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帘银钩 作品
31. 坦白
江蝉早就料到洛成玉的反应,毕竟他刚把二者联想起来的时候也是惊讶非常。
多年前青山冢盗宝,他窥见贵妃墓志上的名字‘庄月明’,恰巧,他师娘也姓庄。
只不过天下姓庄之人没有几万也有上千,退一万步讲,就算二人确实都出自药学世家庄氏,也不一定是同一分支,兴许只是同一宗族的两个并不认识的人。
于是当时江蝉并没有把这一切放在心上。
直到他从疯老道口中知道了师娘的名字——‘庄月莹’。
月明月莹,真有那么巧吗?
如果之前只是猜测,那绿蚕红蚕的出现则如一条线,把一切线索串了起来。
师娘和贵妃是有着密切的关系的。
“绿珠是我母妃的娘家送进宫的,所以我母妃十分喜爱,就送给了我。”洛成玉听了江蝉的解释后补充。
“那就是了。你母亲和我师娘两人很可能不仅是出自同一家族那么简单,”江蝉回想起他追问师娘有关糖丸的事时,师娘轻笑的表情和当时听来很奇怪的话,“她们甚至有可能就是血亲。”
“母妃她确实有一个妹妹,生来爱炼丹制药。所以当年父皇下旨应召庄氏凤女入宫时母妃自愿代替了妹妹进宫。”
“凤女?”江蝉对这称呼很是陌生。
洛成玉点点头,“庄氏有的嫡系女儿会继承一种特殊的血脉,天生对各种药材特别敏感,后世人称之为凤血,久而久之,庄氏嫡系一脉的女子都被称为凤女。”皇帝也是闻名,心向往之这一出生就身负祥瑞之名的女子,特传庄氏嫡系女子入宫为妃。
“难道你师娘就是母妃一直惦记的妹妹?”洛成玉忽地想起初见时江蝉的眼神,问道:“你初遇我时眼中若隐若现的惊讶与怜悯,是否也有因我与你师娘有血缘至亲而长相相近的缘故?”
江蝉点点头,那股莫名的亲近熟悉感有了解释。
“哦,这样——等等,”洛成玉忽地察觉出不对劲,她凤眸一凛,转身直视着江蝉,“你怎么能见到我母妃的墓志铭?”
她后知后觉出漏洞。
除非江蝉去过母妃的地宫!
“成玉,你听我说。”江蝉忙正色,“当年我师父告诉我,贵妃冢中有我所中奇毒的解药。于是我入冢盗取宝盒,恰巧,宝盒里面盛放着一块美玉,便是月明宝玉,我将其一同带出。”江蝉从怀里掏出由一块白色绸缎包裹好的玉。
洛成玉心中激动,颤抖着接过了这块玉。
莹莹玉光,十几年未变过,半透明的质地似凝结着月光,玉体流淌着羊脂般的天然纹路。尽管许久不见天日,但其天成的美丽并没有被磨灭,反而在时间的打磨下更加油润光泽。玉上,因制玉锁而钻出的孔还清晰可见,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
洛成玉手甫一触碰,就感觉到了如春日溪水的温暖柔润。它栖睡在江蝉怀中,已染上他的体温,如同幼时她佩戴在胸前,随她心脏跳动。
这块玉承载了洛成玉太多感情,所以她选择把它放入母妃的地宫,没想到还有重见的一日。
她悲伤许久,终于擦擦眼泪一股脑问道:“那你告诉我,金盏说我母妃是被人害死的,是被活埋进地宫的,这是真的吗?”她已经相信了金盏之言,但她还是想要听江蝉再说一次。
似乎这样残忍的话由江蝉说出,她会更加相信。
尽管,这样会在她的心头再撕开一道口子,血淋淋的。
这同样也是江蝉想和她坦白的。
他点点头,注视着那双越来越痛苦的眸子,艰难地开口道:“我入地宫时,察觉到棺椁似有活人的动静,”江蝉的声音忽然有些不平稳了,他尽量放缓音调,“我上前去查看,看见了毒发未死,在棺椁中挣扎的贵妃。”
“!”洛成玉终于忍不住,放声嚎哭。
“……我尝试为她渡内力续命,可作用寥寥。”江蝉心口涌动着很奇怪又剧烈的抽痛,他如果早一点去呢,有没有救下贵妃的机会呢?或者他再拼尽全力一点,是不是就能听到贵妃临终前对女儿的临别之言,让洛成玉少一些遗憾?可惜,江蝉料不到八年后,他会亲自为贵妃的女儿擦干净眼泪。
“她一直呼唤着你的名字,成玉。”
“她察觉到我的接近,用最后的力气把宝盒塞给我。我想,她是希望我把这块玉带给你。”
这个愿望,她最后实现了。
无悲无喜却又满载人类悲喜的月明宝玉此刻正躺在她最爱的女儿手里。
洛成玉抓住为她擦拭眼泪的江蝉的手,努力停止抽噎,“我母妃想把这块玉留给我?”她心里难言的情绪东撞西撞,快要把她撕裂了。
命运为何如此捉弄?
这块玉偏偏是她特意下令陪葬给母妃的,是她给母妃留下了这样的遗憾,让母妃在死前仍不能瞑目。
江蝉头一次如此不知所措,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仿佛流不完的眼泪。如果给他一面镜子,他一定会对自己感到陌生。
眸子中的情绪是什么呢?
心疼、愧疚、怜惜……交织在一起,他从没有过这样复杂的情绪。
直到他从洛成玉的眼睛瞧见自己的倒影,针扎一样,他一惊,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
可偏偏洛成玉眼泪不停地流,浇灭他想要逃离的心火。
他就这么扎根一样,任上半身在狂风暴雨中摇曳挣扎,脚却不动如山,始终没有离开。
怎么会有人能流这么多眼泪。
江蝉无言地看着已经换了两条的手帕。
都湿透了。
无法,江蝉又换自己的袖子。可他忽略了自己还没换下一身脏了的衣服,把小公主的脸擦成了只灰扑扑的小花猫。
“怎么了?”洛成玉头一次看见江蝉脸上出现这样复杂的表情,又悲伤又想笑似的。
“没……没……”
洛成玉眼睛在江蝉心虚的表情和他湿了的衣袖间移动,最终想明白了,跑到镜前去看自己的脸。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脸上泪水和灰尘混在一起,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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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泥了。
戏剧的效果总算减轻了洛成玉的悲痛,她哭了大半个晚上,终于渐渐止住了泪水。
江蝉打来一盆温水给洛成玉净面,然后很有眼色地递上茶水给洛成玉润喉。
洛成玉嗓子恐怕都哭哑了。
见江蝉如此周到,洛成玉责怪的话倒也说不出口了。她手指扣着杯盏,默不作声,只看着江蝉进来出去忙碌,目光最后定在已梳洗一番换了新衣的江蝉身上。
“对不起。”江蝉忙完一切,站在洛成玉对面,声音真挚。
盗墓果然是损阴德的事情,他也不例外。
洛成玉都已经原谅了金盏,又有什么理由不原谅江蝉呢?于是她摇摇头,“我原谅你了。”
江蝉如释重负,然后他问:“你可想亲自去一次贵妃冢?”
洛成玉闻言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可话落,她又胆怯。
当她看到母妃的尸骨时,又该是何等痛彻心扉。
江蝉看出她的犹豫,并不催促,耐心等待洛成玉自己做出决定。
许久,洛成玉坚定了眼神,“好。母妃死前还在惦念我,我也想念她,让我再好好的送她一程。”
再见她一面,尽管阴阳两隔。
“而且,”洛成玉除了悲痛,还是愤怒,“我还要弄清楚,是谁害死了我母妃。”
她说着,心里一个阴暗的想法却如乌云一般始终盘旋。
母妃几乎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除了那几个人,有谁敢对她下毒。
是久病但一直视母妃为眼中钉的皇后,还是佛口蛇心的太后,亦或是……她的父皇。
洛成玉咬紧牙关,无论是真凶是哪个,她都难以接受。并且他们三人都已经去世了,她就是想寻仇,也没有机会了。
夜里,洛成玉解下了胸前佩戴着的绿珠。
此时她已经躺下,按照常理,她折腾了一天一夜,早该困了,可爆炸般的消息让她难以顺利入睡。
但她也不好一直让江蝉陪着她不睡,便装作困倦的样子,让江蝉回房各自休息去。
耳边一直是别人的心跳声……怎么想都觉得奇怪。江蝉日日夜夜是怎么能睡着的?如果是她,她一定烦死了。
所以推己及人,洛成玉把绿珠解了下来,希望能还江蝉一个宁静。
可她不知,在绿珠被解下的瞬间,江蝉忽然睁开眼睛。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的江蝉耳边忽然空荡了。
屋子重新变得冰冷孤寂了,只有他自己——连心跳声都很难听到的活死人。
他不觉把手掌放到自己胸前,疑惑为什么他的心跳总是如此缓慢,是不是有一天停止跳动了他也不会察觉,只会像午睡一样闭上眼睛,静悄悄地离开人世。
江蝉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现在跑过去,敲敲门,和洛成玉坦白听不到她心跳声的自己很寂寞?
天呐,他也太奇怪了。
他竟然是个这么变态的人吗?
江蝉心情复杂,他第一次认识到这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