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空 作品
17. 舞女
衣服上写着一个“毓”字,又是毓王的人。
顾饮檀心里一紧,手忙脚乱地想要戴上围帽,毓王和太子殿下是政敌,她现在身份敏感,也不想和毓王正面对上。
如果说太子是无用纨绔,毓王就是老谋深算,这一次太子被废更是验证了她的想法。
“拦住她!我要好好教训!”李襄冷声说,一边上前一边挽袖子,“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顾饮檀被棍子架着,棍子抵着她腹部,她紧咬着喉头,几乎要咬出血来。
“李襄,你真是一点没变……”顾饮檀轻笑一声,知道今天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于是狠狠啐一声:“你也算是个人物,阴魂不散的蠢货!”
“咚!”李襄一脚揣在顾饮檀腿肚子上,她疼得弯下身子。
顾饮檀表面硬刚,其实心里怕得很,不过以李襄和她的关系,就算今天她不惹她,李襄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该死……她以前干嘛惹这神经……
“李襄!”
顾饮檀垂着头,远远看见一道银色衣裙的女子跑过来,她昏沉间被抱住。
徐宁瀛焦急地唤道,抱着顾饮檀站起来,“你竟敢这样对檀檀!也不是多么血海深仇吧?”
李襄扭过头,看见周围的马车越来越多,抢先往里面去了。
顾饮檀不敢相信,徐宁瀛竟然出现了,她这几个月急急忙忙,压根没听说过徐宁瀛的事情,不知道后者不停地找她。
“你这几个月去哪儿了!找了我好久……!”徐宁瀛哭着说,让顾饮檀坐在自己身边。
顾饮檀依旧戴着围帽,外人看不清,却会被她格格不入的打扮和出众的气质吸引。
“你不用带我进来,我只是想进来找人的……”顾饮檀为难地坐着,她看着桌上徐就没见过的吃食,心底有些苦涩。
“对不起,顾家出事的时候我没能在你身边,我那时在禁足,你过得还好吗?”徐宁瀛不敢说,她以为顾饮檀已经……
“我很好,我现在换了个名字,也已经长大了不少。”顾饮檀轻笑一声。
“叫什么?”徐宁瀛追问。
顾饮檀正要说,就听见一道声音从席间传来:“毓王殿下太客气了。”
席间很大,足足有百来号客人,坐满了整个百莺阁,本该是人声嘈杂的,但顾饮檀却清楚地听见这道声音。
她的呼吸瞬间紧了起来,像突然被攥紧了,迟钝看向声音来源。
男人的身影隔着重重人影,顾饮檀的目光只是众人中微不足道的一缕,她死死盯着男人伸出来的一只手。
那只手腕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痕,骨节分明,清瘦修长。
段竟。
这个名字撞进她脑海中,掀起一阵恨意。
段竟怎么会出现在毓王的客局中?为何身份地位那样不同?
“檀檀?你现在叫什么?”徐宁瀛追问,唤回顾饮檀的注意。
顾饮檀看向徐宁瀛,改口说:“我说错了,我没有改名字,你不要在意。”
徐宁瀛不再问了,一个劲给顾饮檀夹菜,她知道顾饮檀不会接受,悄悄给她衣服口袋塞了一锭金子。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顾饮檀似乎身体好了些,身上那股香味也越来越浓烈。
宴席中途,顾饮檀就离开了,她走到后门处,找到管教乐师。
刚走到门口,迎面一个人被摔出来,顾饮檀定睛一看,追月脸上添了不少伤。
“追月!”顾饮檀惊呼一声,扶着她站起来。
五大三粗的女人叉着腰,打量了一圈顾饮檀,旋即说:“你是……?”
顾饮檀走上前,一把拉开大门,果然看见里面还有不少同样的姑娘,一个个的都被打过。
“我是在管教她们,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是来找事做的?”管教乐师尖声问。
顾饮檀冷声说:“我是林追月的姐姐,你打了她?”
“我……啊!”女人尖叫一声,头皮发麻,被顾饮檀提着头发往地上摔。
顾饮檀自己也踉跄了几步,警惕地退后到安全距离,女人爆呵一声,刚起来就被其余几个姑娘按住。
顾饮檀喘着气,头上的围帽不知何时掉了下来,抬眼就看见这家乐坊的司乐,他也正打量着顾饮檀,过了会儿,对身边几个男人做了个手势。
顾饮檀瞪圆眼睛,原以为男人要追究她的责任了,结果塞进来一件衣服。
“换上。”男人手里拿着五两银子,“你身形还不错,我们这里有个舞女跑了,你代替她,这钱,就是你的。”
银子被放在顾饮檀向上的围帽中,她没说话,想起追月身上的伤,没钱买药的话,今晚就只能硬抗过去。
一刻钟后,百莺阁的招牌“华灯”一舞正式开始了,戴着面纱的舞女们穿着繁复衣裙,步步生莲走上高矮不一的台上。
舞台背景开始落下瀑布,两旁是雾气环绕的鲜花丛,溅起的水花将中间的舞女蒙上一层迷雾,危险伴随着美丽。
百莺阁的头牌,名动京华的花魁从天而降,她身着嫦娥奔月百花裙,一张盈盈小脸噙着柔美的笑,一双脚勾着琵琶降落。
多少人跑来百莺阁,只为见一面这位花魁,她也确实美丽。
花魁露出她最得意的标准笑意,媚眼如丝,时不时瞥向席间的男人们,每个人都会产生她正在看自己的错觉。
“这就是花魁啊,果然名不虚传!”有人惊叹,而后又紧张地看向主座的人。
今日可不是招待毓王一党才让花魁跳舞的,今日的贵客是毓王的亲信,那位仅三个月就做到了正三品的骁骑参领大人。
徐璧自然听见了这几声,他没有看向舞台,而是紧盯着身边的男人,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如他所想,男人也确实表现出了浓厚兴趣,徐璧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种表情。
“王爷怎么了?怎么不看花魁跳舞?”段竟转过头来,手里把玩着一对玉石。
玉石打磨光滑,与男人修长的手相得益彰,徐璧却见他舞刀弄枪的模样,杀人只在一张一吸间。
“微影觉得这花魁如何?”徐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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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声。
微影是段竟给自己取的字,他琥珀色的眼眸盯着舞台上的某处,嘴上却只是说:“尚可。”
花魁跳完一曲舞,在伴舞的拥簇下走上高台,最后隐匿在纱幔中,只剩几个舞女在台上。
鱼龙舞动,金碧辉煌,像是有机关一般,百莺阁四周的墙壁缓缓打开。舞女们曼妙的身姿走上中间的横梁,手里端着玉质酒壶,依次站在来客面前。
舞女中的某个身影僵硬着,在阵阵乐声中端着酒壶,一双眼睛透过面纱,看见了坐在声色犬马中的段竟。
“嚯哟,竟然还有这种服务,我也是沾了微影的光。”徐璧轻笑着,把桌上的酒杯推上去。
段竟没说话,也没有放下酒杯,导致面前的舞女颇有些尴尬。
“微影,怎么了?”徐壁看过来,扫了眼紧张地手都在抖的舞女。
就在这时,一个官员笑嘻嘻站起来:“王爷,我就不喝酒了,我娘子不允许我喝酒,回去怕是要挨骂。”
周围官员不由得笑出声来,气氛瞬间缓和下来,舞女行队往前推动,顾饮檀跟着走上阶梯,阴差阳错停在了一人面前,她眨了眨眼睛,正对上段竟的眼。
男人的眼神陌生清浅,仿佛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眼神和顾饮檀印象中的段竟很不一样,不管世事,冷漠寒凉。
“……”
一声轻响,男人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靠近顾饮檀手里的酒壶。
“怎么回事?”徐璧见她始终不动,瞧了眼这个舞女,“哎……?这位舞女倒是有些面熟,一双眼睛美若天仙!大家看,此人像谁?”
官员们纷纷看过来,终于,有一位妇人闷声笑着说:“我看啊,不像天仙……倒像是顾家大小姐!”
话一出,妇人立刻捂嘴,紧张瞥向坐在毓王身边的人。
谁不知道,如今毓王身边的才俊是曾经顾家的人?
段竟终于正眼看向顾饮檀,凌厉的视线刮过,顾饮檀遍体生寒,背脊冒出了点点汗意。
不知等了多久,她听见段竟轻蔑道:“不像,顾家小姐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随便什么人都能沾上一两分的?”
顾饮檀赶紧垂眸倒酒,两鬓的须发遮住她的情绪。
“像不像看看就知道了,不是吗?”徐璧哈哈大笑,“摘下来,如若长在大人心尖上了,可就飞上枝头了!”
顾饮檀只觉得耳边轰隆一声,像是被一道雷击从头顶贯穿,她怔怔地站着。
“摘下来,让本王看看?”徐璧以为她受宠若惊,又说了句。
顾饮檀看向段竟,后者半分解围的意思都没有,她这才明白那日他说的“明日再走可就不是当人祖宗了”是何意。
过了约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徐璧不耐烦之际,顾饮檀的手指放在了脸侧。
她手指似乎僵硬住了,用尽全身力气才解开面纱的结,狠狠闭了闭眼睛,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要解开来——
一道尖锐叫声突地令所有人看去:“啊啊啊啊啊……!”
顾饮檀刚仰起头来,一道黑影从舞台高出掉下来,身上穿得精美的衣裙像是纸鸢一般,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