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电姬 作品

6.第六章 鬼画符

苏兰芷僵在原地,露出愕然。


近来她的遭遇,足以称得上“十足糟心”,但是,她都没有这么失态,甚至接受起来也很快,从不纠结为什么。


只有在白毓的事上,两回,她都是猝不及防。


睁圆了的双眼,像是被天边雷鸣惊动的小鹿,被天公惊吓过头,眼中水润润的,眨眨眼,眼角还能沁出几滴晶莹的泪花。


怪可怜的。


白毓无声地挪开了眼神。


见他目光动了,苏兰芷才觉出自己失态,忙低了低头。


好在她背对着白大娘子,白大娘子没察觉异常,只说:“毓儿,苏大姑娘,你们可要来采莲子?”


……


不多时,一艘小舟,在清霄寺的湖面,泛开了涟漪。


落雪和留风乘着小舟跟在其后,两人打了照面,叙年齿,留风还问了一嘴:“今个儿丰儿怎么没出来?”


落雪道:“丰儿姐姐病了,我家姑娘体谅,允她家去。”


说到苏兰芷,两个丫鬟不由看向前面那艘小舟。


明艳艳的日光下,船上两人前后对坐,她二人容色都是顶好的。


其中一人眉眼要英气些,但不减秾丽,另一人,则生得比这一池碧水还要明澈柔软似的,往那一倚,就叫人想掬在手心,却又留不住。


连带着那艘普通的小舟,都不一样了。


落雪最近也听说扬州双绝,那是名副其实,不由大饱眼福。


唯有一点遗憾,她二人都板着一张俏脸,坐得远远的,明显的生疏。


若叫苏兰芷知道落雪想什么,定会直呼这算什么遗憾,她和死对头面对面,能不大吵起来,已经是维持了最后的体面。


方才白大娘子提议采莲子,苏兰芷是因为初遭震惊,心内装着事,没来得及拒绝,但白毓为什么答应?傻了吗?


她们是能泛舟同游的关系吗?啊?


她不无愠怒地斜了白毓一眼。


白毓却也没接她的恼。


苏兰芷向来怕热,此时,脖颈上有细腻的水珠儿,汗津津的丰润,相比之下,白毓到现在还没发汗,一身干爽。


这个距离是近了点,白毓看着她额上,那儿肌肤光滑如新,先时的伤口,没忍心在她额上留瘢痕。


苏兰芷忍了忍,还是问:“你看我额头干什么?”


白毓:“没破相。”


苏兰芷哼笑:“叫你失望了,可惜我就是恢复得很好。”


白毓垂眸,淡淡地说:“那天有人绊倒了你。”


他口吻寻常,这句话和“今日吃什么”没差别,但对苏兰芷来说,那一个个字连起来,让她倒吸一口气。


直到这时候,她才隐约记起,那天她晕倒前,确实看到一个人影慌忙离去,只是当时她摔倒动静不小,四周人慌乱也正常。


不成想,还有这隐情!


她赶紧问:“是谁?”


白毓直接说:“一个姓柳的仆妇,是马氏的人。”


那个一脸谄媚、无事殷勤的马娘子?苏兰芷竟不意外,难怪马娘子无端对她有八十的恶意度。


骤地,姚夫人热络地握住马娘子的手的画面,也闯入苏兰芷的脑海中。


原来是这么回事,姚夫人不好动手的事,马娘子动手了。


她还要问仔细了,忽的,小船撞了下什么,再一看,原来已经回到了岸边。


苏兰芷都没记得自己划几次桨,这就回到了。


而白毓说完这些,没有要留她的意思,他起身,上了岸就走。


落雪下了船,朝苏兰芷伸手:“姑娘?”


苏兰芷“唔”了声,恍然回过神,白毓为什么要提醒她马娘子的恶意?


她不怀疑白毓,除了那【无】的恶意度,还有一个原因,白毓不想管,可以选择不说,不至于骗她。


但最后,白毓还是同她说了。


难道,他想和她和好?这可能吗?她们吵了都快八年了,都要占彼此人生超过一半了。


苏兰芷怎么想都拧巴。


除了这一点疑惑,苏兰芷还陷入了另一种纠结,那就是,白毓提醒了她一次,她要不要也提醒白毓。


先前她以为留风的五百恶意度,是个意外,难免幸灾乐祸,但白大娘子的六百,着实让苏兰芷大开眼界。


苏敬东对她四百恶意度,就盘算着卖了她,那若是六百,不得是要剁了白毓的程度?


诚然苏兰芷再不喜欢白毓,她也没想过让白毓去死。


何况,这样的白毓很惨,惨到苏兰芷瞬间平衡了。


再加上这回白毓第一次主动示好,苏兰芷自认不是小气的人,那该提醒还是提醒吧。


就是提醒的方式也该好好想想,总不能大喇喇跑过去跟白毓说吧?到时候,白毓以为她也要和好怎么办?


不成不成,她提醒白毓是善心发作,才没有想和他成为好姐妹。


苏兰芷双手捧着脸颊,眼睛滴溜溜地转,落雪进屋子时,问了声:“姑娘在想什么?从清霄寺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苏兰芷:“我想,怎么样才能藏起姓名,然后告诉别人一些事……哦,写信!”


这是个好主意,她赶紧让落雪磨墨备纸,小笔一挥,刷刷刷写下了简单的几个字。


为了不被人认出字迹,她刻意写了以前苦练许久的颜体,因为难写,平时轻易不用。


写完,她还欣赏一番:“好看。”


窗户旁边挂着的八哥学舌:“好看!好看!”


晾干纸张,将信件塞到信封时,苏兰芷暗道:白毓啊白毓,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以我们的交情,我还愿意提醒你一句,你就知足吧。


为了防止被白毓认出来,苏兰芷只能让落雪跑腿,将信送到驿站,再由驿站转送扬州城北白家。


有了这回,她发觉不好总让落雪在外面跑,苏府虽然有现成的管事小厮,但想也知道都是姚夫人的人。


她在外头也要有能信得过的人。


以前她没有这个意识,也是从没有人教过她需要防范。


于是苏兰芷捋起袖子,又打算搞点人了,这回她直接往多了挑,共有两个丫鬟,四个小厮,都在十二岁到十八岁。


虽然意料之中,没有一人和白毓一样是【无】,但苏兰芷看着【零】,也很舒心。


落雪乌云就固定在她身边,剩下两个丫鬟负责在玉秀院和苏府跑腿,其余四个小厮,则是在府外走动,做一些盯梢、打探消息的事。


第一件事,苏兰芷让人去查那日在书局看到的瘦子。


不出所料,瘦子虽然是个牙子,但不同于正经牙行牙人的生意,瘦子不问人的来源,只管买卖挣钱,着实缺德。


苏兰芷叮嘱小厮陈大:“回头你替我狠狠踹他一脚。”


而乌云也在彻底退回玉秀院之前,丰儿那边,也有了情况。


落雪听罢,难掩惊讶:“你是说,丰儿的同伙,是大公子?”


苏兰芷看向乌云,示意她继续说。


乌云:“对,我亲眼看见,大公子和丰儿拉拉扯扯的。”


她便细细说起她盯到的事情:


自打丰儿被赶出玉秀院后,月银就断了。


她老娘气她丢了这么好的差事,却也无法,她去姚夫人那儿求新差事,姚夫人只说:“芷姐儿做事向来随心,我能怎么管。”


丰儿在后罩房里哭了几回,心里不是没有后悔,但很快就被怨恨盖过去,恨的还是小晴。


而苏府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因苏大人月俸有限,苏府用人极为节省,实在没有别的活计分给丰儿了。


她老娘就想把她嫁了,少一张嘴吃饭,还换点彩礼。


因此,丰儿这几日都躲在家中筹备嫁妆。


苏敬东来找丰儿时,是很有些狼狈的,衣衫都不整了。


原来他与刘刀疤约好的七日之期,早就到了,苏敬东这日只是外出办事,差点被刘刀疤堵住暴打,只好匆匆躲回苏府。


苏府到底是官宦之家,苏崭还不在,不到万不得已,刘刀疤不会真的登门索钱。


苏敬东也着急,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但是自打那日,没有与苏兰芷吃到醉香楼的黄鳝,他就几乎没能再见到苏兰芷,遑论筹划那个大胆的计划。


他本来还想让丰儿把苏兰芷骗出来,实在不成,下蒙汗药也行,却没成想,只是晚了一步,丰儿就被赶出玉秀院。


得知丰儿是因为盗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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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被赶出来,苏敬东骂了好几声蠢货:“是哪次手脚不干净,竟然被抓到了。”


丰儿道:“还不是因为小晴那妮子卖了我。”


苏敬东又数落了丰儿几句,丰儿心内对苏敬东很不耐烦。


她和苏敬东以前合作过,她不好老是去外头走动,有时候偷到了好东西,就请苏敬东帮忙卖掉,再给苏敬东一些利。


次数多了,苏敬东就把她当自己丫鬟使唤,丰儿开始不理会他,他还看不出来。


现在丰儿要嫁人了,更不稀得理他。


苏敬东愁钱,打上丰儿的主意:“听说你要嫁给东巷那边卖豆腐的,你倒好,卖了我妹妹那么多东西,都当嫁妆了吧?”


这个时辰,后罩房只有丰儿自己,她还是担心隔墙有耳:“你别胡说,我没做过这种事!”


偷盗主子家的东西的事若传出去,定会影响她的婚事,这也是她着急出嫁的缘故,因为她不知道苏兰芷什么时候会找她算这笔账。


苏敬东:“你把钱给我,我自不会嚷嚷。”


丰儿:“凭什么!”


苏敬东作势要闯丰儿房间,丰儿用力拽住,但她力气不敌苏敬东,被他踹到一旁去。


丰儿也有苏敬东的把柄,恨声道:“你这个赌狗,若你拿了我的钱,我告老爷去!”


……


“赌狗?”苏兰芷冷冷一笑,“难怪他敢打起我的主意。”


落雪和乌云对视一眼,心内不由心疼自家姑娘,怎么还有这种事,贴身大丫鬟背叛她,亲大哥也做这种事。


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们在为姑娘义愤填膺,苏兰芷却用素银的勺子,搅搅一碗用冰水湃过的莲子甜粥,舒舒服服地吃下一口。


见落雪和乌云盯得紧,苏兰芷大方:“就在冰鉴里,你们要吃,拿个碗舀着吃就是,不用拿这么馋的眼儿瞅我。”


落雪、乌云:“……”


苏兰芷确实没有被影响心情,不说先前她就看透了苏敬东,再想到有人要面对五百、六百的恶意度,她也很难伤春悲秋。


反正她不是天下最惨的人。





苏兰芷的那封信,兜兜转转、大费周章地在扬州走了一圈,来到了城北,到了白家门房。


白家是书香世家,宅院几经翻修,几乎占据了城北的一条长宁巷,这有赖于白家曾经一门三进士。


如今,白家挂在门上的匾额,还是先帝所赐。


只不过,家大业大,其中干系就复杂得多了。


门子拿到信,信上分明写了白毓收,他却直接送去白家大娘子方氏那儿。


方氏与心腹妈妈插花修枝,见到信件,她温温和和地笑了声:“毓儿在外头还有朋友啊。”


心腹妈妈不用方氏说,便用热气腾腾的水,把信蒸了一遍,在水汽的影响下,浆糊的封口轻易就能拆开。


倒倒信封,里头只有一张纸,上面画了一片狂草。


方氏看了许久,没看出所以然,心腹妈妈一样没有头绪。


应当也不是要紧的东西,她索性将信塞回去,重新糊上,命人送去白毓那边。


信件在去白毓院子的路上,又被截胡,这回是白毓的二婶子。


二婶子用同种办法,蒸了信,看了好久,啐道:“这是哪个鬼画符要咒白毓?千万莫要应到我身上!”


信件重新被封好,才传了一圈,又又被截胡。


………





如此这般,信件不仅在扬州走了一圈,领略大好风光,也在白家内部也走了一圈,只差被蒸熟了片成丝下酒。


等到信件来到白毓手上,信封已经皱巴巴。


留风寻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道:“天气热,前不久才下过雨,可能受潮了吧。”


白毓独自坐在案前,指尖蜷起,深深掐进手心,眼底晦色不明。


留风看白毓脸色不对,没好再留着,找了个理由退下了,反正这信她也看过,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谁寄来耍人的,写了一堆看不懂的东西。


须臾,沉冷的少年,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撕开信件,倒出一张纸,上面明晃晃几个丑字:


【你家夫人想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