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志怪 作品

32. 乱石顶(四)

崔冉不躲不避,眼睁睁看着拳头袭来。


但是出乎醉鬼意料,他的拳头直愣愣地冲了过去,穿透了对面女人的身体,然后带着他栽倒在地。


醉鬼下意识撑地,哎呦哎呦的叫起来,他惯用这种招数,撒泼打滚一条龙,既动粗又表现的像是受害者。崔冉冷眼旁观,看他一点皮都没擦破,扯着嗓子干嚎。


很快,这个醉鬼也发觉了不对劲,他怎么没有受伤,也没有任何痛楚?


这时崔冉抛出几粒糯米,弓箭一样穿透了他的身体。


灼烧、刺痛,连绵不绝地出现,醉鬼这下是真的感受到了。


”疼吗?“崔冉收手,看着眼前惊惶的要远离她的男人问道,“这是生糯米,可以直接伤害鬼魂。”


“你,你,你什么意思,你是鬼!”醉鬼慌张地向后退,他手脚并用,却始终难以移动一步。他声音沙哑粗砺,长时间被劣质酒液浸泡的嗓子已经失去了上面光滑的薄膜。


他根本无暇顾及眼前这个女人说了什么,一味的想要逃走。这个女人不是人,她是恶鬼。


他目光所及,一片血红与残肢,还有半身血淋淋的束发女人,这不是鬼是什么!


他欠下的债,偷过别人的东西,欺负过的人一起冲上他的心头,是哪一个?哪一个来找他索命了。


“我不是鬼,你才是。”崔冉道。


“你早就死了,悄无声息地死在小巷子里,被县衙里的人草草扔在乱石顶。”崔冉边说边想起来一些过去。


她要找的是一个醉鬼,一个醉死在巷子里,醉死在她面前的人。


突然回忆起来的东西让她的头有种胀痛感,似乎有血管砰砰地跳动,她忍不住揉了揉额角,但是没起作用。


乱石顶让她逐渐遗忘她的过去,她的目的,她的伙伴,甚至还有她自己是谁。每当她回忆起来一分,就是与乱石顶的神秘力量对抗,这种对抗造成的伤害犹如一把尖刀戳进她的脑袋,狠命地搅和,让里面乱作一团,横冲直撞。


“我死了?”醉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上面糯米造成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他感觉自己在变得虚弱。


“不可能,不可能!我什么都没干!”他摇头,拒绝承认。


“你在死之前喝了一罐酒。”崔冉道。


“酒?是不是毒酒?”他咬牙切齿,“好啊,我就知道那个小娘皮是贱人,要老子的钱还要老子的命。”他喃喃自语,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崔冉又伸手朝他嘴巴上扔了把糯米,一阵凄惨嚎叫响起又戛然而止,醉鬼想要嚎叫却又因为牵扯到嘴巴而被迫停止。


崔冉不想听他满口污言秽语,“卖给你酒的人是个女人?什么样的女人?叫什么?酒铺在哪里?”


醉鬼听着她一连串的问题简直要崩溃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告诉他已经死了,不仅如此,他还要回答这么多奇怪的问题。难道她也死了,要为自己报仇?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于是他连忙嗫嚅着,用自己血肉模糊的嘴道:“那个女的我一看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得倒挺贤惠老实,天天在街边抛头露面的倒酒,那酒顺着她的袖子淌,她肉那么白生生的晃眼,我也不是故意看的,太白了!”他越说越混乱,越说却越理直气壮。


就算此刻,他的眼中依旧射出淫邪的光,那么白生生的一节胳膊坠着麻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舍得花大价钱喝什么醉仙酒?


“我呸,老大,我跟你说,她就在西市杆子巷进去第二家!”醉鬼把自己说服了,完全将崔冉当作了也被那个酒害死的女鬼,此时撺掇着要她去报仇,神色也前所未有的谄媚,“老大,我跟您说,这种地方必须砸了,才能一消我们心头之恨。”


他说完朝地上狠唾了一口。


崔冉得到了讯息也不愿再跟他多做纠缠,转身就走。


在她抬脚的一瞬间,杉木板终于不堪重负,碎成木屑,而失去了桥梁的醉鬼魂魄也迅速扭曲,被乱石顶同化成一部分。


只见他越缩越小,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乱石顶的一块石头,朴实无华。


原来乱石顶上遍地都是的碎石子是这样来的。


崔冉并不在乎发生了什么,她甚至没有回头,快速地赶路,她要趁着自己还能想起其他两人的时候快点找到他们,然后从这个乱石顶上离开。


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种危险并不在于实体,相反无论是树还是手,亦或者乱石顶上的鬼魂和其他残肢断臂,它们的攻击都很容易抵抗,甚至它们的身体都很容易被伤害。这种危险在于无声无息的遗忘与习惯。


崔冉差点在美梦中遗忘了自己是谁,习惯了结婚这种事。


甚至这种影响是与她的现实息息相关的,树得知了她身边的两个人,就借此编织了美梦,人没有问题,婚仪也足够盛大,甚至身边人纷纷祝福,它唯独没想到,崔冉是蛇妖,她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不会嫁给任何一个人。


这个梦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不会嫁人,哪怕这两个人有多好,有多完美,她也不会生孩子,哪怕会有儿孙环绕膝下,安享晚年。


甚至她不会步入尘世。就像今夜毫不留恋的回头,她会踏过每一寸山河,跟着银鹤展翅飞翔,不会被任何事情任何人困住。


一丝一毫都不会。


在她在乱石顶搜寻的同时,沈天野和温升竹也在找她。


温升竹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为什么认为自己能够找到她?”


他的询问对象是沈天野。


从刚才开始,沈天野调整好了自己,适应了黑暗之后就在指引他方向,他信誓旦旦一定能够找到崔冉。


可是温升竹却有点不相信。他怎么不知道沈天野有这种认路的本事?


除非,他有跟挡灾玩偶一样的东西,一件能够找到崔冉的东西。


“因为我跟她心有灵犀。”沈天野一本正经道。他的脸上甚至荡漾起一种幸福。


温升竹却有些愕然,心有灵犀一点通,他只在戏文中听说过,也不过是一种美好的说法,沈天野真的信这个?


沈天野感受到他的沉默,继续滔滔不绝道:“你知道我小时候受过伤,在你没来的时候,有一个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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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撞邪了,把我接去了他的道观养伤。崔冉是他的徒弟,我们就认识了,那时候她才一点点大,人乖乖的性子却很冷。”


“撞邪让我的魂魄变成了一只黑狗,道长说按照古书记载,我的样子好像是天狗,必须被人牵制才不会作乱,否则一旦天狗吞噬了我的神志,我就会大开杀戒,彻底变成妖怪。”


“那个能够牵制我的人就是崔冉,我跟她签订了契约,成为了她的伴生。”


“伴生?”温升竹疑惑地琢磨着,这两个字在他舌尖滚来滚去,犹如一枚热铁叫他难以安定。


“就是我能够感知到她的存在,我们的性命也相连,其他的我还没有发现。”沈天野解释道,他一幅很快乐自豪的样子,边说边挺了挺胸膛。


原来如此,一切都解释通了,为什么崔冉能够在沈家找到她之前率先找到他们,提出要救出表哥。为什么崔冉能够在血肉山洞中准确地找到他的魂魄,为什么崔冉能够一眼分辨出他与表哥有什么不同。


“有点让人……羡慕。”温升竹将那枚“热铁”咽了下去,与其一同咽下的还有后面两个字。


羡慕啊,一种明白清晰的,无法被他无视的情绪油然升起,在他心中深深扎根。


同生共死,性命相托,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和心意,这种绑定在魂魄上的关系非常牢固,牢固到坚不可摧,牢固到没有丝毫缝隙。


温升竹垂下眼,尽管沈天野看不到,但他也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羡慕之外就是嫉妒,他感受到自己难以自拔的嫉妒。


他嫉妒这种关系,仿佛天地之间最紧密最默契的就是他们两个,他们彼此信任,同时将其他人排除在外。


为什么,为什么他是凡人?他不能跟人建立契约?


他明明不怕蛇,不怕妖怪,他应该可以比表哥做得更好。


他忍不住看向沈天野,他比沈天野更懂得顺从,更懂得拿捏人心,更懂得照顾人。


可是他不能,他的手紧紧地掐住掌心,疼痛让他从思绪的囹圄中清醒过来,他不能,他不能伤害表哥,他也不能拥有这样的机会,他一生都是孤家寡人。


手指松开,掌心的疼痛却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疼。


他已经将自己掐出细微的红痕,越来越重,难以消退。


他跟着沈天野前行,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时会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很陌生。沈天野仿佛只是长着同样一张脸的其他人,他有很多秘密自己不知道,而一个生人……是可以被杀掉的。


只要杀了他,他就能取代他,得到崔冉。


杀了他。


杀了他。


微弱的呐喊从他心口发出,不断鼓噪着,诱惑着他。


这个乱石顶如此诡异,他怎么能确定身边人还是沈天野本人?说不定早就变成鬼了。


温升竹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想要让自己变得清醒。


清醒过后他变感受到无尽的后怕,乱石顶的蛊惑无孔不入,它会放大自己的情绪,放大自己的恶念,让自己犯下无可挽回的罪行。


那么,沈天野呢,他会不会也想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