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接了帖子,这个时候来拜访,莫不是因为置办产业的事?
既然这样,那就来吧!四爷一般都是下半晌在家。
她此刻在看甄莲写的求助信,甄莲说:东平王府急着还债,逼着她拿嫁妆。
甄莲出嫁的时候,那真是十里红妆。甄家何等财力势力,她又是甄应嘉的嫡长女,陪嫁不比皇室嫁女耗费少多少。
她信上说,她早有和离之意,正寻契机。此不若一刀两断,彻底和离的好。
木城倒是拦了,未曾拦住。被家里打了一顿,皮开肉绽。王妃自是不愿意舍了儿媳的嫁妆,可而今亦被关入了佛堂。
这种境况,属于家事。自己改了姓,这事怎么去管?
桐桐给甄莲回信:既然将事做的这般绝,那倒是简单了。告到衙门去,谁也别想好。婚姻都不要了,怕的什么?
东平王府宠妾灭妻是一宗罪,谋取媳妇嫁妆又是一宗罪。
才惩戒了西宁王府,东平王府却还不引以为戒,此便有蔑视皇权之嫌,敢问它东平王府可承担的起?
他们敢欺你,你不妨鱼死网破闹一闹,自此之后,便再也无人敢欺你了。
甄莲有何不敢?信放在桌上看了又看,内室里,母亲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甄宝玉的读书声不时的传来。
甄莲果断的放下信,想起木城被压在春凳上,一板子一板子打在身上,打的血肉模糊。她的心就狠了起来:那府里,也就木城这一个实心眼的傻子。
母亲喊道:“公主如何说?”
“告官?”
内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你可知……这是得罪人的事。”
“别人怕抛头露脸,我还怕甚?咱家还有甚可怕的?守着这么些钱财,这个不欺,总有那个欺负……与其如此,那就不如如公主说的,鱼死网破。”
“可你若和离,打你主意的人便多了。女人带着大笔的产业与钱财……是要吃亏的。”
“我不再嫁,拿定了主意,谁能奈何?横竖还有公主可庇护,脏手段恶手段不敢耍……只要如此,哪里就过不了日子了。”
甄夫人心疼的呀,她喊儿子:“宝玉,你可听见了?”
甄宝玉‘嗯’了一声,擦了眼泪,继续念书。
“你要出息……你出息了……才无人敢欺!”
“嗯!”甄宝玉盯着书,可也知道,父亲获罪了,家世不清白,科举无望。读书,与出息不出息,无关。
他陪着姐姐来告官,他不能进去,便在衙门外的茶楼里等着。
却不想看到了堂姐——公主。
桐桐看向一身布衣的少年,少年十分局促,远远的行礼。
他看那少年带个老仆,只要了一户清茶,便叫廖嬷嬷送了一盘点心过去。等了半晌,知道甄莲出来,那少年才起身,道谢后就要往出走。走到门口了,又返回来,走了过来。
桐桐看他:“有事?”
“我能问问三姐……我可还有前程?”桐桐愣了一下,看着少年固执的眸子,她说:“……读书有用!但你想要的前程,需得拿命去搏!你需要用你的血去证明你的忠诚,你需得有功勋才能重新站起来。”
所以,读书、习武,总是有用的。
少年愣了良久,然后深深一礼:“谢公主提点。”说完又一礼,“谢公主庇护。”
桐桐点点头,看着少年跑出去,然后上了马车。看着甄莲上了马车,朝这边点了点头。这才起身,“走吧!回吧。”
廖嬷嬷问:“甄家还能起来?”
桐桐摇头:“人总得有希望。”读书习武、端端正正,终是无坏处的。
这官告的,吓了东平郡王一跳。此时是老王妃的主张,并非是他的意思。关了王妃的是老王妃,打了世子的也是老王妃。逼迫世子妃拿嫁妆出来的还是老王妃。
然后被告的确实东平郡王,他当天便去宫里请罪,认罪认罚。
可此事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
金钟站在史氏面前,说外面的消息:“……世子妃与世子和离,带走了全部的嫁妆。老王妃被太后申斥,禁足。东平郡王内帷不修,宠妾灭妻,兄弟不和……罚俸三年,黜兵部监理之职……”
史氏垂下眼睑:“……倒了?这便倒了?”
“儿子便是读书不济事,可也知道一朝君王一朝臣。从古至今,多少豪门,如何?当年王谢堂前燕,而今在何处?您怎会以为有那不倒的世家呢?”
史氏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泪如雨下:“这便倒了?你可知史家兴旺之时,那是何等气派?你以为金家这般,比得上当日的史家?”
“史家气派,所以史家败了!”金钟看着母亲,“二叔不许二房奢靡,以简为要。公主与四哥儿与当日在镇子上并无不同。日常穿戴稍微体面些,这是讲着体统。但饮食花用,一切如故。你知公主府这一个月的日常开销是多少?”
不知。
“五十八两!”
史氏:“……?”
“饶是如此,公主尤说,待客多了,花销比预计的多了八两。何为兴盛之家,儿子觉得祖母说的对,奢靡不可长久。唯有谨慎低调谦逊简朴,此方能家族永昌。”
史氏:“……”
金铮一直未言语,此时才道:“母亲,你去山里住吧!住庄子里,儿子得闲了便去小住,可好?”
史氏抬起头愕然的看向儿子们:“什么?”
“母亲,你之所想,有害于宗族。儿子为金家承重之孙,不能纵容母亲再如此这般了。尤其是认西宁王妃为母之事,险些毁了家族。为家族计,为儿孙计,儿子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就这么对你的亲娘?”
金铮沉默了,良久才道:“那要么……您与父亲和离!儿子总归是认您的,逢五逢十去看望您,病了照顾您……您的所有花销……我们兄弟负责,我们赡养您,可好?”
“我为金家操持二十余年,为金家生儿育女,繁衍养育后嗣,就落这么一个下场?”史氏摇头,不认这个结果:“既然甄莲都能告官,我也能告官。你金家要是不怕,那我也告一个你们瞧瞧……”
“告什么?”金钟的声也大了起来,“你倒是说说,您要告我们什么?”
“你们为了巴结公主,不容亲生母亲!”
“此次与公主无关,与四哥儿无关,是您与西宁郡王妃为母女,那府里以钱财资卢家,您又以钱财资那王府,若有人说您资助卢家,二叔一房无碍,可大房则休矣。这家里没别人,都是您的至亲,您就这个忍心我们被牵连?”
金铮说着,就又道:“您若不停,我便请了舅舅来!等舅舅跟您说话吧。”“那就请你舅舅来,断一断这个官司。”
话说到这个份上,依旧没有个结果。
直到真的把史县尉叫来,史县尉看着妹妹,叹了一声:“原不知道你竟然觉得托生到咱们家,委屈了你。既然认了别人为母,那咱娘你就不要认了。自此以后,我跟你再无瓜葛。”
说完,袖子一甩,直接走人了。
也莫要说送回娘家,对不住,娘家不接承,与我们家没有关系。
史氏:“……”面色惨白惨白的,当真是好的很??!我再不济,给家里还换了那么些银钱,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的。
于是,史氏病了,真的病了,午间的饭食全吐了。
金铮和金钟两人将人带上马车,亲自护送,本来只半日路程就到镇上了,有啥不能挪动的?当天下半晌就启程离开了。
桐桐收到消息的时候天都将近暮色了,四爷正在园子的暖房里招待贾珠。
她叫人送了花茶去,贾珠是常年吃药的人,别的茶就算了。
四爷正被贾珠的话给问住了,桐桐叫人把茶送来了。他掀开茶杯慢慢的宽茶,而后才道:“咱们相交多年,有几句话,我直言以问,若是之后你觉得你家兄弟还能去,那咱们再谈。”
贾珠点头:“难免有思虑不周之处,但讲无妨。”
四爷就说:“三王府、四王府,两个王府皇孙渐年长,身边的陪读伴读,多是王妃姻亲家的后辈子侄,且已经相伴多年了,无法中途更换,可对?”
“对!”
“年岁刚进学的,与你家兄弟年岁又不合适,相差太大,必然不能选。”
是!
四爷就问说:“那你觉得哪个皇孙需要伴读?”他都给无语笑了:“而今求上门去给皇孙做伴读,那便是义忠亲王那一脉。义忠亲王虽然坏了事的,但是孩子无辜。圣上必然照拂,许是会给长子一个爵位。”
但是,你们家要去给这个孩子做伴读吗?
“年岁也十三四了,以前伴读都是东宫旧人的子弟,家中获罪,也一并发配了。身边无人,你们家这个时候送人给皇孙当伴读,是这个意思?”
那你们家可真够忠心耿耿的!
贾珠面色大变,连连摆手:“没有……不是……”
四爷又问:“当然了,皇上待皇孙自是一视同仁。能被选去,也是荣耀!听说你家兄弟据说极有来历,口衔玉,极重极贵了,皇家尚无这般异象……”
贾珠忙道:“以讹传讹,多为不实之语!”
“实不实的,也已经传了那么多年了。”上面不搭理就完了,凑上去干什么?“做皇孙身边,尤其要谨言慎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少些牢骚,莫要带坏了皇孙……否则,那可是杀身之祸……”
所以,回去想想,想清楚了再说吧!就你家兄弟那张嘴,当官都悬,还往上面凑,凑什么?那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什么‘文死谏武死战’、‘猛拼一死沽名钓誉’,听起来没毛病吧!可其实呢?不还是骂皇帝昏聩?要不昏聩,臣子能撞死在朝堂上?
当官是蠹禄,皇帝是昏君……这话往出一说,你就说你们死不死?
祸从口出,长了一张惹祸的嘴,不管教也行,藏在家里当傻孩子哄着去吧,没人计较,还非送到上面人的眼皮底下,怎么想的?
爷一天忙忙叨叨的,你们能想清楚了再上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