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宇琼楼111

林家得贵婿,自然得大宴宾客。

四爷和桐桐上门去贺喜,林如海和贾敏迎的真心实意。

在贾敏看来,若非公主带着黛玉,朝廷三品以上大员也不少,适龄女孩没有二十,也有十多个。怎么就先选中黛玉了?

必是公主帮着引荐贵女,贵女们又少不得在王妃们面前提,便是宫里怕是亦有耳闻。如此这般,便入了贵人的眼。

若不是如此,黛玉的婚嫁也是艰难!莫要说不看娘舅家,娘舅乃至亲之家,极其要紧的亲戚,谁都怕连累的。

而今,便是贾家再出多少荒唐事,也不怕耽搁女儿姻缘了。寿哥儿还小,等大些了,难保是个什么境况。

因此,她见了桐桐便见礼:“公主,这可叫我们夫妻如何感激?”

“夫人谦虚!”桐桐笑道:“黛玉蕙心兰质,聪慧过人,品貌非凡,王妃们是极喜欢的。宫中太后、皇后都是慈悲之人,再没有不喜的。”

贾敏心知,皇后非六王亲生母亲,太后亦非亲祖母,人家如何会挑拣?

桐桐又说:“贵人是个极谦逊之人,喜静,整日里与书目为伍。”

这是说不爱管事,更不爱挑事,极好相处。

贾敏的心放下了,请了桐桐去正堂坐。说了一会子话,客人多了起来,贾敏知公主不喜应酬那些老勋贵,便起身亲自送桐桐去黛玉的院子。

都知定亲之后,姑娘家爱羞,今儿她便是躲一天谁也不见都是应该的。

黛玉连见客的衣裳都未换,就是一身居家的装扮,见了桐桐倒是不羞,喜盈盈的:“正盼着您呢!我有好东西……”

拉了桐桐去看她养的鹦鹉,那鹦鹉挂在廊下,见了人便嚷嚷:“馋丫头——馋丫头——”

必是黛玉常这么说丫头,鹦鹉便学了去,见了人便嚷嚷起来,活灵活现。

等贾敏走了,桐桐才跟黛玉细细说起六王。之前只敢浅浅的提一句,暗示给她,而今定下了,倒是再无忌讳,她把知道的尽数告知于黛玉。

两人正坐在廊下说话,又有甄英莲前来,她常于黛玉交往,谈诗论词,这般大喜之事,她随父母前来道喜,因着关系好,便被送到后头来了。

见了面还未曾说三两句话,又有嬷嬷带着贾家的女儿并薛宝钗前来。

迎春而今是娇客,等闲不出门。惜春身上有重孝,也不能出门做客。

来的只有探春!

宝钗跟来便后悔了,见了公主,她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以后进宫,她便是宫娥婢女。公主在上,她坐下是要与公主平起平坐吗?谁家主子奴婢一起坐的?

可要是站着,这么多亲戚当面,众人都坐着,难不成我站着?

她只能假装不想坐,然后不时这么转转,那里转转,看看多宝阁上的摆件,看看吊起来养的兰花,又去逗弄鹦鹉。

桐桐倒是没多想,只是自己在这里,反倒是叫人家不好说话。

恰好四爷说宫里叫了,要回去。桐桐没留饭便告辞,不叫黛玉往出送:“你呆着吧!以后尽有见面的日子。”

是!果真就不再送了。

人一走,探春便说:“公主这般和气?”

黛玉点头:“是!公主自来和气。”说着,就请她去里面坐。

宝钗这才坐下,“听闻公主甚少出门做客……”黛玉笑了笑,未曾答话。其实公主不难请,除了去王府之外,好些官宦之家……公主也会去的。只是不登旧勋贵的门。

父亲说这是立场不同!

而今父亲就很尴尬,站在两方阵营当中。此次婚事好就好在,旧勋贵莫要觉得父亲是背叛,毕竟,父亲算是皇亲,跟他们本就不同了。

慢慢的,自家和舅家便泾渭分明,这种立场有时比亲缘纽带还重要。

薛姑娘这话,她不知道该如何答,那便最好不答。

探春看了薛宝钗一眼,便打岔,岔开了这个话题。

几个人聚在一起下棋说笑,不到开席,前面又叫了,老太太、太太要带着宝玉走,请三姑娘回去。

探春愕然,急匆匆便往出赶。走到一半了,又回头对着黛玉福了福身:“林姐姐莫要生气,二哥哥自来便是那般,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黛玉先是一愣,紧跟着脸上便没了血色。

外孙女这般大喜事,贾母自是要来的。

除了不便前来的,可以说是阖府前来做客。宝玉自然在其中!要将宝玉带到后面吧,不合适!贾敏不让,别的客人带了姑娘小姐来,可不得冲撞了?年岁也都不小了,请安后自然该被送到前院接待男客的地方。

宝玉被送去了,恰好,六王带了不少宫里的点心,亲自上门了。

十分殷勤,就是对女方满意。

宾客哈哈一笑,恭喜起林如海。

林如海觉得有面子,亲自迎了新姑爷进门。许多大臣都跟六王不甚熟悉,而今林如海做中人,这么一介绍,气氛正好。

又有那些勋贵之家,尤其是贾家、王家、史家,这都是亲眷呀。

六王笑语嫣嫣,与之来往应酬,十分和乐。

宝玉只管盯着六王看,然后跟六王说:“……也唯有六王这般……方能配上林妹妹那般冰清玉洁的女儿家。”

与六王一比,自己果然是须眉浊物!

他直愣愣的盯着六王看,突发此等感慨。

然后,满大厅都静了:一则,六王长什么模样,你都不该当面评;二则,林家姑娘如何,你更不该评,他就不该在这样的场合出现在你的嘴里,听在外男的耳朵里。

男子盯着男子目不转睛的看,这是什么意思?

人盯人,眼珠子像是要黏上去的那种:要么,是真恨;要么,是心喜,甚爱。

六王不是秦钟,六王也不是蒋玉菡,汗巾子这般的贴身之物都能交换。夸这两人的容貌,随意!但……那是六王,你这是何意?

是否有亵渎之嫌?

薛蟠盯着柳湘莲,想跟柳湘莲相好,被柳湘莲给揍了!这还是柳湘莲家道中落之后,柳湘莲都不能容忍。

完了你管不住眼睛,盯着六王看!

贾政浑身都哆嗦了,忙起身:“王爷恕罪,臣之子自幼憨傻,绝无冒犯之意。”

六王的手在袖子里都握紧了,看在今儿日子特殊的份上,没发作:“憨傻?可怜见的。带回去养着吧!”

那就养着了。回去之后贾政要打,贾母和王夫人拦着。

贾母说:“或是宝玉一直这般?并非如此!宝玉见了北静王,应对何其得体?也不过是林丫头要嫁人,他心里有些痴症,糊涂了些罢了。”

“母亲休要再提此话。”

“不可再打!不可再吓唬他。”贾母怜惜的摸着宝玉的脸:“可怜见的!宝玉最是实诚,也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诚话罢了!”

六王确实一表人才,与林丫头确实般配,这又何错之有?

贾母说:“备上厚礼,送往六王府!就说老身未教养好儿孙,失礼了,给六王赔罪。”

而后贾敏气病了,哪怕六王一再表示无碍,可她依旧担心将来成婚,今日之事会成为黛玉的短处。

表兄是外男,你嘴上挂着表妹,又说什么冰清玉洁……

黛玉蹲在茶房亲自为母亲熬药,不时的看着外面被秋风吹的打着卷的落叶,心中亦不免沉重。

秋风秋雨来了,好像有一种冷入骨髓的冷。

人一生,不如意大概也是十之八|九吧。看上去再如何完美的事,总也有一些缺憾之处。

正如女子对良人和婚姻的向往,许是得来终归是有些欠缺的。

心里想着这些,不由的有些悲凉。情绪还未来得及宣泄,六王府便来人了。贾敏忙起身见了,原来是六王说,公主与驸马不日将离京,他想带黛玉去给公主践行,问问老泰山和岳母,是否能肯准。

贾敏的心结结实实落下了,心里念了一千一万遍阿弥陀佛,“自是准的!只管来接便了。”

人走了,黛玉靠在茶房的门上,那一丝悲凉被冲散了。

她写信给公主,问要去哪里,去多久,准备礼物也要用心,顺便又写了近日之感,言辞间带着些无错。

桐桐笑着给回信,送什么都好,别的不便多说。只是,多愁善感大可不必,而今该想的是,那日随六王出门,当穿什么衣裳,熏什么样的熏香,眉形是否还要修一修,妆容是否容易脱……

至于其他的,想它作甚?

小儿女之事虽繁琐,但总也有几分意趣。他们为这个烦恼,却不知这背后一桩桩一件件藏着的都是大事。

皇帝给了旧勋贵足够的恩典,瞧:以贾家为例,有孙女做了郡王妃,有外孙女做了王妃;以薛家为例,他们想送闺女来宫里服侍,宫里准了。

这都是恩典,证明朝廷是优待你们的。

而后,金镇为巡边御史,先去北境。而公主随行,替太后、皇后慰边境将士。

旨意下达,择日启程。

北静王面色凝重,在书房里写着密信。提醒二叔和二弟小心一些,这番贾家闯下这般大祸,案子没有审结,宫里又给了这般多的优容,此乃是十分危险的信号。

金镇此次去北境,必有目的,当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小心此人坏事。

至于公主,他未曾多留意。不过是公主出行,随行护卫极多,说是慰军,其实是为了派人保护金镇,能叫他顺利到达北境的。

信写好之后,叫人悄悄的送出城,辗转数次之后,才有信鸽放飞出去,一路朝北飞去。

而桐桐也装备好行装,打算跟着四爷,再次朝北行。

她将金甲递过去:“给!穿着吧。”他自己本身就菜,还偏爱玩惊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