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宇琼楼100

对嘛!别说什么还不起?怎么会还不起?产业都是钱呐,一时之间不好出手,那便折算到国库里来。

尤其是江南的好地,多半都被大家族侵占了。

现在嘛,可以出手。大的庄子可以拆成小块卖,小户人家家里有个二十两银子的积蓄,那就买上一两亩上好的水田。或是家里只有中田的,可以将手中的中田卖给没土地的,再折算回来买好地。

田地是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资产,但凡有办法,都会去置办的。根本就不愁折算不成银子。

这是朝廷和下面的百姓都跟着受益的事。

正好户部还有查抄回来的,总是要处理的,那就一起处理。

皇上见了折子,果然就批了一个字——准!

折子一返回来,贾赦便拿着折子去见老太太,事就是这么个事:您看着办。

贾母气的直打哆嗦,指着贾赦:“……孽障!孽障!祖上拼了命挣来的家业,你就这么给败了。有家业在,便是拉下饥荒,十年八年,总归是有盼头的;没了家业,这一大家子吃什么,喝什么,花用什么……

你们但凡有出息,也去拼可前程去……便是没了这家业又如何?而今一个个的指着家业过活,偏这么糟践这家业……”

贾赦站在边上,垂着脑袋:“……银子不是儿子借的!几时借的,借了多少,儿子也不知晓。但而今户部催着儿子还银子……儿子也不知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够不够还……圣上让还,儿子不敢不还。

老太太也知,儿子没出息,拼不来前程,承袭的只有家业。儿子不知道除了家业……儿子还有甚?老太太若是不愿,那您进宫,许是宫里念在祖上的功劳,肯宽限些时日呢。”

贾母被堵住了嘴,指着这混账行子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的直直的撅了过去了。

贾家一时间兵荒马乱,又是请太医,又是着人去叫贾敏,说是老太太怕是不中用了。

贾敏到的时候,贾赦还跪着呢。

贾政忙忙碌碌的应酬一拨又一拨的太医,王夫人和邢夫人在床前服侍。尤氏和李纨亲自去熬药,凤姐来回调度。

贾珍和贾琏商议着,看看还能请哪个太医来。

贾敏吓的,没见人先哭了,等到了床榻前,却瞧着老太太……也还罢了。

她坐过去,老太太又哭了:“我的儿呀,我生了你们三个,就你最省心……”

“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哭:“……你未出阁时,家里是何境况?而今,这家里又是何境况。”说着,指了指宝玉和几个孙女:“你瞅瞅,养的也不过是比旁人家的孩子稍微精细些,哪里比的上你当年半分?”

贾敏:“……”可那时父亲活着呢,位列朝堂,何等烜赫?而今家中子弟没出息,奈何?她就说:“您放宽心,珠儿也才二十来岁,还年轻。这已然是秀才了!”

科举是不怕晚的,那白头考秀才的都是极多的。

“而今,身子保养好了,慢慢的读着书,将来必是有前程的。好好教养宝玉、环儿,又有兰哥儿瞧着聪明伶俐,您好好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赵姨娘在门外,听了一两句,倒是对这姑奶奶侧目了起来。早前在扬州,眼里是没有环儿的。自从回了京城,倒是对环儿也宽厚。但凡送礼,必不忘了环儿那一份。

提了宝玉,提了环儿,这是个眼里放了人的。

李纨见姑母为丈夫说话,又夸儿子伶俐,微微低了头,亲自奉茶递了过去。

贾敏接了,看老太太:“一家子和和睦睦,母亲当放宽心。”

“珠儿……我是不指望了,他康健的活着,我就心满意足的。兰哥儿还小,许是会有出息,可我如何等得到。环儿上不得台面,也就宝玉……如今瞧着倒好,或是将来可为官做宰的。”

说着,拉着女儿的手:“这家里,你瞧瞧,哪个是勾着宝玉学好的?别的不提了,林姑爷探花出身,便是指点一二,宝玉便受用不尽。而今,我这做母亲的少不得求你,将宝玉带了去,莫要让他跟这些混账行子一般不成器……”

贾敏:“……”这还是要提宝玉与黛玉的婚事。

她把手收回来了,借钱的事自己可以应承,但女儿的婚事绝不行。

想到此处,贾敏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母亲,女儿自问……尽孝了。宝玉父母双全,如何轮到我们老爷管教?况且,王大人在江南任上,亦是有学问有本事,舅父教导外甥乃是天经地义,这姑父……如何都得要退一射之地。

如若真带宝玉走,置二哥于何地?怕家中带累,可送至书院。便是寿哥儿,也在外附学。一则,学着交际;二则,交好同窗,互为臂助;三则,书院确有名师。

若是母亲真有心宝玉科举,此事我便应承了。若要请名师来家里,我请我们老爷举荐;若是去书院,我们老爷亲自给送去都可;便是想要给皇孙做伴读……”

贾敏咬牙道:“女儿也应承!今儿回去便去拜访公主。求公主代为斡旋,看哪个王府的皇孙身边还需要人,可送宝玉前去……”不管是哪个,只要舍得,都可!也都可给宝玉换一份前程。

王夫人眼睛一亮,问说:“皇孙身边……是极好的!多劳……”

话没说完,贾母一下子便坐了起来,指着王夫人:“……我知道,都瞧着我多疼宝玉,容不得我们……”

贾宝玉跑过去,扑到老太太怀里,抱着老太太。

老太太一边抱着宝玉安抚的拍着,一边哭着骂:“打量我不知道你们安的是什么心肠……”

王夫人:“……”

“当那给主子做伴读是什么好去处?主子犯错,先生的板子打谁?主子闹了脾气,受过的是谁?宝玉自来体弱,如何受的住?”

王夫人:“……”回头便去跟小姑子私下说,亦或是给哥哥去信,看此事可行否?

贾敏擦了眼泪:“原来宝玉体弱呀!”那你想着配给黛玉作甚?黛玉还体弱呢?“体弱自家精心照看吧?”我更不敢带回去照料了,出了差错我如何交代?

这般体弱,书院也没法收了。

便是去做伴读,难道王府养着个病歪歪的?

贾敏起身,跟王夫人道:“倒是我粗心,竟不知宝玉体弱。之前的话便作罢吧!母亲说的对,伴读是个苦差事,就怕孩子熬不住。珠儿也是读书郎,二嫂是知道的。那读书人为了应考,是不避寒暑的。这不论读书习武,自来都是苦差事。”

尤氏顺着道:“是啊!横竖咱们这样的人家,懂些道理便罢了,很不必那么熬着。没的累坏了身子。”

贾敏:“……”

王氏:“……”这说的是什么话?

老太太闹了一场,晚上了,王氏叫了大儿子和儿媳妇,拉着长子的手:“我知你跟驸马有交情,如今托你一事。”

贾珠看着母亲:“您说。”

王氏便把贾敏白日里说的话说了:“……你姑母这话,竟是处处为宝玉打算。寿哥儿尚且送出去教养,家里请的先生也不过是教林姑娘的,教导宝玉念书,缺有些欠缺。

便是家里请了先生,难道老太太就不插手?或是今儿天冷,不起了;或是夜里走了困,第二日没精神,也不学了;再要么家里来客,家里有大小宴,又不念书了。这么一算,一年有几日是念书的?”

贾珠:“……”是啊!书不是这么念的。家学里也不像个样子,兰儿是不去的,他也不会送去的。而今才开始,等再大两岁,就送去他外家在京城的家学,李家乃是书香门第,子弟都读书。便是寄养在李家念书也是可以的。

因着打着补嫁妆的名义,偷摸置办产业。这事学得跟岳父与大舅子小舅子说好,因此,岳父对自己改观许多。很乐意接兰哥儿去念书。

这么想着,就听母亲又说:“去书院吧……宝玉懒散,自来不是个上进的性子,没有人看着,必生是非。但凡给老太太撒娇,老太太恨不能叫人砸了书院。”

贾珠没有反驳,这是老太太会干出来的事。

“唯有去做伴读,只要选上,老太太便是心疼,也不敢驳了去。”王夫人低声道,“给主子做伴读,一则以情分;二则宝玉生的比别人强些,若是能得郡主、县主的青眼……便是乡君……将来也是不愁的。”

意思是长在王府,许是看在养在身边,知根知底,又模样俊俏,家世尚好的份上,能得一贵女呢?

王夫人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我的儿呀,你的身子但凡争气……有你照看,那孽障就由他去了……你说你们而今这般,生养你们一场……你叫我将来指望谁?”

贾珠:“……”

“不管成与不成,劳烦你去央求央求驸马,打问打问,许是就成了呢。”

贾珠:“……”元春在皇后身边,是有原因的。这必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才留了元春。可若是非要给宝玉求这么一个去处,怕是也行。

不过……元春怕是就得回家了。

她不远回家,她想拼前程。

一时间,贾珠也不知道哪种选择是对的。

他问说:“母亲,您可得想好了?”

“这有何要想的?不管是教养元春,还是教养你,我可曾有心软的时候?”王夫人很坚持,“儿啊,娘舍得你与元春,自是舍得宝玉。于娘而言,手心手背,有何不同?”

贾珠:“……”他长叹了一声,然后看李纨:“拿了我的帖子,打发人送公主府,问问驸马几时能得空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