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涒鄰,你岂有此理?”
“我视你为友,平素以礼相待,你焉能寡义无情,谋害罗女娘的孩子?!”
顾沅穹急急走去,安抚仁弟入座。
“江仁弟,请息怒。”
“你须知,我精心谋划这一切,是为你好。”
庄玮一把推开他,盛怒赫赫。
“少胡言惑语!”
“你分明知晓,我已在布局,令她假作失子,引导鄢坞,顺利离婚。”
“她之身孕,根本不妨碍我的事。”
“你无端恶行,岂非有意与我作对?”
顾沅穹苦口婆心,殷殷劝告。
“怎是作对?仁弟,我真是为你着想。”
“你历事少,大约不懂,她离婚,带着别人的孩子嫁给你,你将面临多少麻烦事。”
庄玮愤慨之极,气冲斗牛。
“我面临麻烦,与你何干,用得着你多管闲事么?”
“她的孩子,我视如己出,满觉幸福,不思麻烦!”
顾沅穹耐心讲明利害,匪面命之,言提其耳。
“你想法,太过天真,待到历经诸事繁琐,一定追悔莫及。”
“孩子一出生,再无转圜余地,到时候,你就算后悔,也要硬着头皮,与之亲睦一家。不如,趁着现在,月份还小,流去孩子,罗女娘安然无虞,不会受到什么损伤。”
“愚兄拳拳诚意,溢于言表,祈望仁弟体谅一二。”
庄玮幽眸悲愤,零落萧瑟。
“你自作聪明,以为她安然无虞。”
“岂不知,她身子,原就损伤得厉害,而今,经此一事,日后再无子女之福?!”
顾沅穹震惊。
“什么?”
“此话当真?”
庄玮瞋目以视,控诉声声,发指眦裂。
“大夫言之,她并非终生无孕,而是怀上、便要流去,否则,自身不保。且,身子伤重不堪,她再也不能服用避子之物。”
“鄢坞是何样人,你知我知,因你此举,离婚前,她不知还要承受多少次失子之痛。”
“你还有脸说,安然无虞?”
顾沅穹心底内疚,乍然涌现。
“仁弟,对不起,当真对不起。”
“我这就想办法,让他们速即离婚,不叫罗女娘多受一分苦楚。”
庄玮面色,凝于一片凛寒。
“不必。”
顾沅穹焦急不已,尽全力挽留。
“为何不必?”
“你莫气恼。”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仁弟,我确是好心,我没有恶意……”庄玮果断决绝。
“休再多言。”
“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再不往来。”
“告辞!”
晨色微熹,花香宜人,细腻伍府宅院,草木葱茏,一片生机盎然。
伍府嫡女,伍孝勤,更衣罢,对镜梳妆。
侍女通禀,老爷到。
伍孝勤放下手中珠钗,起身相迎。
“父亲安好。”
伍鬃翰落于正座,虚扶示意女儿。
“平身安坐。”
伍孝勤没大没小,挨着父亲坐下。
“谢父亲。”
伍鬃翰责备不失宠溺。
“劣女顽愚,一点规矩都没有。”
他正色教诲。
“与父母、尊长同坐,不可并重,应落侧座,或是敬陪末座。”
“今时不同往日,你不可散漫礼数,免得落人口实。”
伍孝勤撒娇。
“我知道,我尽力。”
“孩儿不是已经行礼?算是守规矩了。”
“父亲入朝突然,孩儿一时不能习惯嘛。”
话至此处,伍鬃翰不由感慨。
“伍族落寞,爵位已然不保,再有一代不仕,全族皆要归于民籍。”
“幸好,不负多年努力,我终于考上会试。”
“只可惜,远离家乡拓彬县,转来定居曙英县。”
“辛苦你们母女,为我奔波劳苦。”
伍孝勤善解人意,一番关怀。
“我们母女,跟随父亲享福,何来劳苦?”
“倒是父亲,疲于公忙,我们瞧着,十分心疼。”
“父亲昨晚,第一次值守县衙,感觉如何,累不累,困不困?”
伍鬃翰浅抿一口茶,继而答复。
“值守,一般没什么事,我不累,也不甚困倦。”
“前半夜,我无所事事,偶时阅看册本,偶时发呆,偶时与下属谈话。”
“后半夜,你猜,发生何事?”
伍孝勤好奇。
“何事?”
伍鬃翰娓娓讲述。
“铜事令鄢大人府上,报来一则消息,鄢家娘子罗妤,见红失子。”
“我按例,分配公事。”“罗妤,报是民籍人氏,应当上请廷合台值守大人,核查此事。但,她又称作鄢家娘子,不晓算不算是鄢族中人,其夫有无任职;更不晓她自己,是否入朝为官。”
“因报来消息,模糊不清,我只好拜往州牧台,求问罗妤归属。”
“我正要出发,鄢大人亲至县衙。”
“他说,罗妤是盛京南郊人,其夫是拓彬县人,属籍略有复杂,再加上事发曙英县,处理起来更是繁琐。按律,县八台执掌不及之处,应当交由县衙全权处置,事后再行上禀。”
“于是乎,我临时翻阅相关册本,熟悉所有细节,携下属一众,去鄢府查问。”
伍孝勤嘴角,几分不屑。
“稀松平常之事,也值得父亲撑着不睡,特意过来告诉我?”
“父亲真是没见过世面。”
伍鬃翰板起脸来。
“休得无礼。”
“我正要说到重点。”
伍孝勤应和。
“你说你说。”
伍鬃翰笑容深深,抛去一个问题。
“你猜猜,我遇到什么人?”
伍孝勤沉色,不满。
“卖什么关子?父亲不愿说,便去安寝吧,我还没打扮完呢。”
见她要走,伍鬃翰连忙拦住爱女。
“瞧你,没有一点耐心。”
“梳妆打扮,不着急。”
“你坐好,听我说。”
“我遇到之人,就是罗妤夫婿,鄢坞。”
伍孝勤蓦地一惊。
“是他?”
“他成婚了?”
她满目不敢置信。
“父亲必是认错,他怎会住在鄢府?”
“他不是民籍人氏、务农之家吗?”
问罢,她自答。
“莫非,你口中那位铜事令鄢大人,便是他,或是其尊、其弟?”
“鄢家某人,与你一样,考上会试?”
她嫉妒愤懑,一顿抱怨。
“何以差距,如此之大?他一介草民,高就铜事令之职,你却屈在正九品微令。”
“曙英县会试,好不公平。”
耐心听她说完,伍鬃翰接话。
“鄢大人,高姓大名鄢恪,远亲罢了,他们根本算不得一族人。”
伍孝勤错愕。
“啊?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