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达亲自送了三千两银票来,四爷也没过手,“大伯随我去一趟。”
“走!”也正想见见内监。
宫中内监外出行走,何等倨傲?
张真人陪着笑脸,周平二十许岁的人,端坐主位上,金达在槛外便先弯了腰。
四爷:“……”四爷在槛外站住,朝里看了一眼:“这位内相额头缘何发青?”
周平左右看看,然后指了指自己:这是说咱家?
张真人愣了一下,忙道:“老道还以为眼花,原真是额头发青?”
周平看张真人:“这有何说道?”
张道人一脸犹豫:“说倒是无妨,只怕周内相着恼?”
周平狐疑了看了张道人一眼:“你这老儿,人称老神仙,可咱家却知道,你这嘴里是从无有实话的。”说着,就看向进来的少年人:“来来来,你倒是给咱家说说,这额头发青,是何缘故?”
四爷走了进去,问说:“周内相最近是否不顺?”
周平没言语,是有些不顺。义父认养的儿子极多,总也少不了小人作祟,在义父面前进谗言。近三日被训斥了五次,如何能算是顺利?
他看了这少年一眼,催促道:“说下去。”
“内相鼻头发红,隐隐透着青紫,财运怕是不利。主财偏财皆受损!”
周平一拍大腿:“对喽!对喽!”俸禄被罚,此为主财受损!调整了差事,油水大打折扣,此为偏财受损。
当真是说对了。
四爷又一脸疑惑的样子:“可有一处,小子实在看不透。”
“哪处?”
“内相眼角上有细微红点,可此处主夫妻宫。”他一脸疑惑,“此处有此相,主夫妻感情有变……岂不荒谬?”
周平愣了一下,而后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咱家虽已去势,然则并非不能娶妻,不能有对食。早前在宫外曾娶一寡妇,带一姑娘,结为夫妻,出宫来,也过一过人的日子。
可最近呀,咱家又瞧中醉春阁中一姑娘,喜不自胜,欲赎身纳之,我那婆娘却不答应,为此吵闹数日,闹的人颇为心烦。”
说着,就打量过去:“你小小年纪,从何处习得这本事?”
“见笑了。”四爷说着,就将填好的名帖递过去:“您过目,看看此事可成。”
周平接了名帖看了,而后点头:“此等事不过是区区小事。咱家也不瞒你,此事一千两亦可,然则,咱家没那么大的体面。这里面过手之人都得分润,因而,多要了些。这还是看在老道的面上。莫要回头听说谁谁谁买的便宜,又觉得咱家坑了你。”
“道理自是懂的!”四爷从金达手里拿了银票,看过了,整整三千两,他递了过去,“您看好。”
三千两,不差!
四爷就道:“不知府上在何处,回头订一桌席面,给夫人和小姐送去。”
周平就很高兴,从来办事只请他吃饭,好似他那个家就不是家一般。可其实呢?自己也盼着在婆娘面前直起腰杆子。
他点了点老道,然后把银票装好了,“你问这老道,他知晓!我今儿还有事,便不陪了。告辞!”
“告辞!”
周平真就走了,四爷也真的叫金宝给那一家送了席面去。
周平这件事办的果然利索,第二天晚半晌就有小太监上门,将国子监的监正文书送了过来,正是金铮和金钟的。金达一看这个,就忙道:“办事靠谱,该给锐哥儿也捐一个。”
“倒是不急。”
四爷在书房跟金达说话,桐桐在院子里跟这小太监说话,“你是在宫里伺候,还是家里伺候?”
小太监拿了二两银子的赏钱,话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还未曾进宫,认了干爹,在府上陪干娘和小姐。”
桐桐就喊银翘:“将果子提一篮子来……”然后才跟小太监说:“我年轻,无长辈带着不好登门。家里得了些樱桃,还算新鲜。给太太和姑娘尝尝吧!”
说着,又安排大安:“送这小兄弟回去,篮子挺沉的,这一路不近呢。”
银翘偷偷塞给大安一个银角子:“半路上带他吃顿肉。”
晓得。
金达在里面听见了,便深觉难得。
阉宦而已,有几人能做到折节下交的!这要是叫太太来处置,她连打发身边的婆子都不屑,叫个小丫头,抓一把钱就把人给打发了。
可四哥儿这媳妇却好好的与之相交,这般之下,真有需办之事,何必求他人?周平家里那寡妇就能应承。
桐桐就是这么想的:虽说人家是假夫妻,却未尝没有真感情。若无真感情,纳妾之事何以家里闹起来,他便不敢了呢?
许是残缺之人,唯有如此才能证明家里的女人是在意他的。
咱就是求人呢,何必端那么高的架子?
她转身,亲自端了饭菜去前面,听见金达笑问:“何时学会看相了?”
四爷只笑,含混了一句:“看了些闲书。”然后就打岔:“先用饭吧!”
行!用饭。
桐桐在后院用饭,听柳平说四爷看面相的事。她也只笑不言语!
哪有什么看面相?宫里的太监就那么回事,相互之间打小报告,在主子面前伺候的时候格外的小心,上面的大太监见天的敲打,日子没有一日是顺的。
在外面捞到钱,哪有不上交一部分给大太监的。
周平承认最近不顺,那自然就得舍钱财,怎么说都能靠上。
至于说的姻缘事……那是提前打听到他在外面养着女人,这才故意有此一问。
看什么相啊还看相,许是会看相,但犯不上真给一个太监看相。都已经是太监了,他的一生注定了,还需要看吗?
当天,金达就又折返,而后准备准备,便该叫俩儿子去国子监念书了。
大太太喜不自胜,问说:“花了多少银子?”
“三千两!”
“交给四哥儿,他去办的?”
金达:“……”他说:“四哥儿引荐,我去办的!”银子没从别人的手里过,都是我交付的。
他说:“张友士张嘴就三千两,还是一个名额!再加上捐官,一个下来都得上万两。可四哥儿出面,一样的银钱,办了两个人的事。”
大太太笑道:“四哥儿能干,我自是高兴。”很晚了,她将帖子放下,这才说道:“该在京城置办个宅子了。将来儿子们要做官,没有宅邸怎么好?
而今那个宅院,过于小了一些。这一家子住过去,难免不方便。女眷们避都无处避去。这要是有个同僚交际,岂不惹人笑话!太不成体统了。”她都打算好了:“老爷您忙吧!这几日我回一趟京城,宅子的事我亲自去置办。需得从账上先预支两万两来。”
两万两?“哪里的宅子价值两万两?”高门大户女儿的嫁妆准备两万两就足够体面了,这是全套的嫁妆,包括庄子和宅子在内。
“这宅子用处极大,一则,四哥儿出门交际,看着也体面;二则,大姑娘和二姑娘正在说亲,这门第高了,择婿自是不同;三则,宅子大,儿媳妇们都能跟过去,如此才能早日抱上孙子;四则,母亲也是见过繁华的,在这小地方呆了大半生,不该叫母亲晚年享享福吗?”
大太太看向大老爷:“只这好处,不值两万两?”
大老爷:“……”罢了!罢了!置办就置办吧。
也就隔了两天,下午了,大太太来了。
特别突然!
恰巧,今天四爷不在。他去道观里跟一个叫王川的秀才下棋去了。
王川乃是太医院正堂王效君的侄孙,他的父亲,也就是王效君的侄儿王洛,而今也在太医院任职。他们家是太医世家。
因为养生丸的事,王川上老道这里来了,跟四爷就认识了。
桐桐就提了一句:跟金玲合适吗?
只要这次四爷能考过举人,这个婚事就能提。
显见的,家里的事大太太在料理,连二房子侄的婚事都能拿主意,桐桐就觉得金玲的婚事叫她插手不是什么好事,不如咱自己用心吧。
回头叫曹家舅舅帮着相看相看,若是可以,曹家舅舅就能定。
娘家大如天,大伯母能相看,舅舅和舅母当然就能相看。
早上两人还在说这个呢,桐桐又盘算,心说这甄家应该也快到京城了。谁知下半晌,大太太便到了。
桐桐笑着将人扶下来:“是不放心兄长们就学,要亲自安排么?”
“我的儿啊,等你当了母亲就知道了,儿行千里母担忧……”
桐桐:“……”照你这么说,我那婆婆当真不是个称职的亲娘!
她没接这个话,扶着人往里面去:“我重新布置过了。外院也不大,除了书房之外,留了一间男客房,一间女客房。倒座房也只男仆和女仆分开住罢了。内院也不大,正院正房给祖母留着,两边角房给两位姐姐。东西跨院长辈居住,我们小辈分东西两厢……”
里面还真就是规整好,都没住过。
大太太就说:“果然,逼仄成这样!”说着就笑道,“此次来,是为了购置院落的。你来京城的日子也不短了,觉得何处合适?”
啊?
“我想着回史侯府附近住,你史家舅母说,侯府人丁旺,无空宅!我想在宁荣两府附近住,想着都是姻亲,相互照应,也有个亲戚走动……可大房子也难寻。”
十分着急的,才坐稳就叫人叫了牙侩来,询问房舍的事。
这牙侩马上道:“倒是有好宅子,只是不知太太是否忌讳?”
“何处?”
“驸马府左近,都在卖房舍。宅子又好,每年粉刷,五进院落只要三进的价钱。原本那里也都是皇亲国戚给分家的子孙置办的家产……”
大太太忙问:“驸马府果真闹鬼?”
桐桐:“……”
牙侩欲言又止,最终只讪笑道:“……倒是不曾亲见!”
外面都在传,说驸马好似不大好了,整日里用抽鬼鞭抽打妾室,听说那妾室最受宠,还是亲表妹,而今非说那袁氏被鬼魂附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