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架马车是载人的,后面那家马车则载的货,满满当当一车的年货。
车厢中,夫妻二人面上都有些激动,时而掀窗看窗外,时而左右挪位置,总之就是手脚屁股都闲不下来。
过了一会儿,妻子面上又有了一丝踌躇之色,迟疑问道:“老爷,你走了当真没事儿吗?”
丈夫看向府城方向,沉吟片刻:“谁让他们一个个假得很,说什么让我放心,不用去看着,他们守着便好。夫人你说,这是我逼他们的吗?”
妻子似是被他说服了,点头道:“也是,给他们一些表现机会,倒也合理。”
“诶——对咯!”丈夫满脸笑意:“不说他们了,咱们说点儿开心的事儿。夫人你说,晚些他们看见咱们,惊不惊喜?”
“定是惊喜的。”妻子显然也想到了对方反应,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咱们一大家子难得在一起,还有筝儿也在,咱们一起守岁。”
她将头靠在丈夫肩膀上,叹息:“当真好久没有如此开心过了。”
“不对啊”丈夫显然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神色古怪道:“咱们一大家子,好像人没齐吧”
不是还有一个不在柳阳府的吗?
“诶?”妻子面上一愣,抬起头来看着丈夫,二人目光相触间,顿时笑了起来。
怎的将好大儿都给忘了!
这二人,正是从柳阳府赶往同安县过年的余正青夫妻二人。
“也不知九思今日有没有空守岁。”
这没将人想起来吧,倒还好。
一将好大儿想起来,庄知韫还真有些难受起来:“虽说李大夫制出了牛痘,可昌南府总归从阎罗殿门口走了一遭,要忙活的事情还多着呢。”
见她都开始难受,余正青自是不能再承认自己也担心,而是揽过她肩膀道:“大风大浪都扛过去了,咱们儿子不差这点儿。明年,明年除夕咱们一大家子人当真一块儿守岁!”
庄知韫眨去眼中泪意,轻轻“嗯”了一声,“筝儿也要一起。”
“那肯定一起的啊!”余正青压根儿没将沈筝划出去。
车厢内刚安静下来,便有一阵急促马蹄声掠过车厢,朝车头方向而去。
或许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余正青对此类急行马蹄声很是敏感,故而下意识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眉头微皱起来。
庄知韫见状也将头凑了过来,看向前路,但恰巧前方是个弯道,她能看见的,只有一大片马蹄扬起的尘埃。
“老爷,怎的了?”她问道。
“那人穿的”余正青不太确定,“好像是羽林军的常服。”
羽林军常服其实并无甚特别之处,若没见过之人,压根不会觉得此服饰有丝毫奇怪之处,若真要说有何特点,那便是有些像“夜行服”。
黑青色服饰,手脚处皆束起,且为方便活动,还没有外衫。
余正青一直觉得这有些像“小偷服”,也不知是谁给他们选的这套服饰,故而印象深刻。
“羽林军?”庄知韫疑惑不已,“羽林军不是在上京吗?怎会在此处?”
莫不是柳阳府有事端?
余正青沉默片刻,想到一件事:“上次沈筝受赏,父亲也是羽林军护送来的。”庄知韫捂住嘴,下意识看向前路:“此去是同安县的方向,您是说”
“陛下派了羽林军去同安县,且”余正青眯了眯眼,“一人行,大概率是传陛下旨意或者口谕。”
旨意内容,余正青无从猜测,但人就在前面,他作为沈筝的顶头上司,还不能跟上去瞧瞧了?
“追上方才那匹马。”余正青冷静下令。
“啊?”车夫僵硬转头,拉着缰绳要哭不哭:“大人,咱们是马车”
马车追马?
若是几匹骏马拉个空车说不准还能成,可他这一匹马载了三个人,如何追上人家单骑?
“”余正青烦躁地摆摆手:“让你追就追,赶快些。咱们轻车熟路,他一个人又没人领路,待会儿总归要问路的。”
这还真被余正青说准了。
对方不仅要问路,还刚好找上了他们问路。
柳阳府到同安县又没有官道,面对着面前大大小小三条岔路,羽林军将士勒了马,“咋连路牌都没有?”
马儿在他身下迈着蹄子打转,似是想自己选一条路出来,将士无奈,只得回头寻方才那架经过的马车。
这叫啥?
“运气!”余正青一把掀开帘子,朗声问道:“阁下可是羽林军将士?”
对方一下便警觉起来,手缓缓移向身后剑鞘,肃声问他:“阁下是何人?”
余正青嘴角一抽。
问快了。
他从怀中掏出知府令牌,“柳阳知府,余正青。”
马儿脚步轻移,对方靠近认真端详了一番那令牌,而后收回了欲拔剑的手:“卑职见过余大人,方才多有得罪,请大人见谅。”
余正青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直接问道:“你这是要去同安县传信?”
对方沉吟片刻,点头道:“是,卑职先一步来传陛下口谕。”
“先一步?”余正青一下便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是后面还有?”
陛下私赏本就是明面上之事,对方直接承认:“是,后面还有陛下赏赐。”
此话一出,余正青与庄知韫的心都落回了肚子里去。
给对方指了路后,他们的马儿又吃了一嘴灰。
见着一下子便跑没影的羽林军,余正青摸着下巴:“先传口谕不等赏赐一同去同安县有猫腻!”
庄知韫笑意盈盈:“既有赏赐,总归是好猫腻,咱们静待消息便好。”
这话倒是一下便将余正青说酸了:“这丫头来了一年不到,便得了两次陛下赏赐,我呢?陛下连根毛都没赏!”
“老爷你呀”庄知韫拍了拍他的手,“怎的还跟孩子比起来了?”
余正青轻哼一声,但嘴角却怎么压都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