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儿 作品

红宇琼楼77一更

大牢中,脚步声响起。

佛王睁开眼睛,手脚才一动,镣铐便发出刺耳的声响。

四爷出现在监房之外,示意雷夋将牢门给打开。

佛王看着进来的人,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这才道:“张百胜是你的人,你们都是皇帝的人。”

四爷蹲下来,跟他面对面。

佛王一脸的笃定:“若非张百胜‘义薄云天’返回来救我,你们能找出来哪个是我?”

四爷没回答对方这个问题,而是道:“你乃宗室,宗室只圈不杀。因此,别人许是只有死路一条,可你尚能活。人嘛,好死不如赖活着。只有活着,才敢想以后,也才能有以后。因而,别人咬死不说的事,你得说。”

佛王像是没听见这个话,只道:“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局。一个一举多得的局,本王也只是在此人的棋盘上!此局你设计不了,干不了这个事的人想不到这些奇诡的办法来。只有张百胜,他是设局诱我之人。因此,本王笃定,张百胜并没有死。”

四爷站起身来,“在西南,你还有妻妾,还有子女。如今没了你,他们的境况堪忧。只要发出悬赏,他们便再无生还可能。可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开口,他们许是一生不得自由,但可接来与你团聚。”

佛王抬着头,看着四爷的眼睛:“本王贪心,因巨额的利益涉险前来,乃是自投罗网;本王自大,竟是真的相信有人能舍了那般大的利益,只为效忠于我。本王愚蠢,被花言巧语所骗,真以为能将江南玩于鼓掌之间的人,平白无故的会待我以赤诚。”

四爷没理他的感慨,继续道:“莫要寄希望于你的子孙后代,斩草除根,血的教训在前,只怕去处理他们的人已经上路了。你若再这么推搡,你们将再无相见之日。”

“叫他来见我!”佛王眸子里满是火光,“我知道他没死,叫他来见我!他的每一步都是算计好的,包括他的‘死’!他到死都叫人以为他在救本王,他怕有余孽在此事上纠缠。他便是死也要做个劫贪官坑反贼余孽的义士……”

四爷打断他:“何必执着?本官审问过了,是你的人先要杀张百胜的。他去了你们的花船,无意间听到了你们劫掠孩童制造恐慌的秘密,要被你们的人杀人灭口。

是你们的人将他送到你们的地盘上,他建议不与府衙差役正面冲突,减少了伤亡。他在你的人手里,为了保命,只能取信于你们。他未伤一人,只取财,且是不义之财。便真是步步算计,难道不是只有你们彻底的死了,他才能真的自救成功,得以脱身?

是你们将一个逍遥于江湖的良民,逼迫的不得不‘行侠仗义’。这怎么反过来,成了他步步为营算计你们呢?你若一直在西南,不乱天下,谁理你?你若不仗着有几分皇室血脉,就妄想天下,谁管你?或是皇室要赶尽杀绝,你只是为活着?可朝廷不是由着你自生自灭吗?

败了就是败了,莫要再拉扯好人了。张百胜这个名字……因为你们消失于这个世界上,这是你们的罪过!他若是真活着,你更该操心你的家眷以及旧部的安全。他被你们害到这部田地,若是想复仇,以她的智谋,不用动手,你的人也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佛王愕然的看着这位大人:“……”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原以为金大人是个好官,是个君子,是个堂堂正正的人。”没想到啊,“跟那满朝的伪君子竟是一般模样。”

四爷烦了:“若颠来倒去还是这般言辞,那你就这么呆着吧。本官想让你活,你才活到今天。你该知道,有人想要你死,想要你永远闭嘴。本官一出去,便撤了人。那么,本官应该就是你此生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了。”

说完,转身就走。

“慢着!”佛王喊住了人,然后看向这位金大人:“你需得保障宗室确实不会被杀。”

宗室不会被杀,但可以先将你除名,而后再杀你。

当然了,不杀你不是因为没法杀你或是不好杀你。单纯就是因为你活着,就免了有人借着你的名号生事。

所以,杀你做什么?

四爷笃定的告诉他:“没杀你的必要!你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佛王懂了这个意思,也信了这个承诺。他交代了:“跟卢家的来往书信……就在我身上。”

四爷的视线挪到了佛王的靴子上,桐桐说叫自己找佛王,以佛王的性格,必留证据,果然,不仅留着,还随身携带。

桐桐还说:“携带了,我却没在别处发现什么异常,只能在身上。可身上想要携带……只能是靴子,靴子底有猫腻。”

应该就是这双靴子了。

佛王见对方直接看向靴子,他更加笃定:张百胜肯定是活着的,且归顺了这个金大人。金大人借张百胜立了功,张百胜借金大人假死遁走。

必是如此了。

于是,四爷拿到了证据。

甄应嘉并不在其中,不过,老袁氏……也就是太子的乳母,甄应嘉的继母,此人跟陈王有些瓜葛。

按照证据上说,老袁氏的第一任丈夫姓白,原就是陈王的下属。此人意外身死,作为老袁氏能进宫做乳母,是当时还活着的宠妃张氏放进去的。

那时候,如今的皇帝还只是太子,而如今的太子也只是当时太子的长子。张宠妃当年宠冠后宫,宫中安插人并非难事。

但老袁氏去了东宫之后并未危害谁,当真兢兢业业,也一直没用过她做什么。

直到后来事败了,当年的旧人才提起,此人跟宫中甄贵妃瓜葛很深,还嫁入了甄家。他们这才重新联系老袁氏。

老袁氏不肯轻易就范,但也怕昔年的事被翻出来,便不得不与这些人周旋。

这些人想拉太子下水是真,老袁氏顺势将她与前夫的女儿安排过去,成为拉太子下水的棋子,这也是真。于是,这些人得到了好处,老袁氏也拿到了她想要的。而卢家是与这些人联系最紧密的,留下的全都是卢家与之勾连的罪证。甄应嘉隐了,毫无踪迹。

他的继母,他的舅舅,他的表兄,他的表侄,皆与陈王余孽有往来。这些人没被佛王所用,而是一直在利用佛王。对这些,甄应嘉却像是真不知情一样,什么都没留下。

不得不说:当真是高手!

所以,卢家说不说的,不重要了。

证据摆在面前,有这些便足够了。

至于说那些被盗的官员,坚决不认。不认也不成,这次逮住的活口多了,他们中基本都是参与过偷盗的。

从哪家偷的,怎么偷的,被盗的这一家怎么一个布局,银子藏在哪里,都能说的上来。

实地一看就知道,口供完全对的上,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而贾雨村也在被羁押的人员里,带上堂的时候他多有感慨:“一时被色相所迷,当真一无所知。”

四爷并没有为难对方,这位的仕途可以说就到此为止了。

桐桐说:“咱走吧!请王子腾派人护送。”卢家人还活着呢,得小心甄应嘉杀人灭口。回头一把火烧了牢房,全焖死到里面就完了。

到时候,别人说你护着甄家,你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四爷就笑:“甄应嘉不会的!”此人就不做明面上一定会犯罪的事,“但保不齐别人不会。”卢家的事牵扯的面大了去了,不乏军中的人。

因此,桐桐的顾虑是对的!

既然是钦差,那差事了了,就麻溜的走人吧。押解着重要犯人,直接回京城。

一方面,请王子腾派人护送,一定要声势浩大,叫人知道他回京了,重兵护送;另一方面,只带衙役,改头换面,坐商船低调离开。

桐桐带着全幅郡主的依仗,排场拉开,上了大船。也都确实看见四爷押着人上了这条船了,可夜里便悄悄分开了。

王忠就看着金大人真的将郡主扔在了船上。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真郡主,毕竟见过郡主的不多,假的也没人能识破。

可看两人分开时候的样子,这又不像是假的。

四爷小声叮嘱:“还是要小心!”

“没事,最多就是堵住不让这艘船走,一定会拖延时间……你只管带人先走。”

于是,四爷真走了,换了一艘不起眼的船,跟所有的商户运货的船只一样,混在其中,昼夜不停地朝京城赶去。

而桐桐呢,在这大船上,每天都会不定时的出来,戴着帏帽在甲板上溜达。

船行了三天,水路果然就不通了,有几艘大船横在了江面上,说是在打捞。据说,有水师的船只沉了,需得打捞出来,看看哪里有故障。

什么时候能打捞出来还不确定,有些被拦住的船只没办法,在码头上改走陆路,往前赶一段,到了下一程,再换水路都可以。

王忠站在船舱外禀报:“郡主,暂时走不了了,是否要换马车?”

“不用!等着吧。”

水师的船只就在边上,等着金大人来交涉,可人家不声不响,并不交涉。每天甲板上都有人做饭,炖的跟猪食似的,然后用桶子拎到船舱下层。看那量,应该是跟犯人的数量对上了。

只要人还在,那就耗着吧。你不来问,我们也只当不知道你们是谁。

然后一天两天三天……一直到第七天,四爷低调的到了码头,有御前侍卫率人,亲自接应。其他人压根就没得到消息。

四爷没来得及回家,直接被带到宫里。

皇上看着风尘仆仆的探花郎,这几年书信不断十分合心意的晚辈,也感慨良多,他抬手亲自扶起来:“快起来。”

“臣幸不辱命。”

皇上拍了拍四爷的肩膀:“回来就好!一路可还安生?”

“他们拦住了郡主的船,臣这一路十分顺畅。”

皇上:“……”你把你媳妇扔下,自己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