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冰糖炖蹄髈

蓝记饮食店的私房特供生意,被再次推向了高潮。


无他,影影绰绰的流言在前,连老夫人要请人举办嘉飨宴的消息在后。


天香楼的大堂里,几个闲坐嚼话的书生咂摸完嘴里的一口酒,拈起筷子说开了。


“听说了吗?连老太太要请天香楼的大掌柜去给她家做宴席呐!还要请一个特别有来头的客人。”


“你这消息不灵,掌柜的连庖厨门往哪开都不知道,怎么会去掌勺。”


“怎么不灵,开食肆的女娘,可不就是萧大掌柜吗?”


“不对不对,我怎么听说,是一个姓蓝的年轻娘子,她还给人吃珍珠和玛瑙咧。”


蓝锦若知道人家这么议论自己,难免冷冷一叹。


谣言就是这么传开的!


那分明是拟物修辞,怎么人人都觉得,她是那等暴殄天物,茹毛饮血的吞金老兽。


萧曼娘就更不自在了。


快步回到卧房,这次连账本都不翻了,直接掷在地上,一把夺了丈夫手中的团扇“咻咻”地狂扇起来。


“那小泼皮,生意倒日渐好了。想老娘当年吃了多少苦,凭甚她就稳当顺遂的。”


“我才不信她没有食材以次充好的事儿!不过藏得好些。倒知道拿乡下货和什么客供食材私房菜做借口。”


“还有不知哪来的小蟊贼,去翻那百花宴的后账,吓跑了我多少老客。谁家摆流水席不用点死鱼死虾!”


涂了鲜红丹蔻的指甲,衬得一双莹白手,托着一杯普洱茶小口呷着。


“这次连家老太太的宴,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再出风头。”


第二天一早,天香楼门口热热闹闹地围了一群看客。


只见门口大石狮子的脑袋上方,贴了一张醒目的告示。


“战书”!


说的是天香楼发起美食大赛,诚邀列位同侪应战,愿与天香楼斗菜者,揭下此榜。


胜者可获连老夫人嘉飨宴的承办资格,并天香楼一百两的奖资。


败者向胜者俯首帖耳,自认对方是盘古开天以来第一美食。


悟雅叫蓝锦溺爱的,现下走街串巷无所不会,心直口快无所不谈。看完这告示,一五一十地跟蓝锦学起来了。


“小娘子,这不是指名道姓,要折我们蓝记的颜面吗!”


“谁给她们的底气,凭什么在她那拼个输赢,就能有这盘古开天的名号?这分明是邈晴庵老大人给我们家的夸赞!”


“依我看,小娘子别搭理她们是正经,叫她们搭了戏台冷冷清清地自吹自擂,好不臊人。”


蓝锦把刚蒸好的黑猪瘦肉包和牛肉大葱包装了一盘子,端到日日辛苦打探消息的悟雅面前。


“别打抱不平啦,给这小眉毛都气皱啦。”


二人对坐,拿起大包来吃。咬一口,唔,肉汁四溢,咸香满口,面皮暄软,是黑猪肉馅的!


再来一个,葱香扑鼻,肉质弹嫩,牛肉馅的也好吃!


“你说得虽然有道理,可是,那是一百两诶。万一能赢下这笔钱,我们都能买个房舍,再造个奢华烤炉了!”


“小娘子要去应战,那可是天香楼,什么做不出来,万一反口不给钱,怎么办?”


“不会吧,照你说的,今日阵仗这么大,众目睽睽的。真要这么不守信,还怎么在这昭应城混呐?”


“小娘子说得对,那我们就去!保准让她们输个底儿掉,让她们还敢针对我们蓝记。”悟雅把小拳头一挥,斗志昂扬。


蓝锦眉眼弯弯地笑了:“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万一很多人应战,很难赢下呢?”


这却叫蓝锦猜错了。萧曼娘叱咤昭应城饮食界这么多年,年资不是白熬的,拳头也不是吃干饭的。


其余食肆老板闻弦音而知雅意,纷纷鹌鹑似的蜷缩起来了。


更有甚者,还把门脸一关,挂上牌子:“家中吵架,歇业三天”。


生怕有一根羽毛搅到这场点名道姓的战火里。


故而等蓝锦大剌剌地揭了榜,等到斗菜日快来临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只有她蓝记饮食店应战了!


真是好不乌龙。


既来之则安之,蓝锦心绪倒坦然。赢了意外之财,输了拱手服软呗,日子不还是一样地过。


所以她并没有急急地采买名贵食材,也没有急急地拜访庖厨名家,从前该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斗菜日一早,天香楼门口就布置了起来。


几方长桌上,中心摆着写有“天香楼”和“蓝记饮食店”的大瓮。


素白衣袍的蓝锦,和天香楼手艺最好的汪粤汪厨子各站一边,炉灶、食材、厨具俱是一模一样的。


菜色不限,谁做出的菜得到食客们的签子更多,谁便获胜。


汪粤昨天满头是汗地被萧曼娘耳提面命,只一个劲地说:“哩哩哩甘四情呢咩,居要四我某好多信升。”


萧曼娘不管,只是一味地鸡娃。


此时汪厨子又带着浓浓的口音,倒和蓝锦打起了招呼:“小娘几,听港你你好会曲离居肝,介么腻害。”


还邀请她看自己的特制厨刀,锃锃亮,溜溜薄。


蓝锦客气地回道:“我也就剖剖通通咗,今日我们公贫公敬地切磋~”


两人回到灶台前,皆精心挑了食材。汪粤这边是命题作文,因萧曼娘一定要他做自家打出名声来的腌笃鲜。


蓝锦这边就没这许多限制。她昨日见姜克松送来的猪蹄髈肉多骨小,新鲜诱人,特意为今天订了几个。


把收拾干净的猪蹄髈略略焯水,蹄髈皮变成了肉粉色。


起了一口大油锅,把这蹄髈炸成虎皮,又细细削去面上的杂质。


为了卖相好看,也为了嚼起来不费口,蹄髈上的肉筋被细心地切断了,骨肉分离。


搁上葱姜料酒,小火炖上一炷香。


趁这个功夫炒个嫩嫩的糖色。蓝锦下了一大把冰糖,小火炸得它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引起人群一阵激动。


炒好的糖色鲜红发亮,复把葱姜香料一炸。叫那花椒八角香叶桂皮,都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作用。


一时四处遍布了蓝锦手下霸道的香料味道。


再放入肘子,倒进和蹄髈平齐的开水,撒盐调味,热热地炖上快一个多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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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出锅的时候,肉香似乎要掀开盖子喷薄而出。


蓝锦把朱红晶亮、软烂几乎脱骨的大蹄髈往大白盘子里一放,肉皮似乎禁不止自身重量似的,随着蓝锦的动作晃来晃去,一时不停地颤巍巍地动。


这还不算完。蓝锦将浓郁馨香的炖肉汤汁仔细过滤,撒了冰糖、盐和陈年好花雕,用大火热腾腾地收汁。


直到汤汁愈发浓稠,舀起一勺来坠如红线,方小心地浇到炖好的蹄髈上。


朱红的肉汁,顺着软弹浓香的蹄髈皮,慢慢地往下淌。


中心那根大骨头,好像一提溜就能被光杆子拈出来似的。


看客们的口水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更不用说这冰糖炖蹄髈的底下,铺了一层嫩菜心,边上还有一朵精心雕好的青萝卜花。


青红相间,分外勾人食欲,卖相也是极好的。


随着蓝锦的示意,众人一拥而上,不约而同地拿筷子去夹那块一直duangduang勾人的蹄髈皮。


吸溜一口,好像直接化在了嗓子眼里!


滋味是咸甜得宜的,直叫它肥而不腻,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


再夹一块粉红色的软嫩瘦肉,也是入味得很,好像抿一抿就全都烂在嘴里了似的!


此时已有人抓耳挠腮,极想抱回家配上一大碗米饭,又歆羡那些蓝记饮食店的老顾客。


原来你们每日吃的都是这样的细糠!


却不知蓝记饮食店能不能上这道菜,好叫他点上一只,下个三大碗米饭!


蓝锦就是这样善解人意,神秘一笑,拿出了自己刚焖好的一大锅米饭,拿了碗勺,吆喝大家来盛。


众人又是一哄而上。


扯下一大块朱红津亮的蹄髈皮,裹着一口白米饭,塞得满嘴吃下肚,神仙来了也不换!


舀上一勺酱红色的蹄髈汤汁,浇在白米饭上,把软烂的粉色嫩肉搅在其中,往嘴里扒拉一大口。


唉!太满足了!


好想每天都能吃上这冰糖炖蹄髈啊,泪流满面。


蓝锦在一旁笑着观赏,汪厨子那边人气没那么高,倒还是笑呵呵的,主动来找蓝锦。


“蓝老板,雷这猴香啊,雷放升,我木会撒赖。”


还盛了一碗腌笃鲜,邀蓝锦尝自己的手艺。


蓝锦舀了一勺子汤,在口中一抿。嗯,确实不如自家的菜色,和她之前想象的一样。


她的舌头猫一样灵,这道对鲜味的要求登峰造极的菜,叫她尝来倒觉其中腥味。


“这豆结用的豆子和水不算上好,你或可先用开水烫过去腥。有家青娘豆腐坊,去她那采买,保准比这个好。”


“试试咸肉也提前多泡小半时辰,或许能有变化。”


“其实当下不是吃笋的季节,为何要选这道菜?”


汪厨子悄悄地挤眉弄眼,说道:“嚼牌菜,曲名。”


到了此时,结果显而易见,蓝锦差点就要美滋滋地肖想着那一百两银子该怎么花。


却见岳素秋人矮眼尖,指着那终于坐不住了,从二楼厢房姗姗出现的萧曼娘一行人,大声叫道:


“有人换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