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吱吱 作品
30. 谁是墙头草
沈昀跟了几步突然停住,眼前人影交错,实在是分不清哪个是宋酌。
他停在原地,一时犹豫。或许是他看错了呢?
他对宋酌有些印象,是每次柳芳得罪人,在他后面跟着描补的那个同窗。正场成绩第二,是有希望跟他争一争这县案首的。
此次虽然错过最后一场有些可惜,但县试又不是跟乡试一样三年一考,等下一场也是合宜的,如何会心存死志?
沈昀脚尖一转就要往回走,走了两步又突然顿住。
这是一条人命啊!如何能含糊?
沈昀咬牙,登上马车急急回府。
*
府内安静,只闻幼鸟轻鸣,草木哗啦。沈昀两步并三步走进院中,连忙招手让人去唤李营他们过来。
一婢子听了吩咐就朝侧院走。才走了没几步就又被沈昀叫回来。
“算了,我自己去吧!”沈昀一拍脑袋,简直是急糊涂了,李营他们受着伤正在侧院包扎,让人去喊不免会牵动伤势,更何况这一来一回多耗费时间!
他一路小跑着过去。
……
侧院里,十来个人正拌嘴着。
李营被一个老大夫训的抬不起头来。
老大夫鬓发雪白,给人看病看了大半辈子了,已经练就了对付不听话的病人的一套方法。
他给人将绷带拆了重绑,一遍拆一边哎呦呦地叫着,颇有些老顽童心性:“这位将军,看你伤口弄的,老夫有没有说不要使力、不要使力!你伤口崩了还要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给你重新缠,你可莫要觉得养伤是你自己的事,你父母不心疼——哦你刚才说你没有父母,你妻儿也心疼——唉,我又忘了,你是个老光棍,你的同僚也心疼吧!”
老大夫转向一溜串的军汉。
一溜串的军汉转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老大夫吹胡子瞪眼,手上使了大力。
李营“嘶”的一声肌肉都颤了颤。他可算是惹不起这人,连声说道:“您别说了,我自己心疼我自己还不行吗!”
“哼——”老大夫手上动作这才松了些,完事后锤着腰语重心长地跟人说,“一群大小伙子,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等老了后悔可来不及喽!”
李营闭着眼“嗯嗯嗯”,他说什么就应什么,听大夫的话,不寒碜!
老大夫说的心满意足,半响终于走了。
一屋子的军汉松了口气。沈十二靠在门板上看他们笑话,嘿嘿嘿笑个不停。
李营终于忍无可忍,抓上枕头就朝他扔了过去:“你笑什么笑,笑不死你!”
沈十二从容躲过,还是有点想看他笑话,这笑话可不常见啊,谁能把身插三刀还英勇杀敌的李将军训成这样呢!
世子请来的人果然名不虚传,一般人只要见到李将军冷脸就不敢说话了,可这人不是啊,只要你不打他,他就没什么可怕的,可你能对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动手吗?
那是畜牲才能干出来的事,可惜李将军横归横,但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尊老爱幼的心的。
沈十二嘴贱地刺激他:“这伤怎么来的啊?你不是说一群土鸡瓦狗,不足为惧吗?还瞒着世子!要不是世子恰巧拿到了地图喊你回来,你还真跟那姓杨的犟上了?”
李营额头太阳穴一直跳,听见这话就闹心,他反唇相讥:“你就能耐了?世子走哪都带的容周,你们三人在院子里当壁画呢?拦个人都拦不住,要你们何用?”
沈十二被戳到痛处,登时跳脚:“你知道什么!这府上的安防都是我们布置的,没世子点头一只鸟飞不进来!”
李营冷笑:“鸟飞不进来,人就能走进来了?萧均也就罢了,沈三娘的小崽子又是怎么回事!”
“萧均走的偏门,从七郎君那里闯进来的,你懂不懂什么叫外紧内松!难道院子里三步一岗,世子就能看顺眼?”
沈十二反驳他:“还有!什么小崽子,那也是沈家的郎君,你迟早死在你张嘴上!我又不知道你们执行任务执行到家门里头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慢的跟龟爬一样,我还能在世子跟前自作主张将人拎出去不成!”
两人互相伤害,不亦乐乎,越来越激动,要不是李营身上有伤,两人恨不得打起来。
沈昀“碰——”的一下推门而进。
屋内杀猪似的吵闹声霎时一静。
沈十二僵硬转头,也不嘴贱了,整张脸瞬间归位,又是勤勤恳恳的好手下一名!
李营憋回到了嗓子眼的脏话,将绑了绷带的手讪讪放下!
沈昀——沈昀扶额。他知道这些人在他面前和私底下有两幅面孔,但这是不是太不一样了些!
沈昀看着众人跟见了鬼一样僵硬表情轻轻叹气,体谅地当没事发生。
他转了转有些手痒的手腕,跟人下命令:“你们去给我找个人!”
……
“宋酌?这谁?”
沈十二揪了根草刁在嘴巴里,下意识将夫人娘家的人在脑子里绕了一圈。
“安生太久了,脑子都让狗吃了吗?你管他是谁,让你找就赶紧去找!”
李营被老大夫绑成了个粽子,直挺挺坐在轮椅上。
“嗬!世子不是说不让你来吗,你逞什么强!”
沈十二熟练地将轮椅翘起来颠了他一下,世子老早前亲手做的新奇玩意,都堆在库房放上灰了,没成想还能让李将军坐上。
不过谁让他瞒报伤情,腿上被人割了两刀都漏出骨头来了,还站着跟人家萧均对峙呢!但凡性萧的再烈性一点,比划两下李大人就要露馅了!
李营此时任人宰割,憋屈的很,他跟人呛声:“没了我,你能使唤动他们!”
沈十二脸都绿了,他往后边的人看了一眼,十几个军汉避开他的视线尴尬地摸摸头。
沈十二:“……呵呵”
别看他们出来这么多人,实际上人却不是他们亲自去找的,府上的家丁才是主力!他们不过是个管人的。
沈十懒懒地从远处走来,手中拿着一张纸上,他将纸捏在手里摇的哗啦响,困的眼的都睁不开了只能用动作来提神!
等终于走到了跟前,他将纸拍在李营腿上,没了骨头似的靠着轮椅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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瞌睡!
李营用仅剩的一只手将那张纸拎起来瞧,不知不觉竟念了起来:“家在清河镇梅花巷槐树旁,书院是晓山书院丙舍十三房,目前常去的是——坟地?!”
这都什么玩意?李营将纸往后拍,沈十二无语接住:“你给我干什么?我可指挥不动你的人!”
虽是这么说,他还是将纸甩平了瞅两眼:“石头村小槐树旁坟地三趟,驻风坡荒地六趟。”
读着读着怎么感觉这么瘆人呢?他一脚把沈十踹醒,“解释下!”
沈十揉揉眼,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样干脆席地而坐,直说结论:“最有可能去祭拜好友了,十一去了小槐树,你们最好让人去驻风坡看看。”
“说了跟没说一样!”李营将纸从沈十二手里抢回来,若有所思,“驻风坡不是正经墓地吧!”
“嗯,殇者不入祖坟,此乃郊野荒地!”
……
时至惊蛰,万物萌发。
这里的春天较京城来说有些迟钝,驻风坡上铺了一层毛茸茸绿毯,宋酌从路边采了些野花,巧手将其捆作一束,绿毯模糊了土地的起伏,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坡顶,将花拢了拢放在地上。
花前有一处凸起的土堆,只有细细的草芽聊作装饰。宋酌一想到等他不来了,这些野草就会疯长淹没这里,心中就一阵揪疼,他将草芽仔细地择下来,两指一捻扔到一旁。
“柳芳啊柳芳,你不是要流芳百世吗,怎么折在这了!早就说让你收敛点,可你就是管不住那张嘴!你宗族里的人不肯让你入祖坟,丙舍的同窗也不怎么来看你——”
宋酌低着头说话,突然就跪了下去。
“我那天看见赵易就拉着你跑过去是想问问他亭溪先生的事,我与他一同求师,他突然就连拜师礼都挑好了,我实在是不甘心!我哪里比不上他?”
“——你知道的,我一直是首名!”
他握着拳捶地,语气不甘。
……
风儿出来玩儿,突然吹翻了地上的花。
宋酌沉默着将花再次拢好,他喉咙微动,好一会儿才说话。
“可是——可是我一人之私却带累了你和王兄!”
“当时落河你托我上去,你自己怎么没上来呢?我不是怪你,就是—就是你怎么总是…总是不顾着你自己呢?”
宋酌眼眶湿润,很想问柳芳那天的水到底是不是很冷,怎么他就能动,还能推他上去,自己就一点也没有知觉呢,连手脚都使唤不动了。
泪滚了下来,落在青草上佯装是清晨的露水。
但宋酌却不能欺骗自己,确是他害了两位好友。他突然站起来,挺直了腰,硬气地说:
“柳二,你骂我吧!你没说错,我就是个懦夫,就是个墙头草!今天知府升堂了,很是荒唐,人也荒唐,事也荒唐。但我就听明白了一件事,害你的人我惹不起!”
“你在地下骂轻点,也别入梦找我算账!等我这个墙头草找个好墙头,等报了仇,你再来骂我吧,我也能理直气壮反驳几句不是?”
他斩钉截铁:
“我得在你面前抬的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