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儿 作品

红宇琼楼58三更

贾雨村此行,乃是为了打听四爷。

甄士隐见到这个故人,着实是愣了一下,再是没想到会是当年那位贾先生。

贾雨村一脸感慨,疾步迎了过去:“甄兄,一别经年,兄之遭遇,弟才有耳闻。弟来晚了,恕罪!恕罪!”

甄士隐将人扶住,看着对方一身布衣,打扮依旧是昔日模样。他不无感慨:“快!快里面请。”

分宾主坐下,甄士隐让道童奉茶之后,就将人打发了,这才问贾雨村:“贾兄一直在京城?”

“说起来,当真是话长了。”贾雨村便道:“早年我曾捎信给兄台,不知兄台可曾收到?”

“捎信?”

“寄给葫芦庙,难不成未曾给你?”

甄士隐:“……”倒是见了葫芦庙里的和尚与周围的乡邻,从未听说有自己的信件。

他打量眼前的人,跟以前还是有所不同的。昔年的书生……是真寒酸,而今虽然布衣,然面无风霜之色,显见日子尚可。

人情冷暖,经历过的人都是深有感触的。

他也只点头说:“搬离了姑苏,自然就断了联系了。”而后又问起了贾雨村的情况,“在下昔日便知道,兄台绝非池中之物。今儿观兄台,虽布衣在身,然气度难掩……”

贾雨村哈哈大笑:“甄兄过奖了。”他就浅谈这些年的经历:“多赖兄台助我,才得以高中!只是……到底是官场之上,根基浅薄,为同僚所排挤,免官蹉跎数年。

也曾在大户人家任教,后辗转来京城。与宁国府敬老爷偶尔相识,这才有了起复的消息。不日将重回姑苏,此一别经年,他日相见不知何时,故而此番前来,拜访兄台。”

甄士隐:“……”从破案到现在,小半年都过去了。贾家消息灵通,贾家家庙距离甚近,今儿才来?

这不是来看自己,来报恩的,这是有事呀!

他一副欣慰模样:“可见,待到风起,兄必可扶摇而上。”

“甄兄又何必谦虚?”贾雨村就道,“金大人乃郡马,亦可助兄青云路。”

甄士隐一副心灰意懒模样:“金大人与郡主于在下有恩,能有个差事,庇护妻女,已然是感激不尽了。在这道观中,竟是置身方外,煞是自在。仕途之事,此生不求。

这些年蹉跎,能得一家平安康泰已然是意外之喜,再奢求便是祸非福了。贾兄,在下知足!而今所得,尽皆在下所求,因而眼下便是圆满。”

“繁衍子嗣,给儿女婚嫁,为子孙后代……”

话没说完,甄士隐就摆手:“此生得一女,足矣!道观童子中,能得一合眼缘者收养于膝下,将来招赘入门,使女儿有所托付,便可。”

“有郡主做媒,何愁小姐不入高门?”便是送入宫只怕也不难。

甄士隐还是摇头:“不求富不求贵,不慕名不贪利,知足于当下!贾兄莫劝我,若非有妻女牵绊,在下恨不能遁入空门,真无他想。”

贾雨村:“……”他只能直接问:“以兄长看,金大人如何?”

“所接触不多!金大人为审案主官,在下乃是苦主,这如何攀交情?”甄士隐摇头,“若非此乃金大人第一个办的案子,谁又能知甄士隐为何人?”

贾雨村:“……”原来如此。看来打探不出什么!

但亦非无所得,甄士隐在张真人身边,总是有许多能用到之处的。

他先起身告辞,而后才叫小厮送了厚礼来。

甄士隐听着小厮江南口音,便闲话了几句:“……哪里人?家里还有亲人?”

“原是甄家人,赠给老爷罢了。”甄士隐问说:“哪个甄家?”

“江南还有第二个甄家?”这小厮扬着头,“我们家老爷教导过宝爷。”

甄士隐:“……”原来在甄应嘉府上教导小辈!原来甄应嘉是一个‘大户人家’便可一言以盖之的?

此次之后,他便愈发的心灰意懒!只是又写了一封信给姑苏,需得给金大人提醒一声:贾雨村,实乃小人也!

小人也罢,君子也罢,这本与做官无关。

天慢慢热起来了,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时节,桐桐坐在船上边,伸手去摘荷叶,今晚想用荷叶做荷叶鸡吃。

她勾了荷叶来,先顶在脑袋上遮住太阳,这才往筐子里采!

银翘长在北方,不习惯于坐船,在这种小船上竟是一动都不敢动,这会子只指着边上,“郡主,那个菜可食用,之前见有人采过……”

桐桐顺手给摘了上来,然后把挂在船边的罐子往起捞,里面都是有鱼虾的。

这种什么心都不操,自得其乐的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舒坦。

正玩着呢,突觉有视线盯着她。她抬头看了一眼,不远不近的来了一条船。也许遇到同道中人了,好奇的看看而已,她没觉得危险,便由着对方去了。

等两船错身而过的时候,她看见船上除了船夫,还有两个女子。一个鹅黄衣衫,戴着帷帽。一个一身桃红,丫头打扮。

两边相□□头致意,这便过去了。

桐桐回头看了那船一眼,便在水里洗了手,说船夫:“走!该回家了。”

这一片水域是小塘子,倒也是活水,常有人来获取些野物罢了。一般早上人多,桐桐并不来。只有傍晚时分,妇女怕晚不出门,贫寒之家,晚上几乎不用饭!采的新鲜野菜当天吃才好,若是第二天想吃,只管去摘便是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因此,一到这个时候,水域很少碰到一样出来采摘的人。

而能来这里的,都是寒门小户,或是孩童,采回去为裹腹的。自己和银翘出门都是穿的布衣,自己又一副妇人的打扮。银翘长的高壮,这种女子出门在外并不奇怪。

倒是刚才那俩姑娘,很奇怪。

银翘往那边打量了好几眼:“谁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带着丫头……”在这个时候,来这个野塘子,“若是赏景,该去湖上泛舟。”

姑苏有绵延十数里的湖泊,正是景色宜人之时!

一到岸上,银翘就问大安:“可有跟踪咱们的人?”

未曾见过!

桐桐上了马车:“莫要紧张,咱们不曾避人,有人知道我最近爱来这里,也不奇怪。”

大安朝银翘指着的方向看了看才问说:“郡主,可要查此人!小的回去便告知雷班头。”

“不用!”别搭理!桐桐撩开帘子朝湖里看了一眼,看他们能耍出什么把戏来。

马车走远,又有一艘船靠上了岸,而后有一马车缓缓过来,黄衣女子上了马车,摘了帷帽,露出一张如露珠般娇嫩的面庞来。

车上的男子看她:“如何?”

这女子摇头:“妾……不知爷从何打听来的,说郡主是强势女子?”

“怎么?”男子看她,“在宫中口舌如刀,这样的女子内心必跋扈霸道。时日渐久,必为男人所厌弃。”

这女子:“……”她笑了一下,“不如找个由头,请郡主与金大人游湖,爷再瞧瞧。”

男子挑了挑眉,未再言语。第二日,四爷收到卢家的帖子,他打开看了一眼,因着有公事,便交给柳平,“送回内宅。”

桐桐正要找篓子,想着去摸田螺呢,帖子被送来了,“游湖?”署名是卢文辉。

卢文辉是卢家的孙辈,身有举人功名,年二十,之前尚未出仕。

桐桐:“……”之前卢文辉没出仕,而今这么多空缺,只怕他得出仕了。

若是如此,那这个游湖自当是要去的。

休沐这一日,桐桐用心打扮。这个时节游春正好。正好有宫中赐下的锦缎,裁剪好的衣裳今儿也换上。

四爷扭脸一看,穿的像是一只荷花精。

他给笑的,重新给选了一套递过去:“……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今儿这天气,适合这一套。”

桐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身上这套不好看?”

“好看!”四爷一脸的笃定,“昨夜雨,今儿天晴,碧空如洗,满池荷叶,风吹水波,清波荡漾……此时就缺一抹晚霞色……”

桐桐没有质疑,利索的去换了,在家中还不显这件衣裳,可真等到了湖边,还真就是这一抹晚霞色最动人。

自家雇了船,坐在船上,四爷在船舱中摆开阵仗,各色颜料调开,开始作画。

此时,船还未动,只靠岸停靠着。

卢文辉带着夫人来时,远远的看见一对男女。近前来,竟是发现那女子乃是绝色,灵动又活泼。男子一身白袍作画,她倚靠凭栏,手抓着荷叶拨弄湖水。

再近前两步,能听见两人的说话声。

女子说:“……画具颜料是我备好,本打算画你的……”

“一会子要应客,坐着不动可不成。”

“你在我心里搁着呢,还需得看才能画么?”

男子的声音愉悦,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等我画完了,你慢慢画,画不完今晚不走便是了。”

“该寻个画师……”桐桐逗弄小鱼:“把咱俩都画进去!画上只画一个人多没意思,孤零零的……”

卢文辉低声问他夫人:“你在甄家见过郡主,这是郡主?”

“是郡主!”卢家奶奶羞红了脸,不敢再近前。

卢文辉摸了摸鼻子,难怪说之前的办法不可取呢!这是一种迥异于寻常女子的表达。既不是羞羞答答,又不是仰慕倾慕,这是一种……听了会叫男人面红耳热的……叙情!

四爷回头看了一眼,便慢慢的收笔,说桐桐:“起身了,把袖子溅湿了。”

桐桐扔了荷叶:“湿了怕什么,你给我捂着。”

捂着需得将胳膊伸到对方的袖子里去!

卢家奶奶一捂脸,羞的转头就走。

卢文辉不自在的转过身,想咳嗽又觉得偷听好似不好。

桐桐朝那边一看,一瘪嘴:比浪?我可会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