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志怪 作品
31. 乱石顶(三)
这是一棵树冠上没有树叶,反倒长满了密密麻麻手的树,风没有吹,手反而轻轻摇摆,手指细长,柔美又诡异。
崔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脚下是那片杉木,就如一道脆弱的船板,一旦不稳就会轻覆。
崔冉看着这棵树失了神,她从未见过如此怪异恐怖的树,却又被它吸引,觉得它是如此的…美丽、正常。就像一株华美昂贵的珊瑚应当摆在富人家的客厅中,这棵树也有资格出入任何高级的场所。
她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棵树的存在,甚至越看越觉得顺眼。在她沉迷其中的时候,浑然不觉脚下的杉木寸寸龟裂。
远方的风呼啸,丝丝缕缕经过崔冉的脸庞,但崔冉却一动不动。她沉迷在这种“正常”中,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甚至她沉浸在一场树为她编织的“美梦”中。
梦中锣鼓鞭炮阵阵,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十里红妆,小孩穿梭嬉笑着接利市钱。崔冉举着扇子安安稳稳地坐在轿子中,身旁一左一右两个新郎官,驾马穿红。
一张脸英俊潇洒,一张脸斯文秀美,正是崔冉记忆中的沈天野和温升竹。
她今天要嫁人了,同时嫁给两个男人,却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劲。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饱满的幸福的笑容,饱满到犹如蜜汁挤出来。
崔冉舔了舔嘴巴,甜的。
她应当很开心,毕竟嫁给一个好人家是一个女子毕生的愿望与追求。这代表着她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与这个社会联系的更加紧密。
崔冉低下头,看着自己沉重华贵的绿色裙摆,静静地笑了。她好满足,好满足,谷豆哗啦啦洒下,堆在她的脚边,她跨过马鞍,没过几年就要生很多孩子。
轿帘被掀开,沈天野和温升竹都争着朝她伸出了手。他们眼中是深深的眷恋与爱慕。
崔冉却没有动,沈天野和温升竹见状脸色未变,反而笑意更深,他们弯下腰去,伸出了更多的手。
手就是他们的诚意,一个个的伸出来,伸到她眼前,等待着她做选择。是握住沈天野的,还是温升竹的?
这两个人都是天之骄子,身材样貌事业家庭无一不好,对崔冉更是情根深种,无论选谁结果都会很好不是吗?
所以那些手殷勤地等待着,甚至招呼着,等待崔冉把手放在他们手中,一人一边,他们就可以共同过上幸福的生活。
崔冉再次低下头,无视了那些手,反而看向自己的绣鞋。也是绿色的,缀着硕大的东珠,莹润漂亮,是温升竹花了大价钱买的,特意挑选了最手巧的绣娘一针一线绣在了她的鞋上。
温升竹曾经说,主要是她想要,天上星水中月他都能叫人给她取来,说这话时他的唇边泛起温和的笑意,眼神犹如一泓秋水,托起她的脸庞。
她动了动脚,裙摆摆动,抚过下面一截杉木板。这是沈天野走镖路上遇到的,一棵不知多少年的巨大古树,被他伐倒了留着给她做轿底,由她踩踏。
不仅如此,平日里沈天野也是这样由她踩踏打骂的。他不讨厌,甚至还很喜欢,怎么甩都甩不掉,哪怕是用鞭子。
鞭子?
崔冉恍惚了一瞬,她什么时候用过鞭子?她摊开手掌,洁白细腻,没有丝毫用鞭子的痕迹,没有被磨的模糊的肌肤,也没有老茧。
再说了,她一个柔弱女子,怎么会用鞭子。
当务之急她要从轿子中下来,奔向她的美好新生活。奔向她的良田豪宅、如意郎君。
好了,她该下来了,下来握住任意一只手。
崔冉伸出了手。
一道烈焰燃起,分散成一颗颗火球落在手的掌心。崔冉眼中的喜悦憧憬不复存在,反而变为冰冷的嘲讽。
同时嫁给沈天野和温升竹?这场美梦可真好。
大火转瞬间将眼前的喜庆全部吞噬,露出满目通红,还有张牙舞爪的树。
一只只手连接着藤蔓从树身伸出,狂乱地拍打着地面。它好疼啊,被火烧着,疼的它几乎要陷入疯狂。
崔冉扭身躲过狂乱的手,眼见着它们发出吱吱的声音,一个个坠落地面,重新变得焦黑。
她不喜欢这个美梦吗?为什么不喜欢?
树愤怒了,它从未失手过,这里的人爱钱爱色爱权爱光鲜亮丽的生活。为什么崔冉不肯接受它的好意?
崔冉也困惑了。
杉木板在她脚下丝毫不受火焰的影响,她依然是安全的。只是她不明白树的目的是什么。
想杀了她?
可是之前抬尸人却平安回来了,甚至没有消失记忆,也没有隐瞒遮盖这棵树有很多手的事实。
不想杀她,又为什么引诱她握住那些手走下杉木板?
这其中的差别究竟是什么?
崔冉绞尽脑汁,她企图捋清刚才幻境中的每一个细节。这个幻境无疑是一场美梦,甚至美到不符合常理。她不可能同时嫁给两个人,更何况这两人还是表兄弟。
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要嫁给他们?也许是因为……它在自己的身上看到了两个男人的痕迹,所以自作主张地编织了这样的结果。
并且树并不在意这种与世俗不合的事情,反而在意的是结亲、生子,准确说是生子!
树想要她生很多孩子。
崔冉的眼睛亮起,她看向这棵树,假如上面的手是它的孩子,那么一切似乎得到了解释。在树看来,与谁结合、怎么结合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要有很多的果。
一棵树的使命是遮风挡雨、开花结果,花开花谢,叶落果熟,树的成长到结满了果子停止,然后再次开启循环。
所以对于树来说,手是它的果子,一棵树有很多果子是很正常的,就像橘子树结的是橘子,桃子树结的是桃子。抬尸人说有一颗长满了手的树,就像说有一颗长满了橘子或者桃子的树是一样的。他强调的是长满了,而不是手。
在抬尸人的认识里,正常的已经被改变了,就如同被鬼遮住了眼,树长满了手竟然也是正常的了!如果不是长满了,只是零星长了几个的话,估计抬尸人不会说起。
所以,靠近树,或者是再大胆猜测,踏入乱石顶,他们的认识就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混乱。
崔然这样想着,突然有一瞬间迷茫,她想起来的是“他们”,可是此时她身边空空,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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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一人,为什么会是“他们”?
她是跟谁一起来的?
崔冉皱起眉头,她似乎想起来两个男人的身影,却又记不清脸庞。记忆像雪一样在这红彤彤的血月下融化,融化的速度极快!快到崔冉措手不及,快到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也许会彻底迷失在这里。
成为一棵树,或者一个奇怪的人。
不论是谁跟她一起来的,她都不能再耽搁了。她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就是唤出一个死人的魂魄。
可是是什么样的死人?她竟然也有些不记得了。
她的记忆就像被虫蛀的柜子里面夹层,因为很久没有打开,猛然间发现里面已经缺一块少一块,留下不少的空洞。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寻找完整的尸体。既然她要寻找一个刚死的人,那么就让她祈祷,这个人的身体没有被乱石顶破坏,变成奇怪的模样吧。
所幸在这里寻找完整的尸体并不难,因为遍地都是残肢断手,叽里咕噜乱滚的眼珠,所以完整的身体一眼便能辨认出。
一具、两具、三具……
七具尸体被摆在她面前。一个死不瞑目,一个没了耳朵,一个长着丑陋的动物样的鼻子,一个嘴巴被缝了起来,一个大张着嘴没了舌头,一个浑身焦黑,还有一个倒是最完整的,面容青紫。
接下来崔冉摆好了檀香和酒,又布下黄纸,念诵咒语,并将自己的妖力施加在这七具身体上,以怨气冲击,借助血珠的力量把他们的魂魄挤出来。
很可惜,只有三个出来了。他们的魂魄有的清晰,有点不清晰,最夸张的一个已经混作一团,好像一块透明的泥巴,变幻着样子。
剩下的两个一个身体轮廓已经模糊,面容却还清晰,神情痛苦,挣扎与幸福交织出现。他似乎伸手想要求救,却无济于事,努力拍打着四周,却被困在一个看不见的牢笼里。
这就是乱石顶的力量。
最后一个,身体清晰、面容清晰,还有些茫然,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一个有些衰老的男人,崔冉惊愕的发现,饱经风霜,有些面熟。她也许见过他,或者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这个人还能正常说话吗?
崔冉正怀疑,那人耸了耸鼻子,寻着酒香看到了那一坛酒。他眼前一亮,想也不想地抱着酒坛喝了起来。
明明是醉死的,看到了酒还是忍不住要喝,甚至到了狂热的程度。他无视了这血红的天色,乱糟糟的残肢断手,甚至无视了自己的尸身,眼里只有酒。
他抱着酒坛痛饮,淡黄的酒液不断流出却丝毫不见减少,直到他肚子鼓起来,他才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
可他还要继续喝,犹不知足,崔冉却抢先一步夺下酒坛。
里面满满当当,只是没有了酒香,就如同白水。
那人立刻翻了脸,高喝一声:“哪个王八羔子抢老子的酒?”
眼珠一转,见到了崔冉,脸色更加难堪,一个普通妇道人家抢了他的酒!还冷着脸,一幅看不起他的态度!
他爹的,醉鬼抡起袖子,摇摇晃晃地冲过来,要给她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