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志怪 作品

35. 龙女(二)

队伍排到仅剩四个人,却听见前面有人吆喝说酒卖完了,想要的明日赶早。


没买到酒的人纵有不满却只得悻悻厉害,转眼间酒肆前就只剩下了沈天野和温升竹两人。而他们也终于见到了那个买酒的女人。


这条巷子里的人都叫她陈氏,她的郎君姓陈行三,旁人都叫他三郎。


陈氏生的很美,她身材丰腴饱满,乌发如云,两只眼汪了水,两颊犹如涂了淡淡的胭脂。这是一种充满生命力的美,如同一只桃花缀在枝头,沉甸甸的,但是她的眉眼却细,笼罩轻烟样的愁绪。她既如此有勃勃生机又为何发愁?


这缕轻愁在她的美丽上敲开了一条裂缝,酒香就从其中溢出来。


沈天野深深吸了一口气,奇怪的是这次他闻到的香气不如之前清新纯粹,反而多了几分复杂……?就好像这其中混入了其他东西,扰乱了酒原本的品质。这种香气离“醉生梦死”更远,可以说完全是低劣的仿制品。


他小声询问温升竹:“你闻到这酒香之后有什么感觉?”


温升竹眉头微蹙:“我好像……感觉有一种苦涩。”他有些不确定,这种苦涩的感觉是从心底里发出的,并非从鼻中、口中品味出的。


有人说厨子的情绪能够通过烹饪的过程保留到食物中,同时传递给食客。他现在就是这样,还没有喝到酒,他就感受到了那种苦涩,以及苦涩下的痛苦与孤独。


陈氏的生活不好吗?


本来是平平无奇的小酒贩,突然有一日不知走了什么奇运酿出了这样神奇的酒,从此门庭若市,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眼看着就要搬到更豪华更热闹的地段去了。


“你有没有给崔姑娘买过珠花首饰?”温升竹定睛观察了一阵,突然冒出一句。


“苦涩,怎么会觉得苦呢,难不成勾起了你的心里事?”沈天野还在琢磨他刚才的回答,冷不丁地被问,大脑停滞了片刻才道,“啊,买过,但是她不喜欢那些,她喜欢上等的做法器的好材料,还有补身体的天材地宝,哪是小小珠花能够糊弄的?”


别说珠花,各种珠宝玉石她都瞧不上,这样的东西许多妖怪自深山里信手拈来。


“哎,你问我这个做什么?”沈天野有些警惕,斜睨着他,双手抱胸,“多管闲事。”难不成温升竹觉得自己对崔冉不好,要给她买珠花?


“你瞧,陈氏的头顶空空如也,什么装饰都没有。”温升竹示意他看。此时陈氏正低头算账,一头乌发低垂,厚厚的云掉了下来。光溜溜的,没有一点装饰,哪怕是一支素银簪子。


“陈三郎赚那么多都不舍得给他夫人买只钗子?”沈天野心道,这男人太小气。


“太贵重的首饰招人眼,太复杂的不方便,一般外出卖货的妇女不会戴,但是绝不可能没有一丁点装饰。”温升竹道。别说女人爱俏,现在男人都要簪花戴玉的,陈氏身上什么都没有才是奇怪。


“这么小气还能讨到这样的美人做夫人,陈三郎给她种了什么蛊。”沈天野也惊讶道。


什么都不给,空手套白狼?难道只凭一张花花巧嘴?还是说陈三郎格外体贴入微?可是今日这样忙碌,都不见陈三郎来帮忙或是送口茶饮来。恐怕真心的爱护体贴也没多少。


等陈氏盘完了帐,他们才上前询问道:“掌柜的,你家的酒可是材料有变,我尝着跟前几日味道不太一样。”


陈氏见他们两个这样说话,还以为是来找麻烦的,被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才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两位客人,我们的酒奇妙之处便是千人千味,味道随着两位的心境改变,并非材料出了问题。”


她虽然这样说,表情却有些忐忑,声音也有些虚浮,听着有些心虚似的。


其实这酒她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她只知道每过一晚,酒缸里就会自动装满美酒。第一次三郎发现之后,欣喜若狂,痛饮三大杯。结果醉的人事不省,吓得她赶紧去探鼻息,生怕他是醉死了过去。还好只是睡着了,睡了三日后三郎醒来第一件事竟不是找她讨要吃喝,而是捧着她的脸说尽了甜言蜜语,直说得口干舌燥,声音沙哑。


他说自己梦到了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一天。


他在山间小路行走,挑着一整担子的货物,炎炎烈日将他晒得几乎昏过去,睁不开眼睛,脸也滚烫,甚至开始脱皮。就当他以为自己要晕倒在路边暴尸荒野时,突然见不远处出现一座府邸。


走进府邸,清凉之意传遍全身,沿途尽是些高大树木和奇珍异草,他没有见过的花朵吐露着芬芳,再往里去便听到阵阵丝竹之声,府邸中央卧着一位仙女。


见到如此美景,他的眼睛几乎转不动,脚下也像生了根,仙女被他惊动,飘飘然起身走到他身旁,将他身上的重担卸下来。


她刚靠近时,他只闻到一股异香,紧接着肩膀一松,一路走来几乎深深嵌进血肉里的扁担被随意地放置在地上。


之后他与仙女共同享用美酒佳肴,在这仙境一般的府邸中度过了不知多少年岁,直到他想起来自己家中的老母,才决心要与仙女告辞。


可他并不甘心就此离去,于是希望仙女能够跟随自己离去。


本是没有指望的,但仙女却答应了,于是他们一同回了家,他继续做陈三郎,她成了陈氏。


府中一日,世上千年。他回家后老母早就死了,家中房梁朽坏,结满了蛛网,轻轻推开房门便彻底灰飞烟灭。村中人也早已不认识他是谁了,他突然成为了一抹游魂。


于是他带着陈氏去了平城。陈氏会酿酒,当初在府邸上他们喝的琼浆玉液就是陈氏酿的,本来他以为能够靠卖酒大发一笔横财,没想到离开了洞天福地,失去了奇花异草,陈氏用最粗糙的材料只能酿出最低级的酒。


于是陈三郎一蹶不振,他一下子失去了对陈氏的爱,也失去了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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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希望。


或者说他对陈氏寄予了更多的期望,比如希望她将衣物洗的一尘不染,比如希望她在卖酒的同时不要招惹太多男人下流的眼光,比如希望她将饭菜做的可口。


他说别说平城的女子,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是这样的。


陈氏不解,她看也有许多近邻妇人表现的凶悍非常,但是深入交往下来却不得不承认当她们回到家中还是有任劳任怨、吃苦受累的地方,就好像人人都有两幅面孔。只不过她们是不得已,也是没察觉的戴上。


陈氏变得更加寡言。


有时候她会在半夜心悸惊醒,醒来之后却许久不能动弹。月光从破洞的窗子中漏出来,洒的满地都是,却不肯慷慨的照亮她的生活。身旁的郎君轻轻地打鼾,紧紧握着她的手。


她突然有些茫然,忘记了事情为何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但是她也来不及多想,她忍不住回想了一遍今日的酒有没有按照工序酿造,以及明日要怎样售卖,与人怎样攀谈。她要想的事情太多了,唯独想不起来她自己。


直到这一天。陈三郎醉了三日,睡了三日,醒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她。


她感到好奇、愉悦、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


什么时候陈三郎会变回去?是不是当这个酒缸不再产出美酒的时候?她不清楚。


但是日子总是好过一点。她开始卖这种酒,并给酒起了个名字叫“醉仙”。因为陈三郎欣喜之余抱着她亲昵地称呼她为拯救自己的仙女。


哦,她的确是仙女,从山上遇到了凡人陈三郎,就如同每个仙女都会遭遇的劫数。


她也喝了一杯酒,想要把自己这个仙女醉死在梦中。


却没想到,这美酒于她简直是穿肠的毒药。她刚喝下一口,就觉得犹如铅液坠入腹中,把她的肠子都烧穿搅烂,叫她痛苦难耐。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她不由得惊慌失措,大口的呼吸着,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而她疼的冷汗直流,疼的忍不住在地上翻滚,直到将所有的家具都撞翻撞烂。


不知过了多久,她犹如一个死人一样躺在冰冷的地上,门大敞着,邻家好心的大婶听见动静过来看她,又招呼了几个人将她齐心协力送到医馆,她才捡回一条命。


在意识昏沉模糊中,她听到大夫说,什么相生相克,她是被克了。


买药花了一大笔钱,陈三郎却没说什么。他煮了粥盯着她喝完,又耐心地给她擦汗。他在沉默着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便有人连连称道,说他是真男人大丈夫。陈三郎摆手不语,嘴巴却偷偷地翘起来。


他是开心的。


陈氏也是开心的,她已经不再想府邸的时光,那些过去就像天和地一样差的那么远。


她要好好地酿酒、卖酒,留住这个陈三郎。


她发现陈三郎确实有张好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