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齐盯着杯沿凝结的水珠,喉间烟味与铁锈味交织。
电子钟显示00:47,冷汗正顺着脊椎滑进腰窝,林心蝶带着茉莉香气的毛巾突然覆上他颤动的眼睑。
“别动。”
她跪坐在天鹅绒床尾,发梢扫过男人肩胛时带起细小的电流。
当纤长手指插入他潮湿的发根,周齐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生锈齿轮转动的声响。
太阳穴突跳的血管被恰到好处的力度熨平,他下意识环住那截细腰,额头抵住她手术疤痕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镇痛贴的薄荷凉意。
“转过去。”
林心蝶抽走早已凉透的玻璃杯,丝绸与肌肤摩擦声里,她跨坐在男人腰际。
掌心温度透过布料渗入肌理,从尾椎到肩颈的推拿带着某种古老仪式的韵律。
周齐绷紧的背肌逐渐舒展成月光下的海浪,却在听见那个名字时骤然凝固。
“你说的沉香……”
她指尖悬停在男人突起的第七节脊椎:“是林熙吗?”
周齐猛然翻身,撞碎了一室刻意维持的平静。
暗红床单皱痕间,两道影子正在上演默剧中永恒的角力。
周齐突然感觉脊背发僵,指节无意识蜷起。
他翻身扣住林心蝶的手腕,借着月光打量她微微发颤的睫毛:“刚才你都听见了?”
“是沉香,还有白宏峻。”
女孩的喉结轻轻滚动,声音裹着被褥的暖意:“如果信不过我……”
她忽然抓住周齐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包氰化物还在书房第三层抽屉。”
床头的月光在两人之间割开银线。
周齐能清晰看见她锁骨处的汗珠正沿着肌肤纹理滑落,像某种无声的控诉。
“你本可以装睡。”他喉咙发紧。
“但我不想成为你枕边的定时炸弹。”
林心蝶的指甲陷进掌心:“你梦里喊得那么绝望。
沉香坠楼的样子,白宏峻手上的血。这些秘密太重了,我帮你分担好不好?”
未等回应,她赤足踩上冰凉的大理石。
当周齐嗅到杏仁味冲进书房时,高庆良脚杯边缘已经印着淡红的唇印。
“吐出来!”他徒手掰开林心蝶咬紧的牙关,威士忌混着胃液的酸腐涌上指尖。
掌下的身躯突然剧烈抽搐,温热的液体溅湿他挽至肘部的衬衫。
月光把呕吐物的反光映成细碎星辰,周齐忽然发现林心蝶的耳垂上有道新结痂的咬痕。
那是三天前他失控时留下的。
周齐反复催吐的动作持续到林心蝶胃袋空空如也。
他将人拖进浴室,金属水管抵住齿关强行注水,冰凉液体混着喉间血沫从少女嘴角溢出。
三次强制灌洗后,他托起那张惨白的脸:“脏器有没有灼烧感?”
水珠沿着林心蝶打结的发梢坠落,在瓷砖地面洇开暗色花朵。
她恍惚摇头时,湿发黏在颈侧蜿蜒如黑色荆棘。
周齐扫过腕表确认时间,转身碾碎散落在地的玻璃残片,那些晶体粉末在排水口打着旋消失时,他指尖深深陷进掌心。
浴巾粗暴擦拭的动作突然停滞,清脆掌掴声惊飞窗外的夜鸟。
“听着。”
周齐扳正她偏移的下颌:“既然选择站在我身边,就把那些自毁的念头嚼碎了咽回去。我和白家的战争不需要殉道者,明白么?”
当少女突然战栗着栽进他怀里时,周齐几乎捏碎手机准备呼叫急救。
直到感知到胸前的湿热逐渐浸透衬衫,他才发现那些断续的抽泣不是中毒反应,而是某种经年冰层碎裂的声响。
嗓音哭到嘶哑才渐渐平复下来,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周齐试图将林心蝶从身上轻轻解下,但只要稍有动作,她环在周齐脖子上的手臂就会收紧几分。
几次尝试无果后,周齐只能作罢,扶着她慢慢坐起身来。
林心蝶就这样整个人挂在周齐身上,埋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打算一整晚都这样挂着吗?”周齐轻声问道。
然而,林心蝶并未回应,只是偏了偏脑袋,用周齐的脖颈擦拭了一下湿润的双眼,又重新埋了回去。
唯一不变的是,她紧搂着周齐脖颈的双臂和挂在腰间的双腿。
周齐轻轻叹了口气,能感觉到林心蝶此刻已经筋疲力尽。
他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托着林心蝶躺下。
林心蝶调整了一下姿势,为了让周齐躺得更舒服一些,她伸手压在他的背上,整个身体紧紧贴着他。
周齐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个女孩叫……”
话还未说完,林心蝶便带着哭腔打断了他:“别提了!
之前的我已经死了,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一件事——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是你的。”
说到这里,她动了动脑袋,薄唇轻轻吻了一下周齐胸口的位置,低声说道:“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剩下淡淡的呼吸声。
没过多久,周齐感受到背上的力道逐渐放松,怀中的人呼吸也变得均匀起来。
他想稍微挪动一下身体,可刚一动,就察觉到林心蝶的身体微微紧张了起来。
于是,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知何时,周齐也沉沉睡去。
某个瞬间,熟睡中的林心蝶忽然身体一颤,睁开了眼睛。
那熟悉的疼痛虽有所缓解,但仍隐隐作痛,让她瞬间清醒。
当她感受到周齐手掌盖在大腿上的温热时,以为他要做什么。
然而,等了一会儿,他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两人维持着相拥的姿势没有动弹。
林心蝶将脸颊从周齐颈窝轻轻抬起,借着熹微晨光打量枕边人。
他的呼吸依然绵长安稳,眉宇舒展如初雪覆盖的山峦。
她屏息调整着紊乱的心跳,纤指无声地划过被褥褶皱。
在确认对方依然沉睡后,少女如同迁徙的蝶群般缓慢移动,试图脱离某种隐秘的牵绊。
丝绸摩擦发出细碎声响,恍若晨露跌碎在青石板上。
当黎明前的第五次意外嵌合发生时,林心蝶咬住下唇忍俊不禁。
这个平日里端正自持的人,沉睡中竟像指南针般精准执着。
她蜷起指尖戳了戳周齐的锁骨,又怕惊扰好梦般迅速收回。
天光漫过窗棂时,周齐被右臂的酸胀感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