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公子,你怎么来了。”


顾知灼欢快道。


谢应忱扶住了她,上上下下打量着。


明艳的脸上神采熠熠,头发散开绑成了麻花辫,辫子上的珠花扎得稳稳当当,连头发丝都没乱。


这样子,压根就像是,根本没睡。


都快五更了,不睡觉?


啊!顾知灼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她的身体勉强恢复了六七成,师父一句话要好生养着,他可上心了。


顾知灼看了看天色,马上又理直气壮,抢先他一步道:“公子,都五更天了,你竟然还不休息!到处乱跑。”


恶人先告状是不是?谢应忱瞪她。


顾知灼的尾指勾着他腰间环佩,绕啊绕的,绕的他心都化了。


谢应忱捏住她作乱的手,掌心肌肤滚烫,力道却有如接住一片雪花般轻柔。


低头时,气息交融在了一起:“在做什么?”


“算卦。一不小心就晚了。”顾知灼注意到他抱在手上的东西,“公子,这是什么?”


“万民伞。”


伞下挂着的布条不少,收拢起来相当不容易,展开时有如一顶华盖垂下流苏,谢应忱双手扶着,挡在她的头顶。


谢应忱与她说道:“沈督主让秦沉从青州带回来的。”


沈旭确实是有心了。


知道夭夭需要功德来滋养神魂,甚至还为她拿到了万民伞。


“沈督主什么时候回来,猫想他了。”


沈猫天天一大早跑出门,中午回来后就坐在窗沿上,闷闷不乐地看外头。


“还要过几天。”


谢应忱说着,示意她往后退两步。


顾知灼依言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伞正面的最上头,是用金色的绣线绣成的一行字——


唯愿顾大姑娘长寿安康,无病无忧。


顾知灼笑了。她伸出手,一个字一个字地轻轻抚过,仿若这是什么稀世珍宝。


咦。


顾知灼微愕,有一股淡淡的暖意顺着手指涌入她的四肢五腑。


师父曾说,她能险死还生,是因为有无数人在真心祈求。


就如这把万民伞上的祈愿一样。


“公子,我很喜欢。”


顾知灼目视着上头的每一个名字,嘴角弯起,颊畔浮起两个浅浅的梨涡。


谢应忱扶着万民伞站在她身侧,仰望天空。


还不到黎明破晓的天色万里无云,在无数的繁星中谢应忱准确地找到了


那颗伴星。


它的光芒又璀璨了几分。


谢应忱心满意足地拉住了她的手不到两息


她仔细去看布条上的名字一点儿也不嫌烦。忽而她脚步一顿捏着一个草编的小蚂蚱一脸狐疑。


“咦这是什么?”


唔有点丑。


“我编的。”


编了三天终于有一个能看得了。


“真可爱!”


谢应忱:“……”


这表情一看就是在哄他!


哄的这么老练也不知道平日里干过多少回。


顾知灼捏着他的袖口嘿嘿笑着快速转移话题拉过一条宝蓝色的布条给他看:“这是五江府的。张子南和孔秀兰……他们俩就是在我在义和县时遇到的。公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义和县这个张子南挑唆流民闹事让我打趴下了……”


其实她一回来就说过。


不过谢应忱依然含笑听着替她撩开垂下的流苏时不时附和一两句。


顾知灼一点也不嫌累又指了一个名字道:“还有他我想着孩子病得重些药又不够就先管着孩子结果他前一天还好好的能打架过了一晚上直接躺下快不行了。病来得比孩子们还凶!我可厉害了把他救活了。”


“咦这是哪儿的?好多名字和手印。”密密麻麻一点间隙都没有。


“东阳县。”


哦哦。


顾知灼眸光微闪上一世谢璟领了地动赈灾的差事带季南珂去的正是东阳县。


后来十室九空。


“江言到东阳县的时候症疫正厉害死的人都顾不上埋全堆在了街上。江言临时又多调了一批药过去跟阎王抢命。”江言是他派去青州的人之一。


谢应忱和她一块儿把几百根布条全都看完了黎明的光芒照耀了下来映在这五颜六色的万民伞上带着些许的微光。


两人还真就一晚上没睡顾知灼让人在花厅备了早膳。


谢应忱一边喝着粥一边眉眼含笑地看她连白粥吃到嘴里也是甜丝丝的。


顾知灼:?


“我在想。”


“什么?”


“等我们成亲以后。”谢应忱眉眼温柔“就能和现在一样。”


一睁眼就能见到她。


她的气息早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他的血肉里与他一心一体。


顾知灼难得的耳垂红了


红呼吸略有些紊乱。她掩饰地提筷夹了一个虾饺给他:“公子今晚绝对不许熬夜了一更就得睡!”


谢应忱好脾气地连连应声就着她的筷子一口咬下。


“夭夭一会儿陪我去趟太清观。”


顾知灼挑眉看他。


“国师还是师兄最为合适。”


谢应忱这几天来把道箓司呈上来的几位真人的度牒都看了一遍。


在道法上清平丝毫不逊于其他人最关键的是知根知底。


撇开他是夭夭的师兄不提清平心思纯粹没什么野心也不看重权利最大的爱好是攒银子还偏攒不下银子完全不用担心他会想不开别有所图。不然若是再出一个像长风这样的大启是经不起再一次折腾的。


“好呀。”


顾知灼愉快地抚掌:“师兄肯定要高兴哭了。公子国师有俸禄吗?”


“……有与年俸1050石与正一品相当。”


这就好!她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清平一用完早膳直接出城去了太清观。


谢应忱先是亲口问过了无为子的意思。


无为子吃着顾知灼亲手做来孝敬他的凤凰酥对清平道:“你离观入世时为师曾为你占过一卦此行有如火中取栗向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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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成可得机缘若败生死难料。”


清平吓了一跳这话师父此前没告诉过他。不过入世修道对他们来说本就是一场考验和机缘师父就算明知有险也不能泄露天机。


“国师便是你此行入世的机缘。”


“日后你当为柱


清平收敛起笑容深深拱手应诺。


“徒儿明白。”


谢应忱牵着顾知灼的手待无为子训诫后又告诉了他青州送来了万民伞无为子给她切了脉掐指一算含笑说:“是好事。灼儿的魂魄正是需要功德温养。”


无为子说着给了顾知灼一个福包。


“你们等请期的时候打开是为师给你们卜算的吉日……”


顾知灼背过身偷偷摸摸地拆开一个角往里瞄。


啪。拂尘在她头上拍了一下。


“说了等请期再看的。”无为子从她手里抢了回来交给了谢应忱“你拿着别给她。”


说着又吓唬他道:“泄漏天机会影响婚后福运。”


“是。”谢应忱立刻藏好“绝对不给她。”


上摔了下来,石头撞在了她的小腿上,差点走不了路。当时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三年前,她和一些贵女们去打猎,惊马摔了下来,但方家姑娘的马不知怎么的,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马前。


两匹马撞在一块,她摔在了方家姑娘身上,方姑娘摔折了骨,正好也是相同的部位。


还有……


“珂儿,走吧。”


谢璟打断了她的思绪,季南珂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他们也没有走远,而是进了距离这间足有三间之隔的另一间雅座。


推门进去时,多棱锐利的目光直接投了过来。


“王兄。”珈叶娇俏地说道:“我们上来的时候看到顾大姑娘了,过去打了声招呼。”


她往圈椅上一坐,把马鞭放在了八仙桌上。


“马上就是大婚的日子了,三皇子殿下,你想好了吗?”


这位三皇子实在是个没有主意的,又优柔寡断,粘粘糊糊。多棱可不想自己白忙活一场。


大启皇帝如今困在宫里,除了宫宴那天,连人都见不到。要如何配合,只能靠这位蠢皇子。


“我。”谢璟犹豫了一下。


他想说不好,承恩公已经抢先一步对多棱道:“您放心。”


“此事绝不会有岔子。”承恩公讨好地笑道,“殿下是您妹婿,一家人。”


多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他拿起一坛酒,哗啦啦注满了面前的海碗。


抽出小刀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割,滴下来的鲜血在透明酒液中晕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权当是歃血为盟。”


他把海碗推谢璟的面前一推。


短刀也啪的扔了过去。


承恩公催促道:“殿下,快啊!”


谢璟攥紧了手。


与蛮夷合作,有如与虎谋皮。


他想起顾知灼看向他时,永远带着嘲讽和鄙夷的目光。


他蓦地起身,黑着脸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