌弃他的手凉,而如今,她的手比他更凉。


那颗暗淡的伴星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谢应忱把她的手攥在了掌心中,想用自己的体温让她的双手暖和起来。


顾以灿焦躁地掀起车帘,想看看到哪儿了。


“你们听说了没,原来废太子没有毒害先帝。


“皇上已经下诏了,是个妖道干的,人就在午门。


“我去看看。


街道上,到处都是这样的声音,也有一些人正往午门的方向赶去。


在喧闹中,马车很快就驰出了京城。


京城距离太清观需要一个多时辰,一路上快马加鞭,等他们到的时候,天色渐暗,观门已闭。


顾知灼这几个月来常来常往,有时还会住上几日,又时不时地让人送些东西来,上到观主,下到小道童待她跟同门师姐妹一样亲热。


谢应忱叩响山门后,小道童立刻把他们迎了进去,又赶紧去禀报观主。


谢应忱在前头领路,顾以灿抱着妹妹很快就到了后山的小跨院。


“哎哟。我的倒霉小师妹!


“快进来。


清平刚得了消息就迎了出来,见她这气息奄奄的样子,也急了,连忙带他们进去,快步匆匆地说道:“师父有一卦算不太明白,正在闭关呢,贫道这就去叫他。


顾知灼在这个小跨院里是有自己屋子的,顾以灿刚把她放在榻上,无为子也到了。


无为子依旧是一身简简单单的道袍,竹钗束发,他走得有些急,两袖飞扬,连一向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也显得有些凌乱。


“灼儿!


他一进屋,看了一眼榻上问道:“忱儿,是怎么回事?


“师父。谢应忱起身见礼,顾以灿也乖乖地称呼了一声“师父,让开了位子。


“我们方才在午门,夭夭今儿的脸色一直不太好……谢应忱在一旁与他说着事情的经过,一直说道,“皇帝圣旨,太子无罪,紧跟着没多久,夭夭就突然晕了过去。


无为子坐到榻边,给她诊了脉后,拿出了银针。


他的银针和顾知灼用的一模一样,都细若发丝。


无为子的手法更稳,也更快,几针下去,顾知灼的眼皮颤了颤,冰冷的双手有了些温度。


无为子一边施针,一边说道:“……贫道方才占过一卦。


他们到的时候,无为子正在闭关


解卦。


“卦象有些复杂贫道多花了一些时间。”


谢应忱喉咙发紧地问道:“卦象和夭夭有关?”


无为子点头他在卦象上看到了新的天命在渐渐成形。


这丫头横冲直撞真的让她做到了。


“逆天改命是要承受代价的。如今天命变了长久以来所有强压着的反噬和病痛就同时加诸到了她的身上。”


这一回是彻底压垮了她。


无为子又落下一针担忧地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颊。


“痴儿呀。”


“师父该怎么办?”


“怎样才能解如今之困。”


谢应忱和顾以灿齐声问道。


“重定天命。”


这句话无为子先前也说过。


然而如今天命动荡不知吉凶就连无为子的卦象也看不透。


唯有新的君王御极正位才是真正的重定天命。


谢应忱侧首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师父我想与她一同分担反噬


无为子看着他问道:“你不怕折损寿元。”


谢应忱但笑不语。


无为子思吟片刻道:“那就……”


“冲喜吧。”


额。


“贫道记得你们俩的婚事还没有下聘?”


“是。”


只提了亲他和顾家长辈商量过等到夭夭十月及笄后再下定请期。


“清平你去把为师的新炼那瓶丹药拿来。”


无为子继续下针慢慢地说道:“尽快先写下婚书把婚书交给贫道。如今的天命应在了你的身上你们俩一旦性命相连你的气运就能够暂且护着她。”


清平把那一小瓶的丹药拿了过来。


无为子倒出了一颗喂她服下。


收针。


“灼儿醒来。”


无为子的声音中用了祝由术顾知灼的长睫轻颤了几下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对上了谢应忱温和的双眸在他的瞳孔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道:“我们成亲吧。”


顾知灼微微张嘴:“啊?”


不是!她就累的稍微睡了一觉怎么就要成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