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小院烧烤局

“儿啊!我苦命的儿啊!可怜你自小离了家,在这穷乡僻壤摸爬……瞧瞧这手,都皴成这副模样,看着比我的年纪还老上几分啊……”


穿锦着玉的贵夫人满头珠翠,涂了艳红丹蔻的手指像铁钩似的,一把攥住刚走出来的蓝锦。


蓝锦:“……”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长辈!


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突然冒出来端长辈架子的那种!


蓝锦皮笑肉不笑:“这位夫人,您面相红润,想是饭食用得不错吧?打这儿往东走二里地,有一个小土丘,您去那儿多转几步,消消食。”


来人根本不理,自顾自哭诉着:


“我的儿啊!自从姐姐走后,我日日想你盼你,人都熬坏了身子,就怕辜负了先夫人的遗愿。人心都是肉长啊,那可是我亲姐姐啊,即便你不认我,我,我怎么可能不疼你啊!”


蓝锦用力往回抽被攥得死紧的双手,试了几下都没成功,腕子上立马几道红痕。


她不伺候了,把手狠狠一甩。面上却笑着,语气也温柔:“夫人还请说清楚,我们家就姐妹两个。往常不是没有眼红家里产业,上赶着攀关系捞好处的。夫人不能是那种人,对也不对?”


翁十娘因着蓝锦的动作话语,打了个突,人停了一瞬,也不好继续再捡回来哭。


半推半就地叫悟雅和蓝锦一人一边,架进厢房去了。


“说罢,又是哪一家派你来的。”蓝锦好整以暇地坐下。


翁十娘先把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这厢房里的摆设好富贵!


单看那玉净瓶,便是天都博古斋上好的成色,这里就这样随意摆在墙角。她这趟,来对了。


“锦娘,你这孩子恁地狠心,人走到了家门口,却都不想着进门看一看……”


眼见她又要使一些歪缠绑架的招数,蓝锦不耐烦地伸手打断:“说重点。”


原来,萱花酿的名声打出去之后,浔阳侯徐家的下人们也议论了起来。


“诶,我那日上街采买,搁荣宝楼门口见过那位蓝掌柜。长得,就跟头先那位夫人,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一个脸生的小厮把人聚拢在一块,小声嘀咕着。


“提那位也不怕犯忌讳。还有,你才刚来,知道先夫人长什么样子嘛。”


“我是家生子,那年……全家都被赶去庄子上了,所以你不熟悉我,嘿嘿。但我讲的,可是真真的啊,不信你们自家去瞧。”小厮拍胸脯。


等流言纷杂地传到徐家大夫人翁十娘的耳朵中时,一道进来的,还有萧国公府萧老太君的手书。


翁十娘心思百转千回,翻出一个尘封的箱子,鼓捣一阵,去找自家相公。


“锦娘!这可是我姐姐——这可是你亲娘的一番心血,病榻上点灯熬油地为你筹划,临走前再三敲定的亲事。”


翻出来一支赤金攒心簪,其上的朱雀纹,蓝锦认出来了,和她脖颈间长命锁上的一模一样。


“那年你顽皮,府上设宴的时节,硬要去外家。谁成想一去不回,把我母亲——把你外婆惊得,差点没把全城翻个底朝天。”


“一径查到万年县,匪窝都清理了几个。终是查到几个拐子,能用的手段都使上了,才查出来你被人绑去,跳了车,自山崖下滚将下去……”


“去翻找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唉。偏你外婆还不肯信,只以为他们说谎。又去天南海北地找,宫女仆役,连秦楼那种地方……白花花的银子大把大把地撒呀……哎哟……”


“可怜我儿,才十四岁啊,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唉,你自小就是乖乖巧巧的,就不是那样能出门的性子,偏那天任了性子。都怪我!是我没有替姐姐看好你啊!”


“想是这萱花酿的名字起得好,合该是母女团聚……”


蓝锦冷冷地听着,就算她不记得事情的全貌,闻言也是心寒。


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自家抱了小狗,跳了车——被小秋家里救下的时候,已经十六岁了!


她这一两年怎么活下来的?缘何一个人从万年县辗转来了昭应县的山里?蓝锦不敢去想。


现在一个巴巴来找的“家人”,也是在自家名声大噪之后,才上了门的。


女儿及笄订亲前夕娘亲还在,缘何一转脸就是你这个“姐姐”长“姐姐”短的来做母亲?


一时说她顽皮,一时说她乖巧,全都没有他们的责任。


设宴?设的什么宴,让女孩子任起性来?


执着找人的不是你,心疼银子倒积极。


蓝锦耐心已经耗尽,只敷衍道:“如今我这里等闲忙不开,夫人您也看到了,待我抽出时间,定上门拜访。”


端起茶来,要送客了。


翁十娘见没了希望,一抹脸,也不顾才刚的哭意,只道:“都说蓝大掌柜冷情自私,今日真是见识了。”


还要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身高马大的悟雅逼近一步,翁十娘仰脸对着头顶的阴影,不甘不愿地咽了回去。


蓝锦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往客人间一站,笑着招呼大家调小料。


“蓝小娘子,你这蘸料做得好,没见过,好吃!”


还是悟雅把她拉去了一边:“蓝姐姐,你,你还好吗?”


蓝锦把手往围裙上一擦:“我很好啊,我有什么不好的。还是赚钱要紧,再和那样的人歪缠下去,耽误多少揽客的时间。我还没跟客人介绍小料什么吃法!”


“蓝姐姐,你写得够详尽了,伙计在帮忙,客人也吃得高兴。”


“这样就好,我倒多虑了呀。”蓝锦还是笑得梨涡深深。


“蓝姐姐,你若难过,我就去下个绊马索,叫刚才那人灰扑扑地跌一跤,好不好?”悟雅皱着眉,认真地建议。


蓝锦不答,人沉默着。


悟雅继续道:“蓝姐姐,你好好的平白被这样对待,该生气,也该休息。就像你当时接我回来的那样。没有叫我下厨干活,是给了我好大一份吃的——我自己一份,不用跟人分;还让我去香香软软的床铺上,睡了好舒服的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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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姐姐,你也先去睡上一觉,行不行?”


蓝锦把脸埋在手里,用力揉了揉:“悟雅,小秋该下学了吧?我们接上小秋,今日去小院里烤串,好不好?”


悟雅高兴了:“好!”


夜星初现,灯火通明,大晚上的聚众吃烤串,是最热闹欢腾的事了。


羊肉一块瘦一块肥,一把一把地在炭火上欢腾地往下滴着油,冒出“滋滋”的响声。


窜起的火舌舔舐着,包裹着,刷了辣椒面、孜然粒和胡椒面的肉串被燎起焦边。随着不断的翻面、挤压,火星子簌簌地激发着肉香,又落到炭盆里。


一群人流着口水,举着自己选定的串,围在旁边等着。


“好香啊!好香啊!”沉醉得像是醉猫掉酒缸里一样,站都站不稳了的,是小秋。


悟雅把手里的藕片穿完,过来挤着蓝锦替她:“蓝姐姐快去吃!”


牙关一锁,扭头一扯,把一个肥瘦相间的羊肉串吃进去一大半,满口鼓囊囊的,满足地嚼着。


油香混合着肉香,满嘴都是汁水,多余的油被烤了出去,吃着不腻。孜然的香气浓郁,和烤串是绝配。


这羊肉虽然边缘焦脆,入口却一点也不嫌老,不塞牙也不费嚼头。外脆里嫩,特别是那羊油,好像一大块奶砖化进了嘴里。


悟雅又送来一把大油边。东北最爱这样的吃法,咸香油润,嫩得没边了,比普通的肉还要美味。


越嚼越香,正是这样大口吃肉,足以驱散世间一切烦心事。


蔬菜也不逊色。烤了的藕片别有一种清香,掺着肉吃,又解腻又有风味。烤土豆片被切得薄薄的,上面撒了细细的辣椒粉,艮艮的一口一片。


还有一大把软豆皮,吸足了味道,从签子上扯下来,拿舌头卷进嘴里。软,香,嫩,肉头,一片又一片停不下来。


云江望本是纯粹的肉食崇拜者,叫热爱尝试新鲜的霍旭云一带,也往蔬菜串那里伸手。


谁吃谁烤,她把菌菇、落苏(茄子)、扁草(韭菜)都放到铁网上,刷酱撒料,直往肚子里咽口水。


落苏吸味道,咸咸的,内里还保留着汁水。霍旭云翘着嘴唇呲着牙,一边嚎着“烫烫烫”,一边急得像咬着自己尾巴团团转的小狗,锲而不舍地吃进嘴里。


秋风吹拂小院,蓝锦被这些自己“捡”来的家人簇拥着,心中觉得平和又满足。


几个人都不去做板凳,扯个蒲团,在堂屋门口的台阶牙子上席地而坐,有人还坐到了桌子上。


“那人真是的,蓝姐姐辛苦的时候不见她出现,现在倒过来说一些让人不舒服的话。”


“狗皮膏药似的,挑又挑不出大错,甩又甩不脱。她要再来,蓝姐姐怎么打算?”


“她还敢来?那我们套了麻袋,吓唬她一顿。或是拆了她家车辙,叫她也尝尝被意外膈应的感觉。”


蓝锦扶额:“别太乱来。我有钱有闲,怕她么?再来再和她周旋就是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要紧的还是得看看她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