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儿 作品

红宇琼楼40三更

卢宝荣并未押解来,他——畏罪自杀了。

大管事被带回来,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四爷看了刘知府一眼,笑着点头:“此案甚是顺利,可以结案了。”

刘知府抬手:“改日设宴,宴请郡马。”

四爷做了个‘请’的收拾,将其送了出去。

其余人犯,尽皆死囚,关入地牢。

对卢宝荣的结局,他毫不意外!此人若真是个能干之人,他早出仕为官了。这得是一个多不靠谱的人,才给放在姑苏当土财主。

不靠谱的人往往会干出一些不靠谱的事,就譬如甄士隐的事,必是他自作主张。可这样一个蠢人,一个自作主张,就能害的另外一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甄士隐一家的命运在这些大事面前,其实都只是生出来的枝节而已,连主干都伤不了,更遑论根基。

卢宝荣这样的人,要说知道很多吧,那真不至于!人家连让他做官都不让,又怎么会叫他掺和到大事里。

可这个人一旦落到自己手中,至少舞弊一事,就被自己抓住把柄了。

因此,叫他闭嘴才是最好的办法。

自己没想救这个人,要想抓这种把柄有很多。他只是想试试看,在这姑苏除了刘知府,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人很敢办事,说话也还算话。

因此,在发落了其他罪犯之后,他便往卢家去了。

第一,得检验卢宝荣是不是真的死了?第二,得看此人是否真实自缢而亡?

此去一看,确实是自缢身亡。

将人抬出来,穿街走巷,凡是看见的皆指认此人就是卢宝荣。

那便是验明正身,卢宝荣死于自缢。

卢家下人对此一问三不知,卢宝荣的妻妾儿女亦是对外面的事尽皆摇头。

卢荣宝既然畏罪,那便是承认害了甄士隐一家。既然如此,那除了认罪还得赔偿、补偿。

甄家原有家产多少,姑苏之人大抵心中有数。在这个基础上加上利息,需得赔偿甄家宅子一座,庄子两个,以及白银三千两。

这只是甄家原有的!这些年遭遇横祸,骨肉分离,这些又该怎么补偿呢?

折算白银七千两,铺子两个,算是给甄家的补偿。

卢宝荣家若是拿不出来,官府便要查抄府邸,将这部分扣除之后,剩下的再另行归还。

卢家认的很??利索,将赔偿和补偿在第二天都给拿来了官府过户,这才算是把这个案子了了。

知府刘舟和四爷共同签了折子,报了上去。

桐桐裹着披风靠在炭盆边坐,看着封氏送过来的棉鞋,手艺是极好的!因着心里过意不去,封氏熬夜做了针线送来,该是量过脚印的,作为便鞋还算是合脚。

她顺便就换上了,给廖嬷嬷说:“心意收到了!天冷,别叫再做了。”

“好!”

银翘在边上收拾封氏给四爷做的便鞋,而后问:“郡主,这件案子就这么了了。”桐桐笑了笑,了又未了,不了又了,暂时如此吧。

这里面还有两个人,四爷一直没审,好似这两个人跟整个案子都无关一般。

其实并不是!

当年的小沙弥,而今的应天府衙门赵班头,这个人就没有审问。因为这里面牵扯到姑苏的上一任知府,而今此人在应天做知府。

虽一样是知府,但品级不同。

就像是大县的县令,一般是六品。可有些偏远人口少的县令,从七品。而位于府衙所在地的县令,从六品,六品的都有。

姑苏的知府相当于地级市,而应天府是省会所在地,因此,从姑苏调往应天,这是高升了。

但而今,并不能因为这个人赏识当年的小沙弥,就证明这个人有什么问题。

于是,干脆便不审了。

小沙弥收了卢宝荣贿赂,放火焚烧寺院,牵连半条街巷,判个发配边疆不为过吧?至于何时发配,那就另行再定。

至于那个开源赌坊的汉子,暂时摸不清深浅,而这通判府里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那干脆就置之不理。

只发了协查通报,请应天府查此人到底有何作奸犯科之处。单就与霍起勾连,谋算他人家产一案,判他羁押三年是合理的。

于是,案子叫所有人看起来就算是了了。

四爷将赔偿都推给甄士隐:“……有这十年,甄举人也该明白,一腔激愤是不能成事的!此番判决,你可有异议?”

甄士隐摇头:“金大人虽年轻,然步步为营,终是往前走的。在下与温良一样,尽皆徒逞口舌之徒。站在原地奋力疾呼,终不如金大人这般每一步都有所获有价值。”

此次是卢宝荣,下一次又会是谁呢?

甄士隐将茶杯举起来:“在下以茶代酒,敬金大人。”

四爷跟他碰了一下:“此事毕,但江南并非你久居之地。来年开春,我会送你去京城。张道士张真人乃是荣国府老国公的替身,自幼出家为老国公消灾挡祸,荣国府从不以此人为外人;而两位先帝都十分宠信此人,赐有道号。

此人身份特殊!我推荐你投靠此人去。一则,可安甄家之心。以甄家贾家的关系,你放在贾家眼皮子底下,与在甄家眼皮之下无异;二则,在京城那地方,甄家不敢轻易动手,京城不是江南。你若安心度日,自可平安。

江南事非一朝一夕,甚至非三年五年可成!因而,韬光养晦,保重自身为要。道录司是个不错的地方,我早两年便与周太监有私交,你拿一千两银子,捐‘道录司’微末小官做着……”

甄士隐忙起身,深深一礼。这可真是安排的极为细致了!

大恩如此,不敢言谢。

此时,刘舟给应天府送信,信中写道:观郡马行事,重实绩以求功名,不欲与甄家为敌……

信件着专人送去,在案子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送到了甄应嘉的手中。

甄应嘉看了看,信中将始末说的十分明白,再细想来:这位侄儿女婿还真是处处点到为止!

你说他与甄家为一体吧,他好似刚正不阿,甄家的姻亲故旧犯案,半丝情分都不讲。

你说他与甄家为敌吧,他这分寸又拿捏的极好,伸出的棍子打到什么地方合适,他心中有数。

既达到了他做官立身的目的,又给甄家留足了余地。

若有一比,就好似男女之间生了‘暧昧’之情,若有似无,若无似有,相互猜测。进一步,不足;退一步,不舍。

甄应嘉放下书信:看看!再看看。他叫了管家:“年节将至,该给姑奶奶送年节礼了。给郡主的年礼照着大姑奶奶……无分薄厚。”

管家低声道:“世子妃早送了年礼来,而至今也不见郡主年礼。”

“给郡主的嫁妆尚且未补齐,她不送年礼自是有借口的。”甄应嘉叹气,“尽快筹备,给送去吧!”

“东宫着人才要走百万两……”今年着实是有些紧的:“言说还差一半!”

还差一半?!从哪弄这一笔钱去?!

左思右想,依旧是:“盐税……”甄应嘉朝后一靠,斟酌了再三,还是写了一封信:“给盐课林大人送去。”

是!

林如海接到信件,先将人打发了,这才拆开看了。

看完之后将信拍在桌子上,挪动盐税?又要挪动盐税。

盐税在朝廷赋税中占比甚重,若是将盐税挪用了,给朝廷怎么交代?去年便是一批盐税分三批给朝廷运。四个月筹集一次,想尽推搡之策。

今年分了四批给朝廷,第四次刚筹备起来,正准备赶在年底给朝廷运过去,甄应嘉又要挪用。

此次若是挪用了,自己就得提前征收明年的!可明年又拿什么给朝廷?

一步错,步步必错,绝不能如此了!

正思量,下人来报:“老爷,太太有请。”

林如海将信放进密阁之中,这才起身往内院去。

贾敏靠在榻上裹着狐裘,将信递了过去:“琏儿回府说了近况,母亲便又送信来,想让我带着孩子去京城养病。养生丸到底在京城,不至于断了药。”

“可你精力不济,孩子年幼又体弱,我如何放心?”

“林宅久不住人,回去也是住不得的。我带黛玉与寿哥儿住娘家便是了!自从随你到任上,这许多年也未曾归家看望母亲。而今,能回去陪伴尽孝尚且不及……怎能住在林家,疏远母亲呢?”

林如海:“……”他沉吟了一瞬:“而今天冷,待到明春再议!年节将至,我欲回姑苏祭祖,年前必归。”

贾敏应承着,叫乳母抱了寿哥儿来,孩子消瘦,脸蛋却红润,糯糯的喊着父亲。

黛玉掀开了帘子来请安,语带笑音:“才从窗下过,听闻爹爹要去祭祖,为何不带我去?”

“这般冷的天,你去作甚?好好在家陪着你母亲吧。”林如海招手叫女儿近前,问说:“昨夜咳了不曾?”

“早不咳了,那劳什子药虽贵了些,倒是真真治病。”黛玉靠着父亲坐了,将手伸到母亲的怀里捂着,“瞧瞧,手是暖的。”

而后就轻哼一声:“娘亲,爹爹必是嫌我是女子,故而不带我出门的!总也说,‘小女充作男儿教养’,既如此,为何不带我出门,亦不带我祭祖!这是寿哥儿小,带不得!等大些,爹爹必说,‘你女儿家,在闺阁便是,休要胡闹’……”

音调儿娇嗔,竟是学的惟妙惟肖,惹的林如海与贾敏大笑。

贾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作怪!”

林如海跟黛玉解释:“此番为父去姑苏,必要去拜见郡主与郡马,耽搁时日颇久,路上难免赶了一些,怕你身子吃不消,故而,你便是作怪,为父也必不带你!”

“那郡主倒是有气性之人,虽身在闺阁,却有铿锵之气,儿甚倾慕,若能一见,足慰此生……”

林如海起身便走:“你便巧舌如簧,亦不能打动为父!安生养身,不可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