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对方是认得她的,但却隐晦地拒绝了她的交谈请求。
她不明白觉岸是何意,若硬要让她站在“佛法”的角度理解。
或许可以称作
“二人缘分未到”?
但许主簿又是什么时候见到觉案的?
沈筝问了,许主簿思索片刻,眸中也闪过一丝疑惑,回忆道:“属下在偏殿捐香火钱时,觉岸师傅便恰巧在那处,而且他认得属下,而后便说,十二是个好日子。”
“他认得您,属下不觉得奇怪,可他认得属下”许主簿突然皱起眉:“说来也奇怪,那时属下觉得他认得属下,并非什么奇怪之事,可这会儿您提及这事,属下才觉得”
“你都没去过泉阳县,更没去过泉阳寺,他怎的会认得你?”沈筝将他的疑惑讲了出来。
许主簿点头:“在属下记忆中,并未见过他。”
说着说着,二人口中的话题愈发朝玄学角度进发。
沈筝摇了摇脑袋,“算了,莫想那么多了,佛门讲究因果缘法,若那位真有慧眼也不是咱们能左右的,他说十二,那便就十二吧。”
觉岸与她对视之时,眸中带笑,不含丝毫恶意,那她便不想深究。
佛门不是还讲究顺应因果吗?
她与许主簿在做之事,就是本心,因果,他们自是担得。
听她如此说,许主簿眉间稍缓,笑道:“大人您说这话时,也像位得道高僧,颇有些玄妙在其中。”
沈筝疑惑转头,又抬手摸了摸脑袋,“这道还是你得吧,本官还是要行走在尘世中的。”
许主簿微愣,随即一笑:“那属下也跟着您走。”
二人正说着,梁复掸着衣服上的灰尘从旁边走了过来,“沈大人,都准备妥当了,咱们何时开始试烧?”
沈筝沉吟片刻,抬头看天。
玻璃若用炉窑煅烧,将白砂等矿石煅烧到可塑形态,一般都需要半天时间,也就是一到两个时辰之间。
此时是申时,也就是下午四点的模样若她与梁复在今日试烧,估计是赶不上县衙晚饭。
但觉岸住持的话,极大的引起了沈筝的好奇心,她想在正月十二那日去布坊多待一会儿,看看觉岸口中的“十二好”,到底好在哪儿?
是天气好?
还是这日众人运气好?
或是这日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在其中?
听起来是有些玄学,但沈筝就觉得自己该去。
那被“浪费”的时间,便要在别处找出来。
“劳您准备一下。”沈筝对梁复说:“先将炉子烧起来,下官随后就来。”
梁复一口应下,提腿便往高炉房走去。煅烧玻璃一事对他来说诱惑太大,他还怕沈筝今日不愿试烧。
梁复离开后,许主簿正准备开口回县衙,免得耽误他们时间,便听沈筝道:“开工红封发出去了吗?”
她在前几日便让许主簿着手准备开工红封,与年终腊赐不同的是,开工红封金额不大,只有一百二十文,寓在讨个好彩头。
“发出去了。”许主簿从怀中掏出一个胀鼓鼓的小红封,笑道:“属下的还没拆。他们收下红封便闹着要来印坊看您,属下没准。”
沈筝一愣,嘴角微弯,“来就闹哄哄的,耽误事儿,让他们好好上衙便是。”
待许主簿走后,沈筝去井边洗了把脸,用袖子擦干后,便进了高炉房。
柴火将炭引燃后,整个高炉房的温度急速升高,分明是凛冬之时,沈筝与梁复却先所有人一步,穿上了夏裳。
高温烘烤下,沈筝皱了皱鼻子,感觉有一团火从鼻腔钻进她的身体,游荡在五脏六腑之中,烧得她忍不住大口喘气,大口呼气。
反观梁复,他跟丝毫感觉不到热似的,神色淡然,甚至还拿起炭夹打开炉口,接着刨炭。
沈筝见状一咬牙关。
老头身体都如此扛造,她可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她上前将原料依投炉顺序放好,热气逼近,使得她呼吸却愈发急促起来。
梁复一手刨炭,一手从旁边盆中取出一条还在滴水的湿布递给她,“难受吧?”
沈筝一看见那湿布,就跟沙漠中看见水源的骆驼似的,赶紧接过,在口鼻间擦了擦。
梁复笑着说:“初入炉房,你能坚持这般久,已然算身子不错了,若实在受不住就出去透口气,莫要逞强。”
沈筝反复拿湿布擦着口鼻,但效果甚微。
不知是她呼出的气太烫,还是炉中温度烘烤着整个炉房,湿布都染上些许暖意。
反观梁复,分明双颊已经被炉火烤得绯红,但神色依旧沉稳,甚至还有闲心与沈筝说话:“本官方才的话,并非安慰你,炉房与别出不一样,咱们的身体适应也需要过程,体质好的或许只需要几日,体质差的嘛”
沈筝闻言重重呼出一口气,问他:“差的需要几日?”
她感觉自己说不准就是“体质差”的那种。
梁复似是想到什么,嘴角带笑:“进一次炉房晕一次,压根儿适应不了。”
“”沈筝闻言脸都青了,挣扎问道:“真有人是这样的?”
“你以为没有?”梁复放下炭夹,开始掰手指:“光在工部,本官便见过嗯,三个。这还只是这么些年来本官亲眼见过的,定还有本官不知道之人。说来他们看起来身子比你还好,都是青壮年男子,一进炉房就跟七旬老人似的,面红颈胀,咳个不停,最后还得本官将他们扶出去。”
沈筝一想到那个画面,神色怪异不已。
一个头发都要白完的老头,手脚矫健地扶起一个虚弱的壮汉
她可不能这样啊!
若被印坊众人看到,她面子往哪儿搁!