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改日并没有隔多久，恰是莲花花期，苏府做东，与清霄寺那边商议好，借了清霄寺的地盘，设一场赏莲宴。


那同知夫人、周边县城夫人，有关的，无关的，都带着各家姑娘来了。


既是知州夫人设宴，一时，清霄寺门庭若市。


再次来到清霄寺，马娘子心里是有些慌的，那天她叫仆妇绊苏兰芷，本意是想让苏兰芷出个丑样，煞煞她的傲气。


不成想，那仆妇也是个没轻没重的，竟在台阶处设难，一个不留神，苏家大姑娘滚落台阶，都摔晕了。


马娘子怕被人查出来，赶紧给了那仆妇一笔钱，让她去北方躲难，她则向苏府递了拜帖。


焦急等待后，回她的，是苏府的请帖。


别看都是帖，一拜一请，里头透出的门道，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至少说明，马娘子这个人，入了姚夫人的眼。


当是时，马娘子高兴得一夜未睡，此时与旁的妇人打交道，也不觉得累人。


不过关于这场赏莲宴，她是有点疑惑，问身旁一位官夫人：“虽则我也不算见过世面，但外头那些知府夫人设这些赏花宴，都是将花请到自家的。”


那官夫人笑了：“先不说请花的繁琐，雇人搬花、养花，哪样不花钱。”


马娘子一点就通：“苏大人真是……两袖清风。”


正是苏府没那么多钱，才在清霄寺设宴。


官夫人又说：“苏大姑娘却有钱。”


这是马娘子没打听到的，忙问：“为何这么说？”


说到苏兰芷，几个夫人都有话了，你一嘴我一嘴，简单说，扬州最大的酒楼醉香楼，最大的珠宝商铺宝珍阁，以及最大的钱庄，都有苏兰芷投的钱。


她只要坐在府里，就能数钱。


马娘子听得晕了：“乖乖哩，她怎么这么有钱？”


官夫人话语有些轻蔑，又有些酸：“还不是她娘，哦，是那个早去的亲娘。”


当年苏兰芷的外祖家是皇商，到她母亲这一代，人丁凋零，产业不多，但财产多，这也是天价嫁妆的由来。


到苏兰芷这一代，为了防止财产落到外人手里，她的外祖与母亲，殚精竭虑，花了几年时间布局。


常言道：商人重利，然而商人也最知人心不古，所以他们就怕那留下的人将来变了，对这笔钱生了二心。


所以，他们只留一小部分产业，其余换成真金白银，这笔钱，饶是苏兰芷一辈子挥霍着用，都难见底，何况还有分成的生意兜底。


当然，有本朝律法护着还不行，还有苏大人官位护着。


就是苏大人护过头了，苏兰芷的吃穿用度都是单单拎出来的。


这也是这群官夫人共情姚夫人的缘故，凭什么继女能过得这么滋润，身为官夫人宜人，却捉襟见肘的。


马娘子听呆了，那如果那天苏兰芷真的摔出好歹来，苏大人能放过她吗？


她嘀咕：“苏大人如此爱女……”


官夫人压低声音：“倒也不见得，听说就在今年年头，苏大人和苏家大姑娘吵得，差点就要断绝父女关系了。”


马娘子：“嗐，还有这种事？”


当然，这本来是苏府关上门来的事，但姚夫人想让这件事传出去，苏府就如一扇漏风的门。


这几位夫人娘子，也是捕风捉影，具体为何，具体如何，却也不知了。


“不过这不能怪苏大人，定是苏大姑娘的脾气……”


听到这句，马娘子也颇为赞同，只是她们嘴上这么嘀咕，等见到苏家几个随从，便也忘了方才的排揎，急急凑了过去。


“姚夫人好！”


“听闻苏大姑娘受伤了，现在可好了？”


这变脸的速度，看得马娘子啧啧称奇，想来同在扬州圈子，这群夫人心内还抱有幻想，若苏兰芷嫁过来，财产也跟着过来了。


她们也不是想侵吞儿媳嫁妆，但儿媳贴补婆家，也是寻常吧？


就是苏兰芷瞧不上她们儿子。


想想她们就窝火，竟然还有人瞧不上她们儿子，她们瞧着苏大姑娘——


今日设宴，落雪不太会复杂的发髻，苏兰芷就让她扎了个桃心髻，压着一柄掐丝黄金篦子，露出少女延颈秀项，水嫩嫩的面庞上，眉眼端的如大家勾勒的仕女图，精致细腻，清隽绝伦。


只消看一眼，今日这赏莲宴的主角，便成了她似的。


心有怨怼的官夫人们突然又哑火了，她怎么比上次还好看了？


唉，人家瞧不上她们儿子，好像也是有理由的。


姚夫人就在苏兰芷身旁，妇人今日也梳妆齐整，面上带着笑，一一和各位夫人打招呼，人虽然多，但她都能认出来。


这让官夫人们倍感熨帖。


姚夫人亲自握住马娘子的手，道：“上回与你参禅，就觉得很有缘分，烦你从永县过来了。”


马娘子素知姚夫人性子好，心内感激，笑着说：“怎敢算劳烦？”


苏兰芷与姚夫人应酬，她垂着美目，扫了马娘子一眼。


顿时，马娘子心内的滋味十分复杂，仔细琢磨之下，其实还有点受宠若惊。


毕竟上次，苏兰芷一个正眼没给她呢。


不过此时，苏兰芷看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人多，她难免碰到了马娘子，跳出纸条——【恶意度：八十。】


苏兰芷可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还得罪过马娘子。


整好这时，各家夫人带的姑娘们聚起的小圈子，携手前来，她们朝苏兰芷打招呼，语气无不热络的：


“芷姐儿可算来了。”


“走吧走吧，我等不及开诗会了！”


“……”


苏兰芷这段时日闷在家里，能出来透口气，却也有些愉快，只是，她碰到了第一个姑娘。


【恶意度：五十。】


苏兰芷默默碰下一个姑娘，【恶意度：三十。】


下一个：【恶意度：六十。】


下一个：【恶意度：七十。】


……


苏兰芷：“……”


一个个都在背地里骂过她，对吧？这还不如白毓呢！


眼看苏兰芷面上没什么笑意，其中一个姑娘问：“莫不是伤口还没好全？”


这人恶意度最高，九十。


如此一来，饶是苏兰芷这种不爱钻牛角尖的人，都难免生出几分“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感慨。


自然，她不会也没必要凭借恶意度发作，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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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目下又没做什么，而且，她也从没要求，让她们真的心口如一待自己。


其实，心内的平衡被打破的根源，还是在一个【无】。


白毓对她恶意度的【无】。


而白毓分明是她的死对头，从小较劲到现在。


想着，苏兰芷起身说：“你们玩吧，我是有点累了。”


鉴于她先前在清霄寺摔过一次，大家便也没觉出不对，苏兰芷带着落雪和乌云，去了清霄寺的厢房。


这回，厢房外的莲花池中，莲花一蓬蓬一朵朵，着实很漂亮，苏兰芷一边走，一边欣赏。


刚绕过回廊，苏兰芷便看不远处，也有一个妇人站在厢房外赏莲，妇人还同下人道：“摘一些莲子……”


话语刚落，妇人也瞧见苏兰芷，便笑了下，单看妇人衣着，不算贵重，人却生得很有书卷气质，和姚夫人同样的温婉。


苏兰芷认得她，她是白家大娘子，方氏。


不比苏家，白家的祖先能追溯到前朝，这么一个大家族，如今老爷就能从老大排到老七，还有不少旁支。


不过，苏兰芷也只认得方娘子，因为她是白毓的母亲。


甭管苏兰芷和白毓背地里关系如何，苏白两家面子上是挺过得去的，这次赏莲宴，姚夫人也邀请了白家，不过赴宴的是白三娘子。


倒没想到白大娘子也在。


苏兰芷道了声：“夫人。”


白大娘子也认出苏兰芷：“苏姑娘。”


两人客气两句，苏兰芷看了看白大娘子身边，白大娘子笑道：“可是要找我家毓儿？今日你家宴客，她素来不爱热闹，在厢房里呢。”


苏兰芷尴尬一笑，谁找他了？


她只是想起上次的留风，有点好奇，为什么这次，白大娘子身边没有看到任何恶意度相关。


按理说，就算没有，也会有【恶意度零】和【恶意度无】的显示。


不过，“我家毓儿”这几个字透露的亲昵，让苏兰芷愣了愣，心内微微泛酸。


从前她并不羡慕，因为她也有，甚至姚夫人对她很好，如今知道姚夫人对她，并没有母女之情，她就没有了。


她没有就算了，白毓有，即使白毓的贴身大丫鬟留风对白毓恶意度那么高，白毓也还有母亲。


苏兰芷没心情再看旁的，她轻轻点头，正要越过白大娘子，回自己厢房，白大娘子却叫住她。


白大娘子：“你和毓儿向来要好，可是来找她的？”


苏兰芷：“不是……”


她都拒绝了，白大娘子却宛若未闻，转过身，温温和和地对着门扉后面说：“毓儿，苏大姑娘来了。”


好像在白大娘子看来，苏兰芷和白毓的关系还不错。


苏兰芷心里嘀咕了一句，不愧是白毓的母亲，年纪轻轻，眼睛怎么有疾。


下一刻，就看门扉动了动，是白毓拉开了门，他穿得素雅，不着粉黛，身形高挑，像是一株瘦削的梅，静静矗在风里雪里。


苏兰芷没来得及想，白毓怎么自己出来找晦气。


因为，白大娘子身边，多出一张明显的纸，把苏兰芷的目光都吸过去了——


【对白毓恶意度：六百。】


苏兰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