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四爷坦然的点头:“臣有今日,自非臣一人之功。若非郡主胆大、心细,不仅是臣之内助,更是臣臂膀。衙门的账目问题出在何处?郡主看的出来……”
皇上点头,大笔的嫁妆在她手里能运转自如,足以说明此女精干。
“那贾雨村所娶之女为卢家培养,而这本是为臣准备的陷阱,是郡主将其小心化解……”四爷又说,“此次亦是她主动提出,要留下绊住对方。无他,人皆有父母,也只有父母两族亲眷。父族要害她,母族救了她。她说,此事事关重大,关系着您的安危。
有舅父在,那才是舅家。只希望微臣尽快回京,跟您说明其中事由。她盼着您康健长寿……如此,她才有娘家可依仗。”
皇上叹了一声,吩咐亲卫营:“率人接郡主回来。”
说着,才叫四爷坐:“你呀……”此话并非讨巧,也不是逢迎,便是有些功利之心,但也难掩其赤诚。
他说的都是实话,福佑说的也是实话。
舅舅在世和舅舅不在世,这个关系的远近当然就不一样。
甄家不成了,世人难免因她的姓氏鄙薄于她。她未因甄家受益,却必会因甄家而受牵连,何其不公。
于她而言,确实无娘家可回了。
而皇室给了她郡主的身份,自此,母系才是她的依仗。
因着利益牵扯,所以,她关心的真心实意。她是真的觉得只有朕安康,她才能顺心如意。
所以,他知道,这都是真话,实话。
他现在就爱听这样的真话,这样的实话。他也喜欢这样知道好歹的孩子。人皆有私心,此乃人之常情。
越是因着有私心,才越是该知道好歹。
与这两个的懂事相比,太子就是太不知道好歹了。
于是,四爷被留饭了。叫宫人带下去洗漱,换衣之后,再带过来用饭。换的衣裳还是皇上的常服,虽然什么花纹都没有,但确实是皇上的。
戴权全程陪同,他第一次听到此人的名字,还是他的义子周平收了银钱,给一个做药材的商人买两个国子监的名额。当时听过就算了,谁还记他的名字。
是后来,此人成了探花了,周平再此提起,问说:“您忘了,当时儿子告诉您了,就是那家。”
他这才恍然,是他家呀。
这才几年功夫,哎哟!老婆成了郡主,十分得太后和皇后喜爱;自己屡建奇功,皇上信重有加。
不!这都不是信重,这是宠信。
明显在给郡主表功的事,别人要是敢这么说,皇上早不耐了,可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皇上竟然就觉得很对,且很认可。
梳洗了,出来用膳,三王四王已经被宣进宫了。
见礼之后才落座。
三王上下打量这小子,心说:本王都没在父皇的寝宫洗漱过,更没换过父皇的衣裳穿一穿。就一个密折上奏,你这是打了多少小报告才换来这份荣宠?
这么想着,脚下挪动,碰了碰四王:看!看!看见了吗?他才洗漱完,还换了父皇的衣裳穿。
四王忍着没动,由着对方不时的碰他一下。
结果用膳的时候父皇说:“你说想吃京城的肚丝,尝尝……”
四爷果然就夹着吃了,不时的点头:“羊肚丝,还是京城的好吃。”
“好吃就多吃着。”
三王:“……”吃的可太自在了。
他也夹了一筷子,塞到嘴里。这一筷子夹走半盘子。自己吃了不算,还给四王夹了一筷子:“四弟也尝尝,特脆生。”
四王一根一根的夹着吃了,之前他不碰这个,可今儿的确实可以吃。
四爷面前的盘子转眼见底了,他就不夹菜了,踏踏实实的吃米饭。
皇上看了俩儿子一眼,两人把头微微低下了。
“尝尝这个肘子皮。”皇上给四爷夹菜,四爷赶紧谢恩,不管爱吃不爱吃的,都吃了。
皇上就问说:“也已过弱冠之年,家中可取字?”
“未曾。”
皇上沉吟:“安民。朕给你取字,便叫安民吧。”
三王四王都愣了一下,赶紧起身。
四爷愣了好一会子,在戴权提醒之后才谢恩。
太子弱冠之时,皇上赐字保国;三王弱冠之时,皇上赐字保民;四王弱冠时,皇上赐字安|邦;而今赐字给臣下,竟是用了‘安民’。
用完膳,他们在御书房呆了整整一夜,天亮后四爷才得以出宫。
三王和四王什么也没说,各自上了马车回府去了。
四爷也看见了雷夋,昨儿进城之后,便叫他们去郡主府了。在府里歇了一夜,早早的跟府里的管家一起来接了。
能先回郡主府吗?
不能!
父母不在京城,在京郊。但老祖母还在京城,他得先回那边,去给祖母请安。远游而归,这是孝道。
金家真就是一大早的,小厮正在水洗门口的青砖呢,有马车来了。一看竟是郡主府的!
这个倒是很常见的!
郡主府南北都有庄子,到什么时节便送些什么鲜货来。
但以往都是好几辆马车,今儿就一辆。
机灵的赶紧跑进去找管家:“郡主府来人了——郡主府来人了——”
管家急匆匆的往出迎,先看见了柳平:“哟!这是四爷派人回来了吧。”他急着下台阶去迎,马车到门口停下来了,四爷掀开帘子出来,吓了人这么一跳。
“四爷——”
家里一下子就热闹喧腾了起来。
金达一边往出走,一边系扣子:“怎么突然回来了?不叫人送个信?”
金铮和金钟也都在前院歇息,得了信儿才从被窝往出爬,胡乱穿了就往出走。
老太太起来早,听到消息的时候,四爷已经进了内院了。老太太腿脚麻溜,往出走,一出厅堂,就看到孙子笑意盈盈的走过来。
这才几年没见,竟是健壮了这么许多,当真是长大了。
她伸着手,四爷疾步过去扶了:“昨晚就回来了,宫里急着见,便先进宫了。天亮才出的宫……怕您睡不安稳,便没叫人告诉您。”
短短的几句话,叫人心中大定。
昨晚到的,没人知道,宫里叫去了,在宫里呆了一夜,这凑在一起……何止是荣宠呐。
老太太忙道:“快!端饭食来。有什么拿什么,用了饭,先睡一觉。”
然后拦住了大儿子:“都别问,叫四哥儿好好吃顿饭,就在我这里歇息了,睡饱了再说。”金达笑道:“儿子是说,该给老二送信儿去。”
那就去安排!只管安排。
大太太史氏今儿要出门,不想突然便有了事,“四哥儿回来了?怎不见提前送信?”
“不知!老太太留了人,歇息下了。老爷派人给二老爷送信去了,怕是今晚二老爷一家便该到了。老太太叫人收拾二房的院子去了。您看……”李嬷嬷问说:“您看,您今儿出门吗?”
“亲侄女添妆,岂有不去之理?”大太太说着,就又问:“郡主呢?未曾过来?”
“不知!只四爷回来了。”
“事不赶巧罢了。”史氏说着,就起身,“问问大奶奶、三奶奶拾掇好了没有,该出门了。老爷不去,原也无碍。铮哥儿和钟哥儿总得去一个吧。你打发人问问,谁跟着出门。”
金钟不愿意出门:“作甚去?”与王家那亲事究竟是哪里好?巴巴的找了荣国府的什么奶奶,愣是将这婚事给促成了。
国子监那地方,多是权贵子弟得以恩荫才有资格去的。本是平等结交,这般婚事,愣是成了攀附。在学里没少受人奚落。
本就因着寒微,身份低人一等。
再因攀附,被人小瞧了去。
这还如何去进学?
他不去了,只在家里赖着,说是准备科举。国子监念书,便有监生身份。监生便可直接去考举人功名。
金铮换了衣裳:“不去便不去,又叨咕什么?少说几句,省的母亲絮烦。”
“大哥也知絮烦!”金钟坐在一边赌气去了:“那王仁何等狼心狗性,王信围着王仁转,能是什么好东西?那些个人家,哪一个是好的?”
“罢了!你快闭上嘴吧!”
金钟冷哼一声:“母亲若是再这般,我就带着刘氏跟二叔走,回老宅去住才安生。再不然,我住山里的庄子去,彼此都清净。”
金铮:“……”他叹了一声,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母亲见二房推恩到二弟锐哥儿身上,竟是得了个五品的龙禁尉,心里难免有些想头。有监生的身份,花些银钱也必能给自家俩兄弟捐了官来。
但此事被父亲拦了,父亲认为花钱捐那个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除了自以为的体面之外,并不能给家族添光彩。
那个好看,是摆给不如自家的人看的。觉得这家很了不起!
但上面的那个圈子,并不认这个东西。这不会有好处,反而遭人鄙薄。
况且,这对四哥儿有什么好处呢?
而今,金家在京城的体面都是郡主和四哥儿给的,别人不会因为捐官了就高看两眼,也不会因为没有捐官就低看自家。
自己倒也认同这个话,只是在面对母亲的时候,常有愧疚之心。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不争气,不能给母亲脸上添光彩,不能给母亲带来荣耀。
站在母亲面前,由着母亲打量。
大太太史氏叹气:“你媳妇真是个不中用的,你这穿戴的都是什么?”
“菊姐儿这几日有些症候,她陪着姐儿熬着呢。儿子叫她歇着……”
“谁家不添孩子?谁家添了孩子这般娇气?”大太太起身给儿子整理衣裳:“你体谅她,她亦需得体谅你,此方是夫妻相处之道。”
金铮不敢接话。
“这几日谁服侍的?”
金铮:“……在外院读书,未叫人服侍。”
“哪里有个大妇的做派?”大太太取了玉佩给儿子挂上,“叫她不要跟郡主学,郡主不给四哥儿身边放人,那是郡主娘家得力气!那是郡主嫁妆丰厚……”
她哪什么跟郡主对比?不说她娘家提携你了,便是现拿一千两银子来,我也不挑她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