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空 作品
18. 声色犬马
刚走到门口,迎面一个人被摔出来,顾饮檀定睛一看,追月脸上添了不少伤。
“追月!”顾饮檀惊呼一声,扶着她站起来。
五大三粗的女人叉着腰,打量了一圈顾饮檀,旋即说:“你是……?”
顾饮檀走上前,一把拉开大门,果然看见里面还有不少同样的姑娘,一个个的都被打过。
“我是在管教她们,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是来找事做的?”管教乐师尖声问。
顾饮檀冷声说:“我是林追月的姐姐,你打了她?”
“我……啊!”女人尖叫一声,头皮发麻,被顾饮檀提着头发往地上摔。
顾饮檀自己也踉跄了几步,警惕地退后到安全距离,女人爆呵一声,刚起来就被其余几个姑娘按住。
顾饮檀喘着气,头上的围帽不知何时掉了下来,抬眼就看见这家乐坊的司乐,他也正打量着顾饮檀,过了会儿,对身边几个男人做了个手势。
顾饮檀瞪圆眼睛,原以为男人要追究她的责任了,结果塞进来一件衣服。
“换上。”男人手里拿着五两银子,“你身形还不错,我们这里有个舞女跑了,你代替她,这钱,就是你的。”
银子被放在顾饮檀向上的围帽中,她没说话,想起追月身上的伤,没钱买药的话,今晚就只能硬抗过去。
一刻钟后,百莺阁的招牌“华灯”一舞正式开始了,戴着面纱的舞女们穿着繁复衣裙,步步生莲走上高矮不一的台上。
舞台背景开始落下瀑布,两旁是雾气环绕的鲜花丛,溅起的水花将中间的舞女蒙上一层迷雾,危险伴随着美丽。
百莺阁的头牌,名动京华的花魁从天而降,她身着嫦娥奔月百花裙,一张盈盈小脸噙着柔美的笑,一双脚勾着琵琶降落。
多少人跑来百莺阁,只为见一面这位花魁,她也确实美丽。
花魁露出她最得意的标准笑意,媚眼如丝,时不时瞥向席间的男人们,每个人都会产生她正在看自己的错觉。
“这就是花魁啊,果然名不虚传!”有人惊叹,而后又紧张地看向主座的人。
今日可不是招待毓王一党才让花魁跳舞的,今日的贵客是毓王的亲信,那位仅三个月就做到了正三品的骁骑参领大人。
徐璧自然听见了这几声,他没有看向舞台,而是紧盯着身边的男人,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如他所想,男人也确实表现出了浓厚兴趣,徐璧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种表情。
“王爷怎么了?怎么不看花魁跳舞?”段竟转过头来,手里把玩着一对玉石。
玉石打磨光滑,与男人修长的手相得益彰,徐璧却见他舞刀弄枪的模样,杀人只在一张一吸间。
“微影觉得这花魁如何?”徐璧笑了声。
微影是段竟给自己取的字,他琥珀色的眼眸盯着舞台上的某处,嘴上却只是说:“尚可。”
花魁跳完一曲舞,在伴舞的拥簇下走上高台,最后隐匿在纱幔中,只剩几个舞女在台上。
鱼龙舞动,金碧辉煌,像是有机关一般,百莺阁四周的墙壁缓缓打开。舞女们曼妙的身姿走上中间的横梁,手里端着玉质酒壶,依次站在来客面前。
舞女中的某个身影僵硬着,在阵阵乐声中端着酒壶,一双眼睛透过面纱,看见了坐在声色犬马中的段竟。
“嚯哟,竟然还有这种服务,我也是沾了微影的光。”徐璧轻笑着,把桌上的酒杯推上去。
段竟没说话,也没有放下酒杯,导致面前的舞女颇有些尴尬。
“微影,怎么了?”徐壁看过来,扫了眼紧张地手都在抖的舞女。
就在这时,一个官员笑嘻嘻站起来:“王爷,我就不喝酒了,我娘子不允许我喝酒,回去怕是要挨骂。”
周围官员不由得笑出声来,气氛瞬间缓和下来,舞女行队往前推动,顾饮檀跟着走上阶梯,阴差阳错停在了一人面前,她眨了眨眼睛,正对上段竟的眼。
男人的眼神陌生清浅,仿佛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眼神和顾饮檀印象中的段竟很不一样,不管世事,冷漠寒凉。
“……”
一声轻响,男人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靠近顾饮檀手里的酒壶。
“怎么回事?”徐璧见她始终不动,瞧了眼这个舞女,“哎……?这位舞女倒是有些面熟,一双眼睛美若天仙!大家看,此人像谁?”
官员们纷纷看过来,终于,有一位妇人闷声笑着说:“我看啊,不像天仙……倒像是顾家大小姐!”
话一出,妇人立刻捂嘴,紧张瞥向坐在毓王身边的人。
谁不知道,如今毓王身边的才俊是曾经顾家的人?
段竟一句话也没说,终于正眼看向顾饮檀,凌厉的视线刮过,顾饮檀遍体生寒,背脊冒出了点点汗意。
不知等了多久,段竟轻蔑道:“不像,顾家小姐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随便什么人都能沾上一两分的?”
顾饮檀赶紧垂眸倒酒,两鬓的须发遮住她的情绪。
“像不像看看就知道了,不是吗?”徐璧哈哈大笑,“摘下来,如若长在大人心尖上了,可就飞上枝头了!”
顾饮檀只觉得耳边轰隆一声,像是被一道雷击从头顶贯穿,她怔怔地站着。
“摘下来,让本王看看?”徐璧以为她受宠若惊,又说了句。
顾饮檀看向段竟,后者半分解围的意思都没有,她这才明白那日他说的“明日再走可就不是当人祖宗了”是何意。
过了约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徐璧不耐烦之际,顾饮檀的手指放在了脸侧。
她手指似乎僵硬住了,用尽全身力气才解开面纱的结,狠狠闭了闭眼睛,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要解开来——
一道尖锐叫声突地令所有人看去:“啊啊啊啊啊……!”
顾饮檀刚仰起头来,一道黑影从舞台高出掉下来,身上穿得精美的衣裙像是纸鸢一般,砸在地上。
“是花魁!”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有人在骂。
顾饮檀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几个月前,她赶紧重新戴好面纱混进人群中。
段竟嘴唇浅浅勾起,手中的酒杯遮住他的唇,而只露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匆匆逃走的背影上。
突然出现的尸体令人郁结,徐璧只是挥了挥手说:“把尸体抬下去,我们继续喝酒。”
甫一撩开门帘,顾饮檀整张小脸都熏红了,她耳边都是各种嬉闹声,头昏脑胀更严重了。
她撑着墙壁,呕一声吐出血来,把追月吓坏了。
“姑娘!”
顾饮檀只是把手伸过来,里面是被抓得温温的五两银子,“走,有钱了,我们回家。”
月色凝重,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去的路上。
刚刚开春天气还很冷,顾饮檀吐气时面上萦绕着白气,她回头招了招手:“快来啊,追月?”
顾饮檀察觉追月落后她好远,走回去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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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两人并肩,“赶紧回去,你以后不要再去弹琵琶了,今天被打得还不够吗?”
追月摇头:“姑娘,我如何能选择?百莺阁的工钱多,我一个弹琵琶的,有地方去就不错了。”
“可是她打你们!”
追月拍了拍自己的手臂,笑着说:“可是从前在顾家,丫鬟们犯错了也会被打的,这很正常。”
顾饮檀不说话了,她忽然悲凉地想起从前,她也打过段竟不止一次。
有些事情不落在自己身上,她是不会明白的,顾饮檀一边走一边想。
“我明日会去找些其他事情做,不让你再去被打。”顾饮檀沉声说,又泄气地想,前二十年,她从未凭自己的能力挣过一文钱。
顾饮檀的生活,前二十年只有胭脂水粉、做乐享福,从这一刻开始,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要改变了,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
毓王府,段竟坐在毓王的书房中,拿着手里的书册。
“微影,你说你这个字是怎么来的?”徐璧喃喃着,偏头看着一脸严肃的段竟。
段竟依旧端着书,眼神落在书上,徐璧的真实性格和外面传言的相差甚大,徐璧有野心,也更会算计,但对段竟也很感兴趣。
“回王爷,我乱想的,没有什么意义。”段竟翻过一页,“百莺阁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花魁娘子的一位爱慕者做的,王爷不用担忧。”
徐璧撑着下巴,突然说:“父皇问我,这次的西南粮食问题怎么处理得这么好,我打算引荐你。”
段竟盯着徐璧,过了会儿,扯了扯唇角:“我只是一片微影,西南粮食问题是王爷自己解决的,我不过是在其中沾了您的光。”
徐璧疑心很重,这点段竟倒是不意外,从他出现在徐璧面前那一刻起,后者就在不停试探。
这回也一样,段竟三言两语化解了这一话题,他打开房门说:“我今日想去看看百莺阁。”
“百莺阁?你去那儿干嘛?”徐璧瞪眼望过去,段竟真有这么喜欢那个死了的花魁?
从书房走出,段竟径直走上了马车。
马车里,文清岳已经等了许久,“微影,我等你好久了,有人想见你,你要去见见吗?”
“见我?如果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想必您不会问我要不要见。”段竟闭上眼睛靠在一旁。
文清岳哈哈大笑:“是顾家小姐,你应该还记得吧?”
靠在一旁假寐的某个男人缓缓僵住,他睁开眼睛,又闭上:“您说笑了,顾家早就不再了,和我、和您可脱不了干系。”
文清岳一边笑一边说:“顾家犹如一颗庞大的陈年老树,多少鸟兽在其身上,谁不想分一杯羹?若没有顾家的倒地,哪里换得今天的快活?”
两人沉默了片刻,是段竟最先爆发出一声轻笑,文清岳这才笑起来。
“文将军是我的恩师,如果不是您,我恐怕还不知道在哪儿。”段竟低声说。
文清岳遇见段竟,还是在那次的赏花宴上,说起来还要多亏了顾饮檀,如今顾家倒下,段竟踩在顾家的头上,一跃成了新的权贵。
他也看清了段竟的野心,这是个狠角色。
离开毓王府后,段竟应了文清岳说的“顾小姐”那儿,他缓缓踏进百莺阁里,来到二楼。
楼下的丝竹声悠扬婉转,他在这乐曲声中打开了门。
厢房内,什么都没有,段竟骤然收紧眉头。
下一秒,他瞳孔微缩,猛然伸手握住脖颈旁伸过来的一柄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