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晓铭的头颅裂开了，分成了两瓣。


没有脑浆与血液的流淌，从分开的脑缝里颤颤巍巍的伸出了一朵扭曲的花。


这朵花拥有绿色的根茎和猪肝色的花朵。花朵开合了，没有花心没有花蕾，从花的中央变出了一条扭曲的像是铁线虫般不断扭曲的线条。


线条抽条着，像是爬山虎霸道的攀岩在了墙上，蔓延蔓延，最后停止不动。


顾亦安抬头看去，她看到了幻象里的油画。


油画变了，本来躺着的付苏雨睁开了自己明亮的眼眸，不断眨动着，从漆黑的眼眸里流淌出了两行血泪。


滴下的血泪滋润了枯萎的花朵，花朵们不断地在盛开，又再次枯萎。鲜血流淌着，付苏雨饱满的脸上逐渐变得瘦削。


顾亦安看到她的唇瓣在一张一合，像在说话。


付苏雨的手从花丛中抽出来了，没有消刺的玫瑰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她的手完全出现在了顾亦安的面前，顾亦安止住了呼吸，紧紧盯着付苏雨的一举一动。


付苏雨缓慢地将手举在了自己的唇瓣前，竖起了食指，缓缓抵住了柔软惨白的唇瓣。


那是噤声的姿势。


食指没有放下来，顾亦安看到了付苏雨缓缓蠕动的嘴唇下，说出了三个字。


【离开这】


花朵盛开了，遮掩住了付苏雨的脸庞。花朵在她的脸上开放了，唯美又诡异的一幕让顾亦安倒吸了一口凉气。


再次睁开眼睛时，林南乔正歪着头认真打量着自己的面前。


“怎么了？”顾亦安不适地眯起了眼眸，敏感的往后退了几步。


狂乱的心跳让她的喉咙感到发痒，轻咳几声后，她又恢复了往日里淡淡的表情，不解的看着林南乔。


“你还好吗？大家都上车了，只有你在原地，然后我看你浑身颤抖，叫你都不答应，干脆就和冷烨一起留下来陪你了。顾亦安，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林南乔关切的问着。


一旁的冷烨也立刻过来，她俯下身子熟练地将手贴紧在顾亦安的额头上，她道：“你现在也没有发烧，和我们说说吧，是不是遇到了幻象？”


顾亦安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将自己刚刚在走廊上遇到的事情三言两语告诉给冷烨与林南乔后，她又说道：“你们现在能站在这里不上车，是不是因为客车只要有人缺少，就不会发动？”


“对。”冷烨点点头：“因为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所以我们才过来问的。看样子，按照你这么说来看，付苏雨现在凶多吉少啊。”


顾亦安边说着边已经和她们两人上了车。等坐定后，她问起了林南乔“你们在走廊上跟随晓铭走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这些吗？”


缓慢地思考过后，林南乔摇了摇头：“没有，但是你说的第九个人我倒是遇到了。走路的时候走得太慢了，所以下意识的我就开始数墙上的人影。的确有个人影不正常，太高了也太扭曲。按照那种姿势来看的话，是弯下了腰到不正常的弧度，甚至手臂和腿脚折叠黏连在了一起。”


说至此，林南乔不适地打了个寒战。


顾亦安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你觉得这个多出来的，到底是付苏雨还是所谓的鬼。”


林南乔怔住了，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顾亦安后，她轻轻说了出来：“鬼的可能性大吧。说实在的，我甚至觉得付苏雨还活着的可能性非常大。你看啊，这么久下来，她除了制造点恐怖的事情，还有文喆触发了破坏规则的行为受到了惩罚外，好像对我们也没有实际性的伤害。”


顾亦安点了点头。她坐的位置刚好是靠窗的，所以也得以看到疾驰而过的窗外的风景。


很显然与进来时别无二致的风景，让顾亦安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车内很安静，虽然其他人都在小声讨论着，但是落在顾亦安的耳朵里并不清晰。


小镇里仍旧寂静，没有行人的踪影，有的只是客车疾驰而过传来的回音轰鸣。


车窗再次被雾气覆盖上了，顾亦安漫无目的用手指在车窗上画了个哭脸。


水汽蒸腾，哭脸的黑点眼睛里流淌下了两行透明的眼泪。终于清晰的车窗下，顾亦安看到了外面的风景。


有人在看她。


有人在盯着她。


根本无法忽视的眼神让顾亦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透过重新洁净的车窗，顾亦安看到外面是付苏雨在盯着自己。


付苏雨从画中“跑”出来了。


她还维持着噤声的姿势，睁眼盯着顾亦安。


车在跑，她在贴着车窗与顾亦安对视。


车在疾驰，她在跟着车飞快的移动。


顾亦安止住了呼吸，她能估算出现下付苏雨的大小与油画上的别无一致。但她实在是猜不透，跟着自己在做什么，还是说，跟着整辆车…


她不安的扯了扯旁边昏昏欲睡的林南乔，然后快速说道：“你能看到窗外的东西吗？”


“怎么了…”林南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待到视线恢复清明的刹那，立刻看向了窗外：“我知道小镇晚上会没人，但是外面有什么？”


“你没看到？”


“什么啊？”


“是付苏雨。”


顾亦安深吸一口气，道出了缘由。


但是她没能等到林南乔的回答了，身后的喘气声尤为浓重。顾亦安回头一看，她看到了林南乔的两枚眼睛早已变成了两只伸长头颅的蜗牛。


蜗牛的触角很细，上面是两枚黑点。顺着林南乔的转头，触角就快要戳到了顾亦安的脸上。


这是梦，这肯定是梦…顾亦安喃喃自语，不断暗示自己。


可根本没有用，面前的蜗牛还黏在林南乔的眼睛里，往下流淌的透明黏液不断蔓延，一直蔓延到了车窗外。


窗外，付苏雨的脸紧贴在了车窗上，这会让顾亦安想到被压得扁扁的邮票。


因为按压在了车窗上，所有的五官都被挤得支离破碎。眼睛的地方是鼻子，鼻子的地方则是头发，混乱在一起的五官，让顾亦安也得以看到她黏在脸颊上的嘴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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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在蠕动，从大张的嘴里吐出了各种各样的黏连在一起的花朵。


她在说什么？她在说什么？顾亦安不知道，阵阵剧烈的蜂鸣贯穿了她的耳膜，让她的脑袋嗡嗡作响。


身体颤抖得很厉害，她想要伸手触碰林南乔的眼睛，可当黏液滴落在手指上时，清亮的女声打破了整个僵局。


触角缩回了深陷的眼窝里，客车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你好奇怪，你的精神好奇怪，别看了，回去吧。”


女声回荡在了自己的耳畔，眼睛被蒙上黑雾的刹那，顾亦安感觉自己的精神很安逸，好久都没有如此舒服过了。


“我是付苏雨，你快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吧。”


思绪彻底收拢的刹那，顾亦安听到了这最后一句话。


眼睛睁开了，眼尾处不知何时已经流淌下了眼泪。顾亦安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心跳还是跳得很快，联想到刚刚付苏雨说的话，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车内。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就连旁边林南乔也在睡觉。看样子她睡得并不好，眉头紧紧地蹙起，还在喃喃自语。


顾亦安听不清晰她到底在说些什么，放眼望去整个车厢内都弥漫起了和外面一样的雾气，只是车内的雾气很淡，也使得她能看清每个人。


导游晓铭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客车里看不到司机，两个空荡荡的位置坠在了前头。


顾亦安才发现一开始来剧院的时候，客车甚至也没有司机。


她的手开始不自在的抖动起来，扯住自己的衣角用以缓解这种症状后，顾亦安想起了刚刚付苏雨说的话。


那么现在还在陷入昏迷的大家，是在幻象里搏斗么？


顾亦安猜不出来其他人的幻象到底是怎么样的，干脆直接下车查看了所有人。


冷烨的睡相很安静，以一种双手交叉的姿势叠于胸前，甚至可以说是呼吸平稳。查看完她后，顾亦安就火速往薛毅的方向走。


薛毅的完全是一种侧睡的姿势躺在了椅子上，背部对着文喆，她的眉头紧锁，呼吸急促，看起来并不好受。


顾亦安直接略过了文喆宋时清与齐骈，按照概率来看，冷烨应该是最先醒来的。


她开始环顾起车内的一切。一开始进入的时候顾亦安有仔细打量过，现在的装饰看起来和之前一样，除了前面空余的两个位置。


驾驶位空荡荡的。里面根本就没有人的存在，也没有出现任何的线索痕迹，顾亦安又将视线落在了第一排的位置上，那是属于晓铭的位置。


而座位上更是什么都没有，仿佛晓铭从未出现过。


她开始怀疑现在是不是还在幻象里时，听到了冷烨的声音。


可以说，这一觉冷烨睡得非常精神。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后，她睁开了眼睛，第一时间里看到眼前印了一张放大的脸。


“耶？这什么东西？”


极速的往后退了几步，将整个背都紧贴在椅背上后，她的视线才恢复清明。


“顾亦安啊，怎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