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不能声张!
袁氏也不信:“爷——爷——必是哪个婢子心存歹意!我就不信哪有什么鬼?”她低声道,“今夜让护卫守在院里,就在门口站着,我陪着爷坐一晚,倒是要看看,谁在闹鬼。”
甄应良捂住胸口,是啊!哪有什么鬼?莫不是这府里公主的旧人在闹鬼?
等晚上!等晚上必要拿住此人。
子时了,打更声隐约传来。甄应良看着屋里的婢女们,都站着呢。外面还能映照出值夜之人的影子。
此时,烛火爆了一个灯花。甄应良还特意去看了一眼,袁氏起身去剪了灯芯,将烛火挑亮,继续坐着等。
不大功夫,好似眼皮重了,人也恍惚了起来。
然后门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外面却空无一人。
甄应良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呢。若说睡着吧,为何脑子这般清楚;若是醒着吧,却又昏昏沉沉的。
外面的护卫都没有动静了,婢女们影影倬倬,不知道是站着呢,还是倒下了。
门口有白衣女子飘了进来,这次看的更清楚了……他一时分辨不出来这是公主还是英儿,公主走时不过十六岁……夫妻只做了一年,新婚月余之后,公主月信未至,嬷嬷们便不让同房了,后来有孕,亦不能近身,直到难产而亡。
他与公主虽为夫妻,可相处之日极短。况且又不是时时厮守!这样的情分,撩开手三两月就忘了,何况人已去十数年。
他甚至能听见袁氏惊恐的叫声,能听见袁氏喊着:“三姑娘……三姑娘……饶命……妾是为了甄家……姑娘不欲为太子妃……自是有好姻缘等你……家中安排二姑娘给你做媵女……你若不为妃,还有王孙公子可婚配……可怜你那二姐姐……当如何?
你为太子妃……为皇后……你二姐姐还有侧妃……有贵妃可做!你不为太子妃……你二姐姐为庶女……还是驸马庶女……一生何以寄托?
三姑娘……三姑娘……这都是为了甄家……为了甄家能出个太子妃……能有个皇后……能生下嫡皇子……三姑娘……看在妾一心为了甄家的份上……饶了妾……妾不想杀你……不想杀……没办法……妾实在不忍看着你二姐姐毁了一生……”
甄应良勉力看过去,竟是你杀了英儿?
他左右看,不见英儿的影子。
“贱人……”甄应良看向袁氏,顿时满脸惊恐,就见袁氏似被鬼魅附身,她脸上的血管连同脖颈的血管呈青紫色鼓了起来,分外可怖!
他‘啊’的一声,从椅子上跌落……等再醒来,是被袁氏的尖叫声惊醒的。
一睁眼,就看见整张布满青紫血管印记的脸,状如恶鬼。
他连连朝后退去,婢女们清醒之后,被这张脸吓的一边惊叫,一边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就跑。
袁氏看向驸马:“爷……必是贼人!必是贼人!太医!太医!”
太医院正堂王效君被请了来,他又何曾见过这个?
惊恐中稳了心神号脉,而后皱眉:“此……脉象上不以为是病症。”
“是否为中-毒?”
王效君再号脉,还是摇头:“此……亦不为中|毒之症!夫人此症,王某亦从未见过。”自然也就无法医治。
“未曾见过?”
正是。
“你乃太医院正堂,天下比你医术高者,有几何?”“民间藏龙卧虎,莫不如请驸马爷另请高明。疑难之症,许是偏方可治?”
甄应良问他:“民间偏方,药典皆有收录。正堂何以推脱?你若未曾见过,医书上未曾记载……那天下何人还能知此症为何?”
王效君捋着白胡须:“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医典浩如烟海,必有老夫未曾读过的。不若多请大夫来诊脉,集思广益,未尝不是办法。”
甄应良不再勉强,将胳膊递过去:“那请正堂为在下切脉。”
王效君给号脉,而后道:“驸马当静心休养!您身康体健,不曾有大症候。”
袁氏才要说其他,甄应良忙制止了,跟太医说:“有劳了!”而后安排管家,“送太医!”
王效君要退出去了,甄应良又嘱咐:“府中之事,恐东宫侧妃担忧,还请正堂保密。”
“定当守口如瓶。”
管家给了双倍的轿马钱!
甄应良回头看向缩在墙角的袁氏,将伺候的人都打发的远远的,然后问道:“还不如实说……英儿是怎么没了的?”
袁氏看着手上一样可怖的青紫血管,撸起袖子,手臂上也是:“……表哥……表哥……救我!我不是有心的……我不是有心的!就是那天晚上,你喝了酒,睡下了。我不放心二姑娘和三姑娘,便去船舱里看她们……
我听见三小姐说,太子妃尚且活着,这般迫不及待的选新人,难免凉薄。便是把她送进宫,她见了太后、皇后,也要禀明无进宫为妃之心。想来太后和皇后念在公主的份上,必不会责怪于她。”
她抬起头来,“可这是甄家的大事!已经定下的人选,岂能轻易换人?若由着三姑娘这般任性,坏的是家里的大事!再则,这般之下,她一样有好姻缘,哪个王府世子都可!可咱们的二姑娘怎么办?
她是给三姑娘准备的媵女,不进宫,她就得另外许亲!庶女能嫁什么好人家?能许给五六品官员的次子,都已经算是好了。可表哥,我又怎么舍得?
二姑娘自然懂这个道理,便跟三姑娘吵了起来。我进去之后,将丫头们打发了,甲板上的人也支开了……不知道怎么就冲动了……趁着三姑娘去关窗,将她推了下去,不关二姑娘的事……
谁知道红梅那丫头去而复返,不见她主子,她就探头去看河里……见她要喊,才不得不把她推下去……”
甄应良连着退后好几步:“所以,不是寻了短见?”
“我怕爷追究,当时万万不能叫人知道,只能先叫爷赶紧处理。您也知道,宫里进人的日子眼看到了,只能把二姑娘送进去,叫丫头充作媵女。这件事却是爷同意的!”
袁氏不停的摇头,抓住甄应良:“表哥,我不信鬼神!一定是有什么人弄鬼,你查!查出来就好办了。”
甄应良一把推开袁氏,甩袖走了出去。
他不在这府里呆了,今晚他要住别院,结果别院里闹鬼了,很多人看见林子里白衣女如鬼魅般忽隐忽现,这一夜,他自己抓挠他的眼睛,眼皮周围鲜血淋漓。
别院里不能住,他住客栈。可这天夜里,客栈里来京城赶考的秀才正睡着呢,就听到有人一声尖叫。
他们披衣往出看,就见一人光脚从上房里跑出来,双手十指的指甲早已经不在了,鲜血直流。
其状甚是骇人!
有赶考的秀才就说:“十指指甲被拔,何等疼痛,为何当时一声不叫,拔完了,他才喊出来……”
“是否服用麻沸散?”
“若是麻沸散,如何能这般快的清醒且行动自如?”
是啊!当时多疼呀,没出声。拔完了,喊起疼了。
有人问说:“这是谁呀?”“驸马!永昌驸马。”
于是,这件事便传开了。
今年八月要秋闱,京籍的秀才皆来参加会试。而今虽是春季,然则考前必要拜会先学,多交流文章,熟悉考官喜好,如此才有胜算。
家境只要尚可,陆陆续续的便都来了。
桐桐白天在家里补觉,四爷去茶馆学舍,看看书,喝喝茶,听听这京城里的新鲜事。
正剥着花生,听的热闹呢,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金兄,这厢有礼了。”
四爷就笑,这是前天碰见的,是原主的同窗。两人都属于宛平县,上次就是他们二人中了秀才的功名。
他不记得对方,但多说了几句就知道了,这人叫傅试。
“傅兄?”他未曾起身,只点了点头:“一起坐?”
傅试介绍身后一瘦弱青年:“金兄,今儿给你介绍一人。”
出于礼貌,四爷也得站起来,看向对方:“金镇,宛平人士。敢问兄台?”
这人才要说话,傅试忙介绍:“这是荣国公府珠大爷。”
四爷:“……”
贾珠忙拱手:“贾珠这厢有礼了!”
四爷还了一礼,问说:“二位怕是有事……”就此告辞吧。
傅试一把拉住了四爷:“金兄,你休要瞒我!你出来亦是听热闹来的。一个人听多无趣,一起!一起!”
作为同窗,我给你介绍勋贵公子相识,怎生这般不识趣?
四爷:“……”行!坐吧。
重新上了好茶,听一些秀才绘声绘色的学:“……此若非鬼魅所为,又如何说的通?京城夜禁,谁能肆意行走?便是江洋大盗,那也是要么谋财要么害命。
而今,天下承平,有小偷小摸,无大贼巨盗。亦没有蹊跷被害了性命的人。此人缠上驸马,所为何来?若为鬼怪,这里必有曲折故事不为人知;若是人为,那这冤屈便更大了。”
“慎言!”边上有人就说:“多是痴男怨女,情债而已。倒也不用将此事渲染太过!”小心宫里过问,这毕竟牵扯到太子妃、太子侧妃。
谁知道是不是太子妃娘家心有不忿,闹出这般事端来。
贾珠跟着叹气:“太子妃出身西北杨氏,其父原为总督。可惜,前年吃了败仗,因而被问罪。罢黜官位,放回老家养老去了。然杨氏子弟众多,姻亲故旧亦有。此事……”
还真未必是冤枉了杨家,他们行伍出身,高来高走未必办不到。
四爷:“……”事情闹大,有信鬼的,就有不信鬼的。凡是不信的,自然会怀疑太子妃家!杨氏为了洗清嫌疑,必然要查。
只要查,迟早都会查找到真相的!
慢慢酝酿就是了,不着急!
只是在驸马和袁氏的身上,桐桐肯定是下针了。下人们被迷晕,是她在蜡烛里动了手脚。可她不能总去,于是,连着下针之后,这两人必然会有些精神恍惚,甚至出现幻觉。
于是,没鬼也会变成有鬼,直到……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